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鬧劇一般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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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段婚姻能不能圓滿幸福,與婚禮隆重與否,並沒有必然聯係。 vw

    穀雨仲春,牡丹盛放,正是鸞鳳和鳴的好時候。景國的新女帝迎來了她的帝君。

    朝廷內外,大小禮官忙碌了整整一天。各州刺史都來朝見。即使紛亂的少昊各部,和已經自立為王的乾國夏伯淵也做出了一副臣服天子的樣子,遣使前來道賀。

    大概,女帝的婚禮,於各方諸侯而言,更像是一場難得的,互相摸底的交易大會。

    鳳翎穿著層層疊疊的喜服,戴著沉重繁複的簪花,與一臉懊喪的鴻煦一起,如同偶人一樣被肆意擺布。鳳翎本想在這些沉悶的禮節,裝瘋賣傻一回。可她過高地估計了自己。

    她是真的,笑不出來。

    雖然她是個從不把虛名放在眼裏的人,婚禮於她,卻還是有著不一樣的意義。她第一次發現,自己也隻是個女人,沒法把婚禮當一場無關痛癢的戲碼去演。那個要來迎娶或者說來入贅的新郎,不是她癡夢了整整十年的人。她想要的那個人,正穿著司天丞的神袍,為她祈福,祈福她能琴瑟和諧,開枝散葉。

    遇這樣重大的喜慶,荀子清才難得打扮得像個神官。天青色的外袍襯得他越發俊逸出塵。

    在神宮的祭奠裏,他能紋絲不亂地安排羲和與帝君的冗長相會。在俗家的儀式,他又能氣定神閑地坐在繁花繚亂的公子堆裏,演奏著雅樂以助興味。仿佛這由他促成的婚姻,與他本人是沒有半點關係的。

    荀子清是真的,與眾不同。

    鳳翎是真的,想哭。

    夜間,麟德殿裏還有一場盛宴等著她去應付。

    現在,戲碼的各位主演們正收起假笑,在後台休息。

    麟德殿東廂的小閣子裏,女帝和帝君垂著頭不做聲。鴻煦麵如死灰。鳳翎沒有看他,一手抓著零食往嘴裏送,另一隻手像是尋求安慰一般,偷偷攥著荀朗寬大的袍袖。她一難過喜歡吃東西,更喜歡抓著荀朗吃東西。皇袍底下,司天丞的袍袖已被捏成了一團。荀朗無法走開,隻能低眉順眼陪站在邊。

    大家都知道,鳳翎是傻的,所以,雖然今日女帝成了婚,往後的一切隻怕還會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這大概是今天荀朗能夠想到的,唯一的好事,也是支撐他繼續維持體麵的唯一動力。

    鴻昭卻有些反常,收起了戲謔的笑容,正與內朝的各位重臣,蹙眉談論著。他今日這樣緊張,倒不是因為長安的歡慶,而是因為西麵蚩尤的異動。

    東夷大陸本有四族,全都散居十三州,羲和為大,少昊金烏次之,蚩尤數量最少卻最不安分。隔三差五出個頭領召集些散兵遊勇,給朝廷添麻煩。

    蚩尤族是各州刺使們的心病,崖州的安王鳳鳴是死在蚩尤的暗箭下。荀朗全家百口人,據說也是在遷都之時遭到蚩尤的襲擊,全部喪命。

    蚩尤族也是各州刺使們的機會。二十多年前,涼州刺使夏玄夏伯淵抓住了平定蚩尤的機會,割據北方,成了今日的乾國國君。這個榜樣實在是太勵誌了。所以,刺使們雖恨蚩尤,卻也愛養著蚩尤。養寇才能傭兵,傭兵才好自重。

    這一回,趁著政局未穩,蚩尤又來搗亂了。

    太傅大人。內侍一聲通報,眾人全都轉頭去望。果然是北營禁軍的都尉飛騎送來了西邊的戰報。

    鴻昭將那卷絹帛展開,凝眉看了許久,忽然回複了爽朗的笑眾位勿憂,西北大捷。說罷,也不顧那些長舒一口氣,拈須微笑互相寬慰的左右仆射和各部尚書們,直接找了仍在望著他們發呆的女帝。

    他鄭重地跪在地,呈了捷報。

    陛下,我們打了大勝仗,你看是不是鴻昭微笑著望著她。

    鳳翎接過奏報,仔細看了起來,她的臉色變了又變,仿佛那是一部跌宕起伏的戲。看罷,她抬起頭對鴻昭那雙明亮深邃的眼,良久,終於回複了癡傻的笑我看不懂,既然太傅說是打了大勝仗。那一定是了。太傅,我們要好好喝一晚慶祝一番才是啊

    臣遵旨。鴻昭立刻拱手領命。

    帝君哥哥,也是呢。你看看你,臉色那麽難看,一定是累了,晚宴要多吃些呢。她這麽說著便去拉扯鴻煦,順手把捷報塞進了袖。

    鴻煦小心地躲開了女帝剛抓過蜜餞瓜子,依舊髒兮兮的爪子。

    荀子清詫異地望著鳳翎,他畢竟看出了她笑容的異樣。

    盛宴開始了,所有嘉賓都看到了座女帝與太傅笑逐顏開的表情,都知道了西北大捷的消息。朝廷的王師果然是不可戰勝的,小小的蚩尤族根本構不成威脅。

    場內,十幾個伎樂,穿著南蠻的霓裳羽衣,隨著的雪踏琴悠揚的節奏,唱起古老的歌謠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薑,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薑,德音不忘。

    本是迎娶新娘的歌,在這樣雌雄顛倒的婚宴演唱,到更顯出一份俏皮。鴻煦聽來甚覺刺耳。

    荀朗替鳳翎斟了又一杯酒,這個傻子今日喝得不少,臉色都有些泛紅。

    陛下不要過量。算她今日嫁了人,他依舊習慣了做她的保姆。

    荀子清,傻子皇帝不分場合,一把拉住了荀朗的手,醉醺醺靠了去,你也喝一杯吧。說著,甚至要用嬌豔的唇去銜他的耳垂。

    荀朗驚得趕忙將她扶正,咬牙輕聲道戲過了。別再惹毛他了。

    鳳翎癡癡笑起來,蒼天可鑒,她這一回並不是做戲。她是真的想,醉在他的懷裏。

    眾人看在眼裏,都偷偷笑起來。這個帝君,還沒進門,綠帽子已經有了一大車。看這天子貪杯好色,竟連神官也不放過。

    鴻煦低著頭,緊緊攥著拳頭,他痛恨自己的這種命運。自己做了天台宮的禁臠,無法施展經世濟國的理想,母親更是被逼遠走。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傻子需要一個伴駕的小醜。而鴻昭,自己的好兄長,偏偏看了自己去做這個小醜。

    既然傻子那麽喜歡那個神官,為什麽不讓他做帝君偏要扯自己鴻煦看著這二人拉拉扯扯的形容,更覺憤懣難堪。

    荀朗猶在尷尬,忽然覺得手有異樣,原來是鳳翎已經偷偷塞進了剛才的捷報。

    荀朗心領神會,托故離場。等他臉色鐵青地回來,見鳳翎與鴻昭等人仍在歡天喜地地喝酒,甚至開始劃拳行令。

    帝君鴻煦終於忍受不住這種羞辱,先行回於飛殿候駕了。

    荀朗略一沉吟,也笑著拉來了鳳翎吆五喝六地劃起了拳。刺史們都笑了,這個景朝的後宮果然是熱鬧,連司天丞也終於繃不住了。

    你倒還笑得出來。荀朗輕聲道,都快進逼長安了。

    各州刺史連同南北兩個禍患的使臣都在,難道你要我哭天搶地,六神無主嗎鳳翎的手舞得更加得意,鴻昭做得很對。刀已經架在脖子了,我可不想再四麵起火。

    荀朗扭頭看向那邊一樣做足戲碼的太傅,不由皺了眉。

    看來,這一次,鴻耀之要他更懂鳳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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