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神被認為偉大而全能的時候, 有人提出了這麽一個問題：神能否創造出一塊自己無法舉起的石頭？

    頭腦刮起風暴。　章節更新最快

    盡管有許多人反駁, 表示這是個偽命題, 但更多的人記住了這個奇妙的悖論，從此在心中對所謂的全能嗤之以鼻。

    不僅僅是神，這個觀點可以套用在很多地方。

    比如說，號稱萬能許願機的聖杯，當然也不是真的萬能。

    唔……

    如果把“萬能”這個詞裏的“萬”作為實數理解的話, 聖杯倒是名副其實, 至少它的稱號不叫全能許願機, 不是嗎？

    埃蘭這樣想著, 臉上的線條更為柔和。

    在聖杯發現無法從物理層麵摧毀黑發的少年，達成其願望時, 它機智地采取了另一個辦法——

    時間倒流。

    任何事物, 都有弱小的時候。

    溫和堅定的澤田綱吉, 昔日不過是個被同學們取笑為“廢柴綱”的學生；睥睨眾生的吉爾伽美什，誕生時也隻是個柔弱的嬰兒。

    聖杯按照這種理所當然的邏輯, 逆著時間長河而上，想要回到許願者的幼時。

    無色的魔力籠罩中，少年的氣息逐漸衰弱, 在到達某一個低點時……違背常理地、驟然反彈了。

    那是更為充盈的強大。

    去除安哥拉·曼鈕的影響後, 聖杯的邏輯不會轉彎, 它努力地使用著魔力想要繼續達成按照規則需要實現的願望，然後，耗盡了六位servant返回英靈座所產生的魔力, 也耗盡了六十年來在冬木市的地脈中吸收到的力量，耿直地消散了。

    是的。

    如今，站在綱吉和archer身前的，也是埃蘭，隻不過，是曾經將光明神菲爾養大、在如今的時間點早已死亡的那一位。

    舊日的幻影。

    亡者的思念。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聖杯確實創造了奇跡。

    夜晚的風在ruler和saber交戰過後的森林裏穿梭，掠過被折斷的樹幹，又掠過完好的樹葉，悠遠，含著不可知的悵惘。

    天幕完全暗下來了。

    深藍色天鵝絨一樣的天空，廖遠、廣闊，安靜而溫柔地將沉眠在其下的一切生命包容，正如眼前的男子予人的感覺。

    綱吉注視著這張完美的麵龐。

    他本以為，八神的容貌已稱得上無瑕，是自己所見之最，即使是曾經見過的那些非人存在都比不上……這認知如今被打破了。

    打破他的，正是其本人。

    綱吉心裏複雜難言。

    從五官和些微輪廓的相似之處，他辨認出了這位自稱“埃蘭”的男子正是八神——對方也正立在原本八神所在的位置。

    除了名字，連容貌也是虛假的嗎。

    明明沒有吃下任何東西，綱吉的口中，卻仿佛品味到種難言的苦澀。

    而他不知道的是，這並非黑暗神的真容。

    陷入永恒沉眠中的意誌被“奇跡”喚醒時，下意識地使用了往日和最為虔誠的信徒相見時的容顏。

    原初的、不能為同類之外所見的那一麵，從來都被隱藏。

    不是故作神秘或者別的什麽緣故，僅是因為，那是人類所無法承受的、直麵本源的欣悅——與隨之必定滋生的恐懼。英靈亦然。

    神祇的視線跨越了麵前的兩人。

    純黑的眸子裏，映出了風和樹，映出了飛鳥與星光，而後，又重新回到了眼前的兩位servant身上。

    archer不適地皺眉。

    在那視線落在身軀上之時，英雄王陡然生出種被完全看穿的感覺，沉吟道：“真是令人驚訝的家夥。這是你‘過去’的形態嗎？”

    睿智的王看到了某種可能。

    神祇微笑著頷首，“幸會，此世的最古之王。不用在意，我隻是一段藏於時光之後的思念，無意在此醒來，也無意改變什麽。”

    夜色妝點。

    風徐徐變了節奏，似乎吹過了高堂，“埃蘭”隻是簡簡單單地立在那裏，周圍就仿佛變作古老而肅穆的神殿，令人頓生虔誠向往之心。

    archer眯起眼睛，興味的光在紅瞳裏閃現，以一種令人憎惡的語氣緩緩道：“哦？真是不錯的餘興節目。你站在這裏——即是說，那個雜種，死過一次嗎。”

    “啊。”

    發出個意味不明的音節，神祇淡淡道，“死亡的僅僅是意識，作為‘我’的個體的存在，從未消亡。”

    “傲慢自大的王，試圖將神祇掌握在手中的逆位之人，我無意與你多言。”

    “——你的時間，就要到了。”

    沒有魔力支撐的servant，無法停留在這個時代。

    即使是職階技能為單獨行動的archer，解放了其最強寶具之後，亦是如此。補充的魔力，即將消耗殆盡。

    純黑的眸子與猩紅的雙眼對視。

    “哼。”

    archer發出輕微的鼻音，唇角揚起譏誚的弧度。

    對所有的事物都溫柔以待，似是神祇的大愛，但對於想要“不同”的人，一定是令其絕望到撕心裂肺的殘忍吧？

    通透人心的最古之王惡意地看著靜靜凝視著自己的神祇，望進那無波無瀾的眼底，終於無趣地歎了口氣。

    “在本王的庭院裏，珍惜地度過最後的時光吧。”

    金色的熒光自archer身上泛起，這場聖杯戰爭的第七位servant，也到了退場的時候。

    像是螢火蟲。

    黃金色澤的光點在黑發的神祇周身繚繞而後遠去，綱吉的聲音恰在此時傳來，“……八神呢？”

    綱吉的額頭上，燃起了火炎。

    他的神情平穩無波，予人親切之感的棕褐色眸子在搖曳的火炎中被映照成金橘色，看起來沉靜萬分。

    “你先前說，‘初次見麵’。既然是第一次見到archer，又怎麽會知道他是誰？”

    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這是綱吉在短暫的回憶中想明白的事情。眼前這個人，不是八神。起碼，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八神。

    神祇柔和的目光看向了他，和archer方才的感受同樣，綱吉也有種全身都被看穿的不適感，超直感瘋狂叫囂，告訴他這絕非錯覺。

    是的。

    彭格列所遺傳的敏銳直覺，這一次也沒有判斷錯誤。

    在短短的時間內，黑暗神已看透了名為“澤田綱吉”的人/英靈的一生——早已流逝的過去、正在進行的現在、還有影影綽綽的未來。

    時間的本源，歡呼雀躍地湧向如此契合的主人，將本應在任何存在的生命裏不可或缺的“未知”的位置擠占。

    神祇垂下眼瞼，避開綱吉的視線。

    他已不願再看。

    彎月自雲朵之後顯身，將皎潔的銀光散在神祇的身上，使得他看上去似是樽完美無缺的塑像，透著不屬於人世的高遠和疏離。

    良久。

    神祇抬起眼，“我叫你阿綱吧。既然你是‘我’遇到的人中最接近‘朋友’這個概念的存在，那麽有些事情，予你見證也無妨。”

    有落葉乘著風，飄搖到了天台，速度陡然變得緩慢，明明處在幾無阻礙的空氣之中，卻仿佛在沼澤裏穿行。

    以天台的邊沿為界限，時間的流速改變了。

    原初的黑暗神沒有得到新生的自己的記憶，不曾知曉如今自身正在逃亡需要拖延時間的情況，這樣做，隻不過是性格中的謹慎和周到所致。

    與其說歪打正著，不如說是未雨綢繆的巧合。

    神祇的聲音更輕、更柔，宛若歎息般驚不起一點塵埃，他張開手，一朵小小的火焰搖搖欲墜地飛出，落在地麵。

    “菲爾。”

    黑暗神淡漠地道出了它的來曆。

    見無法隱瞞，那火焰晃了晃，化作個銀色的人影。蒙蒙的光如煙般虛籠著他，讓綱吉無法看清這人的容貌，隻能分辨出銀色的長發，底色為白的衣飾，以及那雙閃爍著奇異光芒的銀色眸子。

    是的。

    這在最初以“希望的燈火”的麵目出現，協助埃蘭跨越空間逃亡，自稱為“係統”的存在，正是光明神菲爾。

    或者說，菲爾的一部分。

    銀色的人影急切地走近了黑發的神祇，單膝跪地，以一個臣服者的姿態握住了後者的右手。

    他的神情想必很是誠懇。

    綱吉默然地旁觀，在銀色人影的動作中整理著思緒。

    那是他從未聽聞的語言，優雅如同鳳凰初啼，韻律獨特而繁複，宛若珍珠緩緩落在玉盤，即使不知內容，也是種絕妙的享受。

    ——此為神之語。

    黑暗神埃蘭、光明神菲爾。

    混沌世界誕生之初蘇醒的兩位神祇，感情甚篤，共同將原本的混沌創造為萬象更新的“世界”，而在一切都欣欣向榮的某個時間，在一次不歡而散後，黑暗神莫名陷入了漫長幾乎沒有盡頭的沉睡，再次醒來，其原本的意識卻已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懵懂的新生者。

    光明神陷入了難言的悲傷之中，與悲傷同在的，是巨大的不解。

    即使和新生的埃蘭再如何相處，菲爾的心中始終有個紮根在心底的疑問——究竟“父神”是為何而亡的？

    如今，他終於等到了原以為不會再有的機會，向著定然知曉da an的人說出了困擾多年自己多年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昔日菲爾的困擾：愛上一個中央空調［霧］。

    *

    二更奉上。

    三更排隊中。

    *

    嗨呀小天使們的營養液好給力！看到“秋山瀾”小天使投了770！開心地轉起了圈圈~=3=

    動力滿滿地去碼字啦。（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