第051章 愛恨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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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中的玄武門之內,是作為閱兵校場而修建的,氣勢恢宏場地寬闊,規模之大足以容納數萬人,而那城門更是壯觀非凡,作為軍隊的進出之門,這玄武門竟可同時容納八駕同驅,但這玄武門內不論如何壯觀恢宏,終歸隻有這一個門。
所以有些人終歸還是會遇上。
那身穿錦衣配白玉腰帶的陵州小侯爺牽著身邊那女子的手,而身為南陳郡主的那女子卻看向遠處的提刀少年。
葉塵凡臉上不知是何表情,但心中卻略微苦澀,目光所及,依舊是那張難忘的容顏,那張極其熟悉的麵孔上,卻多了一分陌生的笑容。
或許並不陌生吧,葉塵凡惘然一歎,曾幾何時,莫落雪那美麗溫柔的笑容,竟變得如今這般淒美無情?那眸子中的嘲諷,究竟藏了多少的因愛生恨?藏了多少的癡怨絕望?
葉塵凡提著刀靜靜矗立,還記得這位敢愛敢恨的姑娘曾經三番五次來嶽城尋找自己,自己卻總是用郡主二字來拉開距離,身為忠烈侯的嶽夜南當時就私下找葉塵凡談過,很認真的告訴葉塵凡他可以親自去南陳提親,隻要葉塵凡點頭。
葉塵凡卻是笑著搖了搖頭,告訴嶽夜南他當下心裏隻有殺敵立功的念頭,並沒有兒女情長的心思。嶽夜南再次勸他,他卻又說心裏隻想著要當個能身穿金甲的將軍,對那南陳郡主並沒有半點愛意。話已至此,嶽夜南自然不好再說什麽。
直到那份大紅色的喜帖擺在他的麵前,葉塵凡心裏才猛的一糾,猶如被那南疆毒蛇狠狠撕咬一般,痛徹心扉。
那時候葉塵凡才徹底明白,自己不是不愛,而是不敢愛!所有的借口,不論是殺敵立功,還是身披金甲,隻是為了填平心裏那道自卑的坎,為了能和那個女子更近一點而已。
葉塵凡痛苦萬分,向來在戰場上都是第一個衝殺的勇猛少年,第一次承認了自己其實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連愛都不敢說的懦夫。
這個懦夫為了愛終於鼓起勇氣勇敢瘋狂了一次,卻為時已晚,到頭來隻落得一個肝腸寸斷。
然而這又怪得了誰呢?在愛情裏麵作孽,豈會再有活路可走?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可這萬千情絲,又豈是說斷便能斷?少年低頭,沉默的凝視著自己手中的長刀,握刀的右手攥緊後卻又無力的鬆開,往複幾次,少年隻覺得胸中苦悶無比,無法抒發,恨不得一刀下去,將一切都斬個幹淨!
莫落雪也停下了腳步,她把手從祝鯉的手中抽了出來,遙遙指向對麵提刀矗立的葉塵凡。陵州小侯爺緩緩回過頭來,麵無表情的看向遠處沉默無言的葉塵凡,還有身旁那笑容越來越盛的莫落雪,祝鯉眉頭猛凝,心頭驟疼。
祝鯉自問本就不是什麽大氣的人,在感情之上像極了他那一生隻愛一名女子的爹,對感情很是苛刻,若是認定了,那便就是此生的唯一,正是因此也顯得他極為小心眼。莫落雪那極美的笑容卻不是為他,他應該吃醋,應該嫉妒,應該暴怒如雷,可此時竟隻有心疼。
南陳郡主本就美若天仙,而此時更是笑顏如花,也不知是何好笑的事情,竟讓這位身份尊貴且長相極美的女子笑得花枝招展,笑得淚流滿麵。
因愛而笑,因恨而哭,若愛恨交加,也隻有哭中帶笑了。
莫落雪敢愛敢恨,敢哭敢笑,一副真性情好不瀟灑。隻是那笑容中卻無半點開心,隻有無窮無盡的譏諷和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敢問一句天下誰不是那可憐人?莫落雪笑容愈盛,淚水不斷。大概此時的她,是因恨而笑,因恨而哭吧。
葉塵凡靜立原地默然無言,隻是緩緩的把長刀收入了儲物戒指,把愛恨收入了心間。
手中的刀可斬天下不平事,心中的刀又如何能斷紅塵癡情夢?
由於南陳郡主的失態,周圍駐足圍觀的人群已經不在少數,而且這些人都聽說過搶親一事,再加上剛剛葉塵凡才勝了陸崇,沒有人會認不出他,所以一時之間,所有圍觀看熱鬧的人臉上都掛上了古怪的笑意,這種事情可要比枯燥的比武看起來有趣的多。
莫落雪依舊笑著,那雙流下許多淚水的眸子中帶著強烈的嘲諷和不加掩飾的恨意,就那般直勾勾的盯著葉塵凡,絲毫不在意周圍指指點點笑意古怪的眾人,甚至,也絲毫不在意身旁那名義上的夫君的感受。
祝鯉再次看了一眼對麵那始終沉默的少年,沒有半分表情,也不曾說過半個字,祝鯉也同樣如此。僅僅隻是眉頭皺的更深了。
莫落雪好似是笑夠了也看夠了對麵那人,這才回過頭看向身旁的這人,莫落雪眼中已經沒有了淚水,隻是那嘴角卻又勾勒出了一個意味相同的笑容。
祝鯉毫不在意那抹傷人的笑容,一瞬間解開了緊鎖的眉頭,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來,輕輕的擦拭那女子臉上的淚痕,輕聲道:“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莫落雪怔住了,嘴角上的笑容也凝固在了那裏,哭紅的雙目癡癡的看著麵前這個算得上很是陌生卻如今又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他的眸子裏很是清澈,他的臉上滿是心疼,他的手,涼涼的,卻很溫柔。
“怎麽又哭了?”祝鯉再次幫她擦去淚水,那一向麵無表情的臉上竟然破天荒的做出了一個可笑的鬼臉,好似忘記了自己堂堂小侯爺的身份,扮醜耍寶般的調笑道:“再哭下去就要成小花貓了。”
一個用來哄小孩子的玩笑話,卻讓這南陳郡主嚎啕大哭,像極了一個小孩。
祝鯉顯得有些慌亂,手足無措之際那哭的像個小孩子一般的郡主撲入了他的懷中,雙臂死死的環抱著他的腰,將頭藏在他的胸膛之上,用臉貼著他的胸腔,感受到那顆炙熱的心髒突然加速跳動,莫落雪的哭聲漸漸緩了下來。
祝鯉一時間從手足無措變為了呆若木雞,剛剛嚐試過第一次做鬼臉的那張臉上,現在又第一次陷入了呆滯之中。祝鯉舉著僵硬的手臂,嚐試了幾次,終於小心翼翼的落在了莫落雪的身上,片刻後,他又嚐試著抱的更緊一些,達成目的之後,堂堂陵州小侯爺竟然傻嗬嗬的笑了起來。
似乎,自己爭取來的,要比父親給安排的更讓自己開心滿意。
正在傻笑的祝鯉突然倒吸一口涼氣,十分吃痛,低下頭,無奈的看著懷中這個還會咬人的郡主,輕歎一聲,將她抱的更緊了一些。
懷中的郡主鬆開了嘴,已經不再哭了,卻依舊抽噎著。
“祝鯉,我恨你!恨你的突然出現,恨你強加給我的婚姻,恨你那高高在上的姿態,更恨你這小侯爺的身份!”
祝鯉嘴唇微顫,神情痛苦,想要說話卻如何也說不出口。
懷中的莫落雪突然抬起了頭,哭紅了的雙眼對視著祝鯉,狠狠說道:“祝鯉,這些其實我可以都不在意,但你知道我最恨你的一點是什麽嗎?”
祝鯉聞言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蒼白無比,眼中卻是茫然一片,難道剛才那些都談不上一個最字嗎?
“祝鯉!我最恨你為什麽要出現在他之後?為什麽要出現的這麽晚!”莫落雪說著她的最恨,心裏卻已經沒有了半點恨意,敢愛敢恨,既然說光了恨,那麽便隻剩下愛了。
祝鯉緩緩閉眼,神情極為認真,一個呼吸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他便已經做好一輩子的打算,他輕輕拍著莫落雪的後背,眼中有著無盡的溫柔,輕笑道:“不晚,一切都還來得及。”
懷中的郡主抽噎著點頭,卻絲毫不肯鬆手,大概從小到大,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溫暖的懷抱吧。
而遠處的提刀少年已經不再提刀,略微有些出神的看著那相擁在一起的二人,突然間心中有了番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葉塵凡無聲的咧嘴一笑,卻是比哭還難看。
“走了。”葉塵凡揉了揉臉龐,那個笑容終於好看了一些。
嶽昊微微惘然,再次瞥了一眼不遠處相擁的二人,卻是徒然空歎。不知為何,就莫落雪這件事上,嶽昊竟然對那個愛擺架子的陵州小侯爺生不出半點厭惡,出奇的還多出了一分好感。
男子漢大丈夫,不要說什麽一覽眾山小的狗屁豪言壯語,先要能對得起身邊人,這才算是一個男人。就此點而言,葉塵凡遠不如祝鯉。
長安的夜色雖說也算得月明星稀,但差了南疆太多,剛來長安的嶽昊一時間還不能適應,總覺得很是壓抑,心中不是個滋味。
“我剛來的時候也是這麽個感覺,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想出來走走,可一想到這長安的月亮也沒什麽看頭,就意興闌珊索然無味,隻好繼續倒頭就睡了。”葉塵凡躺在自己的房頂之上,雙手枕在頭下,翹著二郎腿,凝望著天上那算不得多圓的月亮。
嶽昊自然就躺在他的旁邊,黑衣少年也覺得這月亮實在沒什麽看頭,忍不住歎道:“這長安什麽都比嶽城大,可偏偏就這月亮是差的太遠。”
葉塵凡聞言不由笑了笑,思緒一下子回到了當初還在嶽城的時候,那時候他和嶽昊閑來無事,就總是跑到碧江旁邊,躺在那巨大的礁石之上,聽著江浪濤聲,看著月明星稀,若是再帶壺酒,那簡直是無比愜意啊。
“帶酒了嗎?”葉塵凡微微轉頭,笑著瞥了一眼黑衣少年。
嶽昊坐起身來,嘿嘿一笑,變戲法般的從戒指中取出兩壺酒來,葉塵凡見此也坐起了身,從嶽昊手中接過一壺酒,兩人對碰之後,便豪飲了起來。
嶽城男兒皆豪爽無比,在他們身上就沒有不勝酒力那麽一說,甚至連嶽城的小孩,都能喝下一大碗烈酒且繼續蹦蹦跳跳麵不改色。
可是這一晚,葉塵凡徹底的喝醉了,於房頂之上說了許多胡話,又哭又笑,瘋瘋癲癲。僅僅半醉的嶽昊便陪著他一起哭笑,一起瘋癲。
最後一陣簫聲傳來,這瘋癲的兩兄弟這才安靜下來熟睡過去。
宋熙在內的天道院師兄師姐們相視無言,滿肚子關心的言語最終卻化為一聲輕歎。這一夜,大概是葉塵凡來長安後睡得最沉最安穩的一夜,同時卻也是天道院師兄師姐們徹夜未眠的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