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洛陽

    越往北走, 天氣越加寒冷, 好在運河常年通航，並不會結冰。

    因為船行的慢, 到了年關，眾人依舊沒有到達洛陽, 船停在汴州碼頭。

    汴州也就是地球華夏的北宋汴京開封，如今大楚定都洛陽, 汴州雖是北方重鎮，卻到底不如作為京城的存在繁華。

    汴州城的建築與江南的白牆黑瓦馬頭牆迥異，建築外立麵多為磚石, 看起來相對敦厚質樸一些, 船通過運河穿過汴州城, 可以遠遠看到遠處井然有序的平房宅院。

    如今到了年節，汴州城的街上也人來人往一派喜慶氣象。

    謝家大船上的仆役們為了謝朗一行人可以過上一個如同往常的好年, 也開始在汴州城大肆采買起來。

    最近途徑了幾個北方城市, 沈翹楚也算是漸漸了解了北方城市的特點。跟後世差不多, 如今的北方雖然米麵皆食, 但還是以麵食為主，沿途去幾個城市吃當地的特色小吃, 基本都是麵食，好在謝家大船上有存米, 不至於幾人吃不上米飯。

    大楚北方城市魚蝦蟹都不便宜，而且沈翹楚觀察了一圈，確實如阿瑜所說, 螃蟹沒有南方現捕現吃的大個新鮮。尋常百姓家一頓飯鮮少有吃一整條魚的，通常是將魚分成三份，一份現吃，另外兩份做成魚鮓，也就是醃魚可以再吃兩頓。

    如今正值年節，眾人走在街上，能看到不少賣澤州餳的，澤州餳是一種麥芽糖製得糖塊，跟後世的灶糖頗有相似。

    華容將糖咬在嘴裏，因為天冷，澤州餳酥脆可口，吃起來非常滿足。華容邊吃著，嘴裏邊哈出白氣，是嘴裏的水蒸氣遇到北方的冷口氣凝結而成的。

    華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大吃一驚：“我……我是不是練成十七所說的，煉氣為實的境界了？”

    沈翹楚忍不住在他頭上敲了一記爆栗：“隻是因為北方天冷而已！”

    旁邊的虛玄和阿瑜也點頭，表示這隻是尋常事。

    說到爆栗，街邊還有不少賣炒栗子的，所謂的爆栗，便是烤栗子時，栗子殼在火種發出的聲響，跟彈別人腦瓜嘣的聲音多有相似。

    這炒栗子的味道幾乎香飄十裏，謝朗買了一包捧在手裏，直呼：“嗚呼……暖和！”

    華容拿起一顆栗子，卻不知怎麽下手，畢竟他平時都是吃廚房做好的栗子糕點的。

    看著他踟躇的樣子，沈翹楚忍不住皺眉，搶過他手裏的栗子，雙手一擠，剝出完整的栗子，塞到華容手裏。

    “你該不會沒有見過完整的雞蛋吧？”

    華容被香濃細膩的栗子治愈的眯起眼睛，聽到沈翹楚這麽說，抗議道：“怎麽會，我每天早上都吃雞蛋的。”

    謝朗接茬：“隻是都不是你自己剝的。”

    華容不屑地看向謝朗：“你還不是一樣！”說著，華容有些好奇地看向沈翹楚：“翹楚，你也是從小家裏有廚房的，你怎麽又會剝蟹又會剝栗子？”

    沈翹楚不知怎麽回答，隻道：“你當是誰都跟你一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華容被噎的訕訕，隻好低頭吃自己的栗子。

    汴州城最大的酒樓便是樊樓由五座樓組成，名列汴州七十二家酒樓之首。遠遠看去，雕梁畫棟蔚為壯觀。

    進入樊樓，便有小二引著走進裏間，這樊樓內部裝潢十分講究，桌上擺著成套的銀製餐具。

    眾人落了座，這樊樓裏麵賣的最貴的便是魚蝦蟹之類的河鮮、海鮮，他們吃了一路，早就厭了，便點了一些樊樓裏麵比較招牌的排炊羊羔、鵪子水晶膾、香辣灌肺、鵝肫掌湯齏之類的食物。

    炊便是蒸，這排炊羊羔便是蒸羊羔，而水晶膾類似與後世的肉皮凍，這鵪子水晶膾便是鵪鶉製成的肉凍，辣椒原產地墨西哥，如今還沒有傳到大楚，這所謂的香辣便是由蒜、藤椒、胡椒等調製的辣味，這道菜虛玄和阿瑜作為道士是不能吃的。

    北方的菜比江南的菜更加粗豪一些，味道也純然原始，肉味和調料味相撞，產生奇妙的化學反應，令諸人大快朵頤。

    因為時近年關，阿瑜還點了一份駝峰角兒，之前說過，這角兒便是餃子，隻是這駝峰角兒是炸製的，因為形似駝峰而得名，此時油仍屬稀罕物，因此炸物也很是矜貴，這樣一份駝峰角兒快趕得上一份排炊羊羔的價錢。

    吃過飯，汴京的街市燈火通明，樓角掛的盡是大紅燈籠，看起來十分的紅火喜慶。眼看著汴州都是如此繁華，沈翹楚忍不住想看看洛陽到底是怎樣的盛景。

    就這樣又行駛了一個月，船終於駛到洛陽，此時正值一月份，洛陽跟之前的汴州看起來差不太多，隻有鬆柏是青色的，其他地方都是一片光禿禿，更存著之前下過的雪。

    這讓從小生活在桃紅柳綠江南的華容和謝朗都有些許失望。

    沈翹楚越發感覺自己猜測的沒錯，恐怕很快便要進入冰期，洛陽的天氣也是格外的冷。

    因為天氣冷，這幾年江南偶爾也會下雪，隻是存不住。華容和謝朗倒也沒有因為遍地的白色而大呼小叫。

    眾人到了洛陽便要分道揚鑣，謝朗去投奔自己在京城出仕的兩個哥哥，華容則要在太學附近找房子，阿瑜和虛玄則說要回洛陽上清宮。

    剩下沈翹楚自己帶著阿順和老馬前往周全在洛陽買下的宅邸。

    周全為了給沈翹楚日後在太學入學做準備，買下了在太學附近的一處院子，洛京寸土寸金，即使是這一處看起來跟當年沈令儀太平縣縣令宅邸差不多大的小院子，價錢也高的令人咂舌。

    沈翹楚雖然現在也薄有資產，卻沒有讓周全買很大的宅邸，一是總共就自己一個主人，宅邸再大也沒什麽用，二是這宅邸買大了，日後沈令儀有機會進京，就會說：“反正翹楚自己一個人也住不了這麽大院子，還不如大家一起住……”

    以沈令儀近幾年的所作所為，恐怕他不是做不出來的。

    馬車行駛到院門，門房就歡天喜地的將沈翹楚迎了進去，周全、方嬤嬤和謝奶娘也一股腦地迎上來，謝奶娘更是想的直抹眼淚。

    周全他們做自家商船路上沒有耽擱，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趕到洛陽，而跟沈翹楚分別也已有五個多月。

    沈翹楚跟著他們的腳步遊覽這宅邸，隻見這宅邸雖然規模遠遠比不上王謝之類世家院落的大小，但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不僅院中有池塘回廊，還有幾塊太湖石做的假山，看起來似乎是周全這次直接從寧州帶來的。

    院中的花樹也全部按照沈翹楚喜好，書房外是一片竹林，正堂外則是菩提樹和紫藤，還有桃杏海棠不一而足，隻是如今天寒，除了竹子其他花木都是光禿禿的。

    婆子們接過阿順和老馬手中的行李，開始整理起來，謝奶娘心疼道：“少爺這幾個月就穿這幾件衣服，實在是受苦了，看看，這袖子都短了……好在奶娘和你方嬤嬤這幾個手都沒停……快來試試合適不……”

    沈翹楚任由奶娘和嬤嬤擺弄自己，感覺她們恐怕就是那自己當換裝娃娃來養。

    太學的入學時間是在每年的三月和九月，如今尚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倒是要先把入學手續辦了。

    沈翹楚打開陸鳳臣所贈的錦囊，發現其中是給太學祭酒的手信。沈翹楚忍不住失笑，這個老狐狸，這種事還要搞得神神秘秘的。

    大楚隻設太學，並未設國子學，太學中分兩種學生，一種是通過郡試的舉子，一種是在朝官員子弟和洛陽世族子弟。兩者上的課程亦有不同，舉子們上的算是通識課，專門為之後的會試和殿試做準備。

    而官員世族子弟則可以選擇跟舉子們一同學習，也可以從四門學、律學、書學、算學選擇其一學習。四門學便是“小學”，大體算是語言文字學，是經學的附庸，學習六書六甲以及音韻訓詁學，平時的課程跟尋常舉子所上的課類別差不多，但是要淺顯一些。

    這世族官員子弟在完成各自學業之後，可以繼續學習，也可以直接選官，一般就任的官職要比經過科舉殿試出來的進士要低。

    不過四王八公、二品以上官員和崔盧鄭王之類的頂級京城世家的子弟一般都會成為天子近臣，雖然一開始品級低，日後的前途卻不可限量。

    想一想僅僅丹陽郡就一屆郡試就有三百舉子，雖然不是每個都會進京進入太學，這其中的大多數加起來人數就已經相當可怕了，本朝最多的時候太學裏有一萬多學生，如今也有數千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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