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對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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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對弈

    琴棋書畫是士人的必修課,因此每隔一旬通識課中的書法課會變為繪畫課,而雜學課會變為棋藝課。

    前世沈翹楚也學過國畫,不過技法和畫風跟唐宋時期有很大差別,他不敢現在就隨便顯露,隻是按照教員的指導練習筆法,因為大家都有書法基礎,繪畫也便容易上手,至少可以畫出流暢而平穩的線條。

    如今大楚流行文人畫,山水畫也是疏淡清遠的風格,沈翹楚自己也很喜歡濃淡相宜的水墨在宣紙上洇開所形成的氤氳效果,加之他本身就喜歡畫畫,一節課畫的興致勃勃。

    而棋藝課就沒有這麽簡單,沈翹楚是零基礎學習圍棋,對各種規則幾乎是一竅不通。雖然琴譜也是天書,至少自己能在琴弦上瞎撥拉出聲,可是這圍棋卻不能隨便下。

    沈翹楚一會兒看向棋譜,一會兒看向教員的臉,隻覺得教員說的每一個字他都知道是什麽,可是連起來就聽不懂了。

    好麻煩啊……好想變成芡實糕啊……

    更要命的是,教員講了基本規則之後,開始讓學子們兩人一組對弈,而作為丙班第二名的沈翹楚,自然就被分到了張秉生的對麵。

    於是沈翹楚坐到正襟危坐的張秉生身前,望著張秉生的臉,忍不住心虛地咽了咽口水。

    “翹楚是第一次下棋吧?”

    沈翹楚沒得臉上泛紅,隻點了點頭。

    張秉生微微一笑,纖長手指拈起白子放在星位上,白子與他的手指幾乎同色,十分賞心悅目。古代圍棋是執白先行,沈翹楚還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是“饒子棋”張秉生是在讓自己,便有些羞赧地拈起黑子擺在剩餘兩個星位上。

    古代圍棋是座子製,開局需要在對角星位上放置白子黑子各兩枚,以限製先手的優勢。

    沈翹楚小心翼翼顫顫巍巍地放下一子,看張秉生神色未變,猜到自己應該沒有下錯,心裏稍稍放鬆起來。

    張秉生算是一個極好的棋友,他不會因為沈翹楚頻頻下錯而有任何輕慢嘲諷之色,隻會微笑著輕聲提醒,仿佛他並不是在指出錯誤,而是普通的談心一樣。

    於是與張秉生對弈的時間,沈翹楚便總能聽見……

    “翹楚,你下在禁著點上了……”

    沈翹楚大窘,連忙將棋子拿起換了一個地方。

    “翹楚,誤下在禁著點上著手無效,算棄權一次……”

    ……

    “翹楚,你提錯子了,這是有氣之子……”

    於是勉強下完一局之後,張秉生從“饒子棋”變成了“先兩棋”,也就是讓沈翹楚兩子。

    下棋是個慢功夫,一個時辰下來,兩個人也就對弈三局。

    收棋盤的時候,張秉生微微一笑,拱手道:“期待下次與翹楚對弈。”

    沈翹楚差點要被他光風霽月的模樣晃瞎,連忙道:“多謝張兄與我下棋。”

    張秉生這樣的士人實在是世家子弟的典範,他與陸寧一樣,都給人以君子端方,溫潤如玉的感覺,不過陸寧為人更溫和有禮,而張秉生則更加風姿卓然。

    回到學舍,沈翹楚第一次有了如此強烈想做好一件事的**,之前開蒙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渴望想要變強,畢竟讀書是一件他前世就已經做了許多年的事,他清楚自己的水平和實力,認為未來在掌控之中,日後縱使不能考取一甲進士,考個同進士也能做個公務員。

    然而現在的他,迫切的想要將棋下好,並不是因為想要和誰比,他隻是不想下一次與張秉生對弈的時候浪費張秉生的時間,起碼要做一個實力相當的對手才行。

    華容雖然也是個臭棋簍子,至少可以熟練的下棋不會違反規則。知曉沈翹楚要練棋,兩個人幾乎是一拍即合,原因無他,華容課上弈棋的對手正是朱彥,每次朱彥贏過華容都要大聲取笑一番,惹得華容每秒鍾都想掀棋盤。

    因此讀書到天黑後,兩個人摩拳擦掌地下了一盤,點燈下棋要比點燈讀書不費眼睛。沈翹楚還將自己帶來平江書院的全部棋譜都背了下來,並打算下次讓周全將市麵上能找到全部棋書都給他送到書院。

    就這樣又是一旬休沐過去,華容捂著屁股被家仆從山下抬了上來,不同於沈翹楚一個月回家一次,華容每旬休沐都回家。

    沈翹楚聽見外麵的嘈雜聲,忙趕過去問道:“這是怎麽了?”

    十七麵無表情道:“挨了家法。”

    從華容斷斷續續的抱怨痛呼聲中,沈翹楚總結出來,因為華容考試成績不好,被他的祖父用藤條打了一頓,更可怕的是醫術高超的華容祖父專挑打人最疼卻不會影響身體的地方下手,實在是悲慘至極。

    華容本就皮薄,這一路哭著上山被山風吹得眼睛和臉頰又紅又腫,仿佛一個白裏透紅的包子。

    “我明明沒有考倒數第一了……嗚嗚……”

    沈翹楚可算是明白華容為什麽厭學了,他的祖父父親盡是棍棒教育,連有進步也不會鼓勵,反而還是要挨打,這換做沈翹楚也會產生逆反心理。

    他看了一眼十七:“以前也是這樣麽?”

    十七正給華容冰敷著,聽到沈翹楚的問話,隻是無奈的點頭。

    沈翹楚看著這裏也用不上自己什麽,便安慰了華容幾句,回到自己住的西廂。

    他心中盤算著幾種學習計劃,打算待華容好了些,再跟他商量……

    丙班每月進行一次考試,以定位序,並督促學子們努力學習。沈翹楚心思到沒有放在月考上,隻憑借積累考試,不會因為月考打斷自己的學習計劃。

    臨陣磨槍對自己沒用,但是如果計劃得當,說不定會對本身基礎差的華容有用。

    華容祖父的家法著實有技巧,第二天華容便可以正常的坐臥,一想到華容已經被這樣從小打到大,沈翹楚就不禁肉痛。

    “每次回去都挨打,你還每旬回去一次,為什麽不每月回去一次?”

    華容灌了一口粥:“不行啊,如果我不每旬回去,我爹就不會給我生活費,等到一個月回去的時候,還會被打的更嚴重。而且如果一個月回去一次,我娘會想我想的受不了的。”

    “你娘怎麽都不管管?”

    “她在家裏人微言輕,哪裏說得上話,每次被打,她哭的比我還厲害。”

    沈翹楚默默歎息,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你想不想以後不挨打?”

    華容的眼睛都亮了:“想啊!當然想了!”

    “那你以後學習上都要聽我的……”沈翹楚促狹一笑:“還要叫我先生”。

    華容回過味來:“好啊你,在這裏等著我呢!”

    “那你還想不想不挨打?”

    華容扁了扁嘴:“就依你,不過得等到見效之後才叫你先生。”

    沈翹楚眯起眼睛:“十七,你可要做個見證,如果他要是半途而廢,你就不給他買肉菜吃。”

    相處了近一個月,沈翹楚已經完全抓住了華容的痛點。

    十七依舊是麵無表情,道:“好。”

    午休的時候,沈翹楚去往陸寧的學舍,想問問他能不能借閱平江書院曆次考試試卷。

    敲著院門,隻見一抹白色身影走近,沈翹楚透過院門縫,看清來人樣貌,蕭蕭肅肅舒朗清舉,岩岩若孤鬆之獨立,其風姿猶在張秉生之上,而相貌比華容更加過人。

    沈翹楚在平江書院學習近一個月,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等人物。

    他正看的入神,來人卻不羈道:“你是何人?”

    沈翹楚反應過來,拱手道:“在下沈荊字翹楚,來尋陸師兄有事相談。”

    那人神情未變,“哢噠”將院門落鎖打開,轉身徑自去了。

    沈翹楚看著那人幾乎曳地的白色長衫,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

    這個人應該是陸寧的舍友,可是他跟自己所見的所有士人都不一樣。

    自從他穿到大楚,所見的士人大多溫和有禮,哪怕是像朱彥這樣的跋扈之人,對待同為世家子弟的士人也是一樣的隨和,頂多會讓人覺得他魯直,卻不會有逾矩之感,因為士庶有別就是這個時代的政治正確。

    這個時代士人的眼中多半是含蓄溫和深藏渴望的,而不是像剛才那人一樣,眼中一片對什麽都無所求不上心的模樣。

    如果說起來,這人更像是一個生活在魏晉時代的士人。

    陸寧聽見聲音,已經從屋子裏迎了出來。

    “翹楚,你來了。”

    說著,陸寧將沈翹楚請進自己屋中。

    呷了一口陸寧書童倒好的茶,沈翹楚把自己的來意說清楚。

    陸寧眼中略微失望:“你第一次來找我,卻是為了這種事,我還以為你來找我論學呢。”

    沈翹楚笑道:“我都攢著呢,等攢差不多了,自然與你請教。”

    兩個人寒暄一陣,沈翹楚忍不住提起:“剛才那位是?”

    陸寧了然一笑:“他啊,他是顧氏子弟,名叫顧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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