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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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寅時, 正是伸手不見五指,西跨院卻燈火通明。
王嫣仔細的將一件件考試用品小心的放進考籃, 對林清說:“二郎, 東西收拾好了。你過來看看。”
林清點點頭,走過來,又將食物、筆墨紙硯、證明身份的文書,還有禮房發的古代版的準考證仔細檢查一遍,說:“都齊了。”
王嫣把考籃放好,對林清說:“現在剛是初春,早晨寒冷, 我讓人準備了狐裘,你帶上。”
林清想到縣試是縣令親自在縣衙後院的考棚舉行, 不是鄉試中在號房隻許著單衣, 點點頭, 說:“恩,我等會穿上,還是夫人想的周到。”
王嫣臉色微紅, 說:“妾身祝夫君旗開得勝。”
林清笑著說:“你放心。”
王嫣給林清披上狐裘,林清提著考籃,兩人一起朝外院走去。
走到外院, 就看到門口有一處光亮,幾個人正等在那,林清定眼一看,居然是林父、李氏、林澤、林淑和小李氏。
林清和王嫣趕忙走上前, 林清說:“爹娘,哥哥嫂子,妹妹,大冷的天的,你們出來幹什麽,不是說了不讓你們送麽。縣試就在咱家門口,隔了還不到幾條街,我去考完就回來。”
林父幫林清把狐裘的帶子又係了係,說:“我和你娘睡不著,就起來看看,等會去縣衙考試,好好聽大人怎麽吩咐,無論題會不會做,都不要太緊張,爹和娘不求你考的好不好。”
李氏也過來,把手裏的暖爐塞給林清,又摸了摸林清的手,說:“手這麽涼,怎麽不帶個暖爐。”
王嫣忙說:“是兒媳疏忽了。”
“娘,不用帶暖爐的,等會帶的東西都要經過檢查,帶的東西越多,越麻煩。”林清搖搖頭說。
“不能帶進去,就先拿著,等會進考棚之前讓下人收著就是了,要不這一路上多冷啊!”李氏心疼的說。
林清想了想也是,點點頭,收下。
李氏看了這才放心,又仔細看了看林清身上穿的,發現足夠厚實才放心下來。
林清看著時間不早了,就對一家人說:“時間不早了,我去了,你們也快點回去歇歇,初春早晨天寒料峭,千萬別凍著。”
林父點點頭,對林清說:“恩,你去吧,讓澤兒送你進考棚。”
“爹,就這麽近,真不用送。”林清忙說,他家離考棚還沒三裏路。
林澤過來拍拍林清的肩說:“行了,讓我去送吧,要不爹娘那不放心樣,還不親自跟去。”
“那好,辛苦大哥了。”林清點點頭。
“辛苦啥,我從小跟著爹爹走商,沒想到今天還能陪著人去考試,也算去見識見識。”林澤對於這第一次陪考,還是蠻興奮的。不過他沒想到,從此他開始成了專職陪考人員。
林澤和林清一起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馬車,林管家也跟著,一起往縣衙趕去。
遠遠的剛看到縣衙,就看到前麵一片提著燈籠的人,林澤伸著頭往外看了看,驚訝的說:“這麽早就有這麽人?”
“進場之前先要在縣衙的耳房搜身,要費不少時間,所以必須早來。”林清說道。
“搜身,這麽冷的天,豈不凍的難受。”林澤抱著暖爐說。
“這也是沒辦法,科舉一途不僅關乎著前途,還關乎著巨大的利益,就算一個秀才,也可以免一家四口的勞役,所以總有不少人鋌而走險,每年都能搜出不少夾帶。”林清歎了一口氣說。
其實無論古代還是現代,隻要和利益相掛鉤的開始,作弊簡直防不勝防,就像高考,從一開始的小紙條,到後來的高科技手段,所以凡是參加高考監考的,不是先培訓怎麽監考,而是先培訓怎麽識別作弊,林清還記得當年他第一次監高考時,在監考培訓時教育局特地給放的監考作弊紀錄片,看完紀錄片,一向從來是乖乖學生的林清,簡直三觀都顛覆了,他甚至好幾天,看誰誰都像作弊的。
林澤想到這其中巨大的利益,點點頭,說:“我聽說舉人就可以免稅三百畝,甚至還可以免二十口的勞役,而進士可以免稅兩千畝,免全族的勞役,要是能靠作弊做上,簡直比那些販私鹽還暴利。”
林清搖搖頭,說:“從鄉試開始,題量不但大而且難,要是肚子裏沒有真實水平,拿著書抄都過不了,何況那點夾帶,其實靠夾帶作弊不過是許多人想不勞而獲的妄想。”
林清說完,看著前邊進場的人已經快進完了,就將手中的暖爐放到車裏,提起燈籠,對林澤說:“哥,我去了。”
“好好考。”林澤拍拍林清的肩膀,給他打氣:“說不定你運氣好,可以正好碰上呢!”
林清哂笑,他們家的人,一個個都拚命的安慰他,他是不是應該“努力”一點,等出了成績嚇嚇他們,林清有些惡趣味的想。
林清提著燈籠,跟著前邊的最後一個人進入耳房,在衙役驗過文書,又看過禮房發的準考證,就開始對他搜身。
林清主動脫下狐裘、外衣,對衙役說:“有勞了。”
衙役本來就是從縣衙調來的,平時兼職捕快,對搜身倒是手熟,林清脫了外衣後,在林清身上拍了一遍,又在幾個容易藏夾層的地方翻了翻,就讓林清穿好了衣服,倒也沒太冷。衙役搜完了身又把林清的考籃檢查了一遍,這才放行。
林清道了聲謝,提著考籃,進入縣衙後院。
林清走後,剛剛搜過林清的衙役看後麵沒人,就對旁邊的幾個衙役說:“剛才那位公子居然還對我道謝了?”
旁邊的立刻跟著說:“是啊,我剛剛也聽見了,每年咱被調來做搜身的活,每次搜這些學子的身,一個個看我們仿佛我們幹了多有辱斯文的事似的,仿佛被我們搜身是對他們的一種侮辱,真是的,要不是縣令有命,誰來幹這樣的活,這些學子一個個還覺得自己身上多幹淨,還不是虱子跳蚤都有,每次我幹完,別管天多冷,我都得燒桶水洗澡。”
“就是,不就覺得咱是皂吏是下九流麽,覺得他讀書人高人一等,我呸,什麽高貴,高貴還在那做夾帶,書本裏的禮義廉恥都不知道,還能高貴到哪裏去!”一個衙役不屑的說。
“噤聲,小心禍從嘴出。”他旁邊的同來的連忙提醒,他知道同伴上年因為搜身曾被一個學子當著麵罵過,心中有怒氣。
這個衙役憤憤的閉嘴。
旁邊的衙役連忙轉移話題,說:“不知道剛才那位客氣的學子是哪家的公子,老王頭,你剛剛查文書,可記得他是誰?”
老王頭是縣裏的一個文書,本來就是掌管戶籍主簿的手下,所以才被調來確認文書是否是偽造。
老王頭摸摸胡子,說:“你們看看剛剛他的穿著,難道還猜不出他是哪家的?”
“肯定是那幾個大戶人家,隻不過倒不曾見過,所以猜不出具體是哪家,好了,老王頭你快說,別賣關子。”
老王頭嘿嘿一笑,說:“就知道你們猜不出,人家是林家的小公子。”
“林家?那個鹽商林家吧?”
“不會吧,咱們沂州府數得著的那個林家,可他家不是鹽商嗎?怎麽會有人考科舉?”
幾個衙役驚訝的議論紛紛。
老王頭咳了咳,看到幾個人的注意力都過來,摸摸胡子,裝的很有學問的樣子說:“人家怎麽就不能考科舉,你們忘了,當年太/祖征戰南北的時候,曾有晉中商人傾全族之財力幫助太/祖籌備軍資,後來太/祖建國,可是特地下令準許商人子弟參加科舉,隻不過這麽多年,極少有人能考的上罷了。”
“再說”老王頭小聲說:“你們忘了太/祖的真實出身麽?”
眾人一驚,忙點點頭,曾有傳言太/祖的母親本是商賈之女,後被送到大族做妾,所以□□從小過的極為坎坷,等到黃袍加身後,第一件事就是滅了自己父族,這也是一直被人詬病的地方。
不過這個事涉及到先帝,大家也隻敢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所以很快有把話題轉了回了。
“也不知這位公子能不能考中,咱沂州府,還從沒聽說過商賈之子來科考的。”
“應該考不中吧,聽說商賈之家都是錦衣玉食,從小吃不得一點苦,怎麽可能受得了十年寒窗苦。”
“那也不一定,既然這位林公子來考,就應該有些把握吧!”
“說不定來試試呢?”
“能來試就應該覺得差不多吧!”
“覺得差不多的多的是,今天來的都覺得差不多來,可有幾個能考上的。”
“可是那位公子看起來很有把握。”
“誰知道是不是自我感覺良好,畢竟天天有仆人拍著馬屁。”
“唉,我說你怎麽老是給我抬杠。”
“誰跟你抬杠,我就是實話實說。”
“好了!”老王頭揉著頭直接喊停,說:“你們倆在縣衙就天天吵,怎麽也吵不夠,等發案的時候你們去看看,不就知道人家有沒有考中。對了,要是那位林公子考中了,你們記得通知我。”
“通知你幹嘛?”眾衙役奇怪的轉頭看著王老頭,沒聽說王老頭和林家有什麽關係。
“一群笨蛋,當然是去趕著報喜,縣試雖然不會派衙役報喜,可林家是什麽,那是大鹽商,要是他家小公子真的過了,咱去說幾句吉利話,林老爺還能少了咱的喜錢,那樣的人家,隨手漏點,都夠咱吃喝一年的。”王老頭翹著山羊胡說。
眾人一聽,紛紛拜服。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