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還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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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醫院的林初予拿著那份沉甸甸的離婚協議書就這麽漫無目的地遊走在街道上。
來往車輛很多,叫囂的引擎聲充斥著她的耳膜。
沿著路邊走了十來分鍾的樣子,小腹的疼痛讓她沒法再繼續走。正好經過了一個公交站台,林初予隻好選擇坐下來,直到這時她才有些後悔。
早知道離開醫院之前她就該去做個徹徹底底的檢查才對。
不過現在已經離開了醫院,她也不想再回去了。
在長椅上坐了一會兒,忽然間她有些想見初陽了。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反而把他給忽略了。
想到這裏,林初予趕緊走到路邊準備攔車。
不料,這時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停在了她的身邊,車窗落下時剛好看到高良薑的臉。
此時他戴著一副墨鏡,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煙灰色的西裝,整個人看上去多了一股淩厲與威嚴,與印象當中的模樣相差甚遠。
上車吧。”高良薑沒多問什麽,直接招呼她上車。
林初予同樣沒有拒絕,直接彎腰鑽進了車裏。
坐穩後,高良薑問她去什麽地方。
林初予揉了揉被陽光刺痛的眼睛,報上了林初陽所住的醫院,司機踩了油門,直接朝目的地奔去。
一路上高良薑保持著沉默,什麽都沒有問,隻是右手手指不斷地摩挲著拐杖頂端的藍寶石。
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了下來,司機下車替他們開了車門。
他們兩人並肩朝住院部走去。
高良薑因為腿的緣故所以走速度很慢,林初予同樣因為小腹的疼步伐也不快。
走到病房門口時,林初予剛準備敲門卻因為病房內的吵鬧聲而停止了動作。
從病房內傳來的聲音很熟悉,是許萍跟宋暖心。
聽到她們倆人的聲音時,林初予下意識咬了咬牙。
進去嗎?”高良薑小聲詢問,但已經替她打開了房門。
房門打開的瞬間,許萍停了下來,同時扭頭看向門口。
瞥見林初予時,她的表情立刻僵在了臉上。
你、你怎麽來了?”許萍不自然地詢問,很快就注意到了高良薑的存在。
許萍認識高良薑,多年前知道林初予背著紀家跟高良薑談起了戀愛,她還特意找人查了高良薑的底細。後來知道高良薑一文不值,果斷地阻止了他們兩人來往。
以至於後來發生的事情,許萍跟宋暖心都有逃不開的責任。
所以,現在看到高良薑還活著,許萍跟宋暖心的反應絕不是一丁半點的吃驚。
不過對於許萍母女的存在,林初予根本連一個正眼都不願意給。
她疾步衝到了林初陽的身邊,詢問他有沒有事,生怕許萍她們傷害他。
姐。”林初陽看著林初予喃喃的叫了一聲,眼眶有些紅,左邊的臉頰泛著五根鮮明的手指印。
誰動的手?”林初予拖著他的下巴看了看,眼中頓時淬了火。
林初陽聞言猛的搖頭,“姐,我沒事。”
說,到底是誰打的!”林初予大聲嗬斥,霍的轉身看向許萍她們。
宋暖心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忙躲到了許萍的身後。
許萍抽了抽嘴角,“是我打的,你能把我怎麽樣?”
你說呢?”林初予陰著臉朝許萍跟前走去,揚起手對著她的臉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一巴掌落下,宋暖心頓時尖叫了起來。
林初予,你他媽瘋了!”
我瘋了……我早就提醒過你們,最好離初陽遠一點,一步都不要靠近。你們不僅不聽我的話,還敢對他動手……”林初予話沒說完,對著許萍又連抽了五個巴掌。
一個比一個狠,打完時許萍的臉直接腫了。
宋暖心見此更是站不住了,直接朝林初予撲了過來,上來就要跟她拚命。
可惜在她張牙舞爪撲過去時,高良薑舉起了拐杖對著她的膝蓋狠狠一下,宋暖心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憤怒到了極點,扭頭看向高良薑,心裏的憤恨更多了。
憑什麽!
他憑什麽要幫林初予,憑什麽這麽對待自己。
高良薑,你混蛋!”
麵對宋暖心的叫囂,高良薑根本視而不見。他掏出手機不知給誰打了個電話,不到幾分鍾就進來兩個男人直接將許萍跟宋暖心扭送出去了。
人一走,病房頓時安靜了下來。
林初陽眨了眨眼睛盯著高良薑看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開口,“良薑哥,你還活著啊。”
嗯。”高良薑摘下墨鏡,衝著他淡淡地笑了笑。
林初予上前將林初陽抱在了懷中,大手撫摸著他的頭發,滿心的擔憂。
如果她今天不來,初陽勢必會被許萍她們折磨一番的。
尤其是看著他臉上的巴掌印,她更心疼了。
姐,我沒事,你先鬆開我。”林初陽在她的懷中動了動。
林初予聞言趕緊鬆開了他,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了藥箱替他上藥。
林初陽坐在床上眼睛始終盯著高良薑看。
四年不見,他印象中的良薑哥是個特別活潑的人,總喜歡給他講學校裏的事情,還會在姐姐沒時間陪他的時候來陪他。
在他心目中,他認定的姐夫就是高良薑,而不是紀家那個瞎子。
想到這裏,林初陽衝他招了招手。
高良薑見此撐著拐杖蹣跚地走了過去。
因為他步伐的不穩健,林初陽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
良薑哥,你的腿……”
此言一出,正給他上藥的林初予手頭頓時停了一下。
突兀的反應讓林初陽更覺得不對勁,但看著林初予跟高良薑的反應,他大概是知道了什麽。
姐,我沒事。”他淺淺的笑著,拉過林初予的手,“我有點累了,想睡覺。”
那好,你睡吧,姐在旁邊看著你。”林初予點頭,替他拉了拉被子。
不過她想留下的念頭被林初陽給否決了。
你跟良薑哥應該有話說吧。”他刻意看了一眼高良薑,意思不言而喻。
高良薑欣然,折身朝門口走去。
林初予見此隻好起身離開。
關上病房門後,高良薑忍不住鬆了口氣。
四年沒見,初陽成了個大小夥子,長得也帥氣,估計喜歡他的姑娘不少啊。”高良薑嘴上這麽說,但言語當中充滿了心疼。
誰都看得出,林初陽現在不過是吊著一條命而已,如果不是這些年靠著宋家跟紀家的接濟,他早就死了。
林初予點著頭,不著痕跡地摸了摸自己的,“上次匆匆見了麵,好些話都沒顧上說。醫院旁邊有家茶館,去坐坐吧。”
她的反應比起上次見麵要淡然得多,像是突然間看透了什麽似的。
對於她這樣的反應,高良薑的內心是拒絕的。
這一次他接到蘇北北的電話立刻放下了手邊的事情趕了過來。
在路邊巧遇她的時候,他根本就說不清楚自己是有多激動,甚至想立刻問她,要不要跟自己走。
但現在,這句話卻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兩人一道去了茶館,點了一壺普洱,要了幾碟點心。
林初予捧著茶杯目光空洞地看著窗外,心思全然不在他的身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回神。
不過一開口說的便是“對不起”三個字。
對不起?”高良薑動唇,雙眉忍不住擰了起來,須臾他故作輕鬆地笑了起來,“好端端地說對不起做什麽?”
我的事情北北到底跟你說了多少?”林初予鎮定的看著他,眸光清澈極了。
她淡定的看著高良薑,眼神裏透著一股拒人千裏。
凝視著她的瞳孔,高良薑明白了。
他靠著紅木雕花椅,半低著頭,“該說的都說了……”
言下之意,她這些年過得好與不好,他都知道。
是嗎?”林初予點頭,白的有些透明的唇抿成了一條細細的線,“她這些年來一直想著辦法讓我跟紀慕川離婚,我自己也是著呢嗎盤算的。北北對我好,一心想著我能過上好日子。在她心目中,也隻有你能給我那樣的生活。”
這些是她的實話,也是四年前她決定跟高良薑一起走的時,所希冀過的未來。
可惜,無疾而終而已。
高良薑看著她,沉默了很久。
再開口時,他的臉色有些凝重。
初予,你對紀慕川一直都念念不忘吧。”這句話,輕飄飄地從他口中說出。
林初予沒回答,但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高良薑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後,他伸手摩挲著茶杯口。動作緩慢而優雅,卻透著忍耐。
忘不掉,那就忘不掉吧。”他長歎了口氣,再看向她時,臉上堆滿了笑容。
同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腿膝蓋,“現在,我總算明白蘇過的一句話。她說,你跟我當年之所以會在一起,那是因為我們相像。一樣的死心眼。”
有些事情當年看不清,隻是因為自己是局中人。
現在看得透徹了,大約是自己真的已經從故事當中抽離出來了吧。
眼前這個女人與四年前截然不同,現在的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在死撐。
現在她,身上被戒備與不信包裹著,結成了一層層厚厚的盔甲。
然而能打破這層盔甲的人,不是他,從來都不是。
良薑,你不恨我嗎?”林初予囁嚅著,捧著茶杯的手經不住顫抖起來。
那件事發生後,她時常在午夜夢回時看到高良薑滿身是血的出現在她的麵前。
那時候,她有多自責,有多難受,沒有人知道。
如果不是因為要照顧初陽,她甚至好多次都想過去死。
再後來,愧疚多了,自責多了,四年多了,悔恨多了,就成了她腳踝上一道道深深的割傷。
而今,高良薑回來了,她卻不知道以什麽樣的姿態去麵對他。
我欠你的,終究太多了。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