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上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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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六、上巳

    冬去春來, 轉眼到了三月三上巳節,整個秦淮河畔杏花盛開,遠遠望去仿佛淡粉色的雲一般。當風拂過,花瓣落在秦淮水中,水麵上花瓣沉浮,將河水妝點成粉色。

    寧州流傳著古老的習俗, 每到上巳節, 男女老少都要在水邊祓禊,祓是一種古時除災求福的儀式, 而禊是一種春秋兩季在水邊舉行清除不祥的祭祀。

    《論語》中說的:“暮春者, 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 童子六七人,浴乎沂, 風乎舞雩,詠而歸。”也就是祓禊儀式。

    上古時生活條件有限,洗澡基本都在野外流水中,而冬季寒冷不能洗澡, 這三月三便是洗澡的最好時候,也由此產生了這樣的習俗。

    現在生活條件有了改善,這祓禊不再是直接洗濯身體,而是用蘭草浸過的水洗手,並用楊柳枝點蘭草水在頭身,以全儀式。

    此時的秦淮河畔草長鶯飛, 正是郊遊的好時候,寧州城的百姓,基本都會在河畔祓禊郊遊,而烏衣巷的王謝兩家也會在自家臨水的平台上舉行祓禊和賞花等活動。

    王謝兩家世代姻親,通常是在女眷們在一家平台郊遊賞花,而士人們則在另一家進行文會。兩家平台臨水相望,還可以看到彼此,也漸漸的跟蘇州辟疆園一樣,成了寧州世家最盛大的相親會。

    今年的文會在王家舉辦,沈翹楚也得以進入王家。

    王家跟蘇州陸府差不多,裏麵回廊中盡是曆代子弟的字跡,庭院中還有碑林,記錄著先祖王羲之、王獻之的真跡。

    文會開始前有專人帶著一眾士人遊覽,沈翹楚也跟著人群仔細觀摩這些書法。

    不同於地球現代字帖隨意販售,古時想要看到名家大作很難,哪怕是摹本、拓本也是非常珍稀的,何況是這些一比一刻在石碑上的真跡?

    沈翹楚停在《蘭亭序》碑刻前,現代地球所能看到《蘭亭序》都是後人的摹本,如今看到真跡碑刻,沈翹楚激動的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謝朗走過來拍了拍沈翹楚的肩膀:“翹楚,你在這看什麽呢?”

    沈翹楚將食指搭在嘴唇前:“噓——沒看見大家都在專心的研摹碑刻嗎?”

    謝朗擺擺手:“這算什麽啊,走,我讓王子照帶你去看原本真跡。”

    沈翹楚被謝朗拉起身便走,不好意思道:“真的可以嗎?”

    謝朗拉著沈翹楚穿過王家的亭台樓閣,這才看到王子照正躺在菩提樹下的吊床上看書。

    今天算是寧州文人士子的盛會,而王子照卻沒事人一般安然在這裏看書,讓沈翹楚頗為驚訝。

    看到謝朗的到來,王子照抬起頭,眼神很是明亮:“阿弟,你終於來找我了。”

    謝朗單刀直入:“我想帶翹楚去看看王家先祖們的真跡。”

    王子照點點頭:“阿弟難得過來找我,這有何難?”

    說著,他帶領沈翹楚和謝朗向王家藏書樓走去。

    那守門人看到是他,便恭恭敬敬地放三人進去。

    這藏書樓跟謝家差不多大,隻是牆壁上掛滿了曆代王家子弟名作。越往樓上走,牆壁上掛的書法也越為珍貴。

    沈翹楚幾乎看花了眼睛,嘴裏便直接將心裏想法說了出來:“要是休沐能在這藏書樓裏習字就好了。”

    王子照頓時接道:“要是你能跟阿弟一起來,這藏書樓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謝朗隻是眯了眯眼睛。

    謝朗性子歡脫,平時學業已經拘的謝朗透不過氣來,每旬休沐幾乎是他唯一放鬆的時候,沈翹楚可沒辦法將自己的私欲強加到別人身上,就當做沒有聽到王子照的話,隻是努力將牆上的字體一一刻在腦子裏。

    三人走上藏書樓的最頂層,隻見半麵牆書法都是王羲之的真跡,而另外一半則是王獻之的真跡。

    沈翹楚從未有感受過這種被書法閃瞎眼睛的感受,豪華的仿佛在字的海洋中遨遊。

    如果他腦袋裏有一群小人,那麽這些小人一定在邊敲鑼打鼓邊跳著扇子舞。

    謝朗雖然來過這藏書樓不少次,但是每來一次有一次的進益,王子照更是一個書癡,三人盯著牆上的法帖,竟這樣站了半個時辰。

    直到王子照的貼身書童來找,說是文會的比試已經開始,請三位公子過去,三人這才回過神來,跟著書童向水邊平台趕去。

    沈翹楚不明就裏地問謝朗:“比試什麽?”

    謝朗幾不可查的翻了個白眼:“每年王家的嫡支係子弟及王家主學生和謝家嫡支係子弟及我父親的學生會在上巳節有一個全麵的比試。”

    接著,他歎了一口氣:“自從我兄長去了洛陽,謝家就沒有贏過了……”

    看著王子照唇邊的難掩的笑意,沈翹楚又明白了謝朗對於王子照排斥的另一原因。

    三人趕到會場,隻見王謝兩家弟子已經坐好,梁之舟正坐在謝長卿的旁邊。

    在王家的臨水平台可以看到謝家的臨水平台,其中世家婦人小姐來來往往,各色羅裙仿佛或嬌豔或素雅的盛放花朵。

    而在秦淮河的對岸,有不少來郊遊祓禊的百姓正在歡呼圍觀,更有不少女子將花朵荷包往對岸士子身上扔,不過因為距離遠,都落在水中跟繽紛落英一起逐水流去。

    有侍人給三人衣襟別上蘭草,三人便分別落了座。

    這比試分為兩個部分,一個部分是坐而論道,有點類似地球現代的辯論會,兩方有一個主辯,其他人可以隨時補充,隻是辯論的多是文學和玄學上的問題。

    第二部分則是才藝比拚,兩方各出弟子從琴棋書畫詩賦策論等方麵進行比試。

    沈翹楚心中詫異,為什麽謝長卿都沒有提前跟自己提過這事,也好有個準備。

    雖然每天聽謝長卿談玄,但是讓沈翹楚下場跟人實踐,他是絕對不成的,因為這個東西根本不適合一個現代人。

    比如:“即使我與若辯矣,若勝我,我不若勝,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勝若,若不吾勝,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與若不能相知也。”

    根本就搞不懂啊!

    玄學即是玄遠之學,談玄圍繞著三玄《老子》、《莊子》、《周易》中的玄學問題進行辯論,也稱清談。

    清談一開始也談論一些儒學問題,後來隨著晉時社會動蕩政/治黑暗,當時的世家子弟發現談儒不能解決現實問題,又不敢談論政事國事,便轉而專門談玄,將對於世界的懷疑和自身的苦痛寄托在玄學之中。

    不過隨著隋唐社會和科舉的發展,如今的大楚的清談則是談儒更多,隻有王謝這樣有著悠久曆史的大世家才保留著談玄的傳統,他們也以此為豪。

    因為是年輕子弟的比拚,王家主和謝家主都不下場,王家那邊派出的主講人是王子照,而謝家這邊則是梁之舟。

    沈翹楚看著謝長卿興致勃勃地看著場中二人,津津有味地吃著盤中的酥黃豆,就差站起來大喊:“打啊!打啊!”

    恐怕謝長卿隻把這王謝子弟比試當做是看熱鬧吧。

    雖然梁之舟平時話不多,可是他畢竟是謝長卿的迷弟,將謝長卿的一言一行當做是行事的準則,謝長卿每天下棋時談玄對他來說可不是白講。

    謝朗偶爾還會補充,而沈翹楚則完全吃瓜,偷偷伸手去拿謝長卿盤裏的酥黃豆。

    然而他們麵對的是王子照,想一想王子照平時的話就已經夠多了,此時在清談場上更是如同打開潘多拉的魔盒一般,如果文字可以具象化,王子照說出的話恐怕已經將整個王家臨水平台堆滿。

    而且他這個人不但嚴於律人還嚴於律己,不止學問深厚,說話還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出他的弱點來。

    沈翹楚在旁邊看的津津有味,卻也看出一點門道,如果說王子照有弱點,那麽恐怕就是謝朗了,每次謝朗發言之後,王子照都恨不能鼓起掌來,然後接著毫不留情的將謝朗的言論一一反駁。

    可惜謝朗說話再多,依舊不能力挽狂瀾,很快謝朗和梁之舟就被王子照說的頭暈腦脹,敗下陣來。

    接下來便是才藝比拚,琴棋書畫同時進行。

    因為如今謝家嫡支和謝家主的徒弟就他們三個人,自己自然是進行“畫”的比拚,而三人中梁之舟棋力最佳,謝朗麵前彈琴,這書法……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視線還是落在沈翹楚身上。

    硬著頭皮應下,沈翹楚走到畫案之前。

    王家主要以書法為主,想必自己的畫取勝幾率還是很大的,可是書法……反正估計曆年比拚謝家應該就沒贏過書法,沈翹楚心中還是有一點安心,必輸的項目,還不如隨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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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抽中的是沈長安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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