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地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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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同地府相比,天庭則是‘人’的常駐地,這話說來有些奇怪,但是絕非空穴來風。天生之神,除卻天道子,大多泯於萬物歸於虛空,天庭的製度是由玉帝創造的,玉帝……是人飛升的。
古昔昊天世界,有人皇子,普世愛民,宅心仁厚,曆八百劫難,後悟得人世苦難,為救天下於水火,憫念眾生,生死不得解脫,為了隔絕生老病死之苦……那個皇子,出家了。
皇子總曆三千二百劫,是做為‘修行者’,接近天理的第一人,一朝飛升與容,這位天地第一人,在飛升後,創造了天庭。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二儀與此分,三才由此定,萬物於此生育。
從以往的典籍來看,這位玉帝創世,如今的凡世得以如此,也大半歸功於他,他是第一位人神,玉帝的飛升創造了天界本沒有的製度,創造了各類的神位,天神同人神的鬥爭,也就因此拉開了帷幕。
這些書,都是孟泊閑來無事在楚江王的典藏室裏翻閱的,楚江王喜愛藏書,但是從來不看,畢竟作為一個活的足夠久的老妖精,並不如普通的人那樣需要看書填充身心,楚江王的身心一開始就是空的,不管活了多少歲,記得多少事情,都是空的,孟泊總結過這樣的情況,很有可能是精神上的老年癡呆。
地府於天庭向來不和,這個不和可以從兩方的‘仙’們互相仇視看的出來,地府不屑天庭,天庭看不慣地府——一個委下的地級鬼仙,怎麽還傲了呢?
人們修天之道,循萬物之規,人傑得以飛升,地靈被拉下地府做苦役勞動,地府的人手總是稀缺的緊,這一點從孟司湯居然還要兼職做陰差勾魂的活兒就可以看出來,實在是清苦的很,不如天庭富足逍遙,好在妖怪山精們大多不在意俸祿銀財,自由清苦的日子也奈何的下去,天庭前來‘收編’後,倒也是在地府裏搭建了幾座仙宮安放了些設施,比起原先灰撲撲的地府倒也算作精進了不少,有了幾分傳說中的地府的正經樣子,地府十殿,也是那個時候方才興起的。
隻是這份資料,孟泊倒是不曉得了,那本書還好端端的放在楚江王的案架上,他方想翻閱隻是,楚江王已經繞到了他背後,鬆鬆的拾起了那本書,將一卷天庭來的奏章放到了孟泊麵前,順手給他磨了墨。
孟泊那時才想起,自己是來幫楚江王,處理公務的。
楚江王冷著一張臉,將書送回了架上,孟泊再低頭,看向了右手邊足足有半人多高的奏章,一部分封著口,簡白的信封邊兒普普通通,隻在中心用篆體寫著一個‘天’字,另外一些則花裏胡哨些,有黑邊兒紅邊兒彩色邊兒的,用的都是孟泊不大能看的懂的字兒,頗有幾分鬼畫符的味道,孟泊大致可以分出來,黑邊兒的是第一殿秦廣王來的公務處理函,多半隻要批個字兒,就可以留轉進下一殿;紅邊兒的醒目些的應當就是是第三殿宋帝王的來信,而且多半是從人間或天界寄過來的,裏麵應當還附贈了些小禮品之類的——宋帝王同楚江王的關係最好,宮殿建在楚江王掌管的海底裏,一般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龍王,宋帝王喜愛遊山玩水,頂著一張絡腮胡子的臉,可是心地意外的純淨,純淨的和天然呆類似了。
孟泊挑出那些彩色邊兒的奏章和信物函,遞給了楚江王,楚江王就立在他的身後,臉不紅心不跳的看著孟泊潤筆開寫,先是最麻煩的回複奏章的內容,要以楚江王的身份拿捏得當措辭,而後是關於大大小小雜事的決定,要以楚江王的身份嚴肅公婉,孟泊難得的休假日就這樣被楚江王拿來做了一張天的公務,從日影淺緋到月初東山,他終於神色懶散的停了筆,將一疊公文整理好,放在了楚江王的麵前。
楚江王此時端莊規矩的坐在一邊的高凳上,錦衣裘服,墨色純正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向孟泊,背脊挺直,麵色微涼,如冰如雪。
楚江王,若是下次再約臣下‘殿中議事’,臣下怕是再也不敢來了。”孟泊笑著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話是這麽說,卻是有那麽點樂在其中的樣子,若是被當日的部下看見了,又不知會有多驚駭。
眾所周知,孟判之懶,穩如泰山,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卡著時辰上下班,是普遍加班的地府裏的一股清流,到了休息的時辰,縱然是秦廣王的使者來找,也絕對尋不著蹤影,這樣的孟判……居然在加班,還是義務的。
簡直可怕。
楚江王默默的起身,走向書房的另一頭,又抱了些折子過來,此時已是薄暮,書房縱然開著小窗,也顯得有些昏暗,是到了掌燈的時候,孟泊微微的歎了口氣,涼風淺沁,他合上了木窗,鬼火輕飄,點燃了案架上的燭台,楚江王身上的冷香淺淡,在這樣一片空寂密閉的房間裏才可嗅到些許,四周木色森然,燈光微醺,如喝醉了似的給楚江王白若美玉的沉靜側臉薰上一層暖意,孟泊同他四目相對,隻得又提起了筆。
孟泊執筆的樣子端莊好看,骨節分明,提筆落字的姿勢也是極為秀雅的,手腕秀挺的從青碧的長袍裏探出,另外一隻手按著袖口,他的眉宇間是尚未散去的笑意,對著楚江王歎了口氣:“王上,你這是多久未曾辦公了?”
自你上次走後。”
孟泊一時語塞,覺得有著這麽樣一個上司實在是鬼生不幸,拿著判官的餉銀,操著閻王的心。
孟泊還在浮想聯翩,顏樰妄已然動作飛速的吹好了頭發,推門出來了,她手中拿著那件衣裳,從門口拋給了孟泊,接著抬手,把散下的長發綁了綁,就著這樣的姿勢同孟泊商量起來:“按照你所說,來這裏的人都是將死之人,那麽李夢瑤,我,秦憐也是?”
雖然很想說是,但是給你收屍這個行為大概輪不到我來做。
孟泊半放下手中的書卷,模糊的應了個是,又峰回路轉的答了一聲:“並非全然如此。”
何意。”
如此解釋,你二人是因通靈之力卷入此次事件之人,並不在生死簿的名單上計入,因而並不算作將死之人的範疇。”
我們兩人。”顏樰妄似是在估量孟泊話中的意味,孟泊沒有點名死去的會是誰,但是情形已然明了,李夢瑤是今夜的‘住戶’,生死簿上的名字,應當也是她。
顏小姐如此相信孟某,也不當孟某隻是個江湖騙子,行些奇門遁甲之類的法術,騙過了你們的眼睛,行些非法的勾當。”
如此懷疑,很有道理,所以我住下了。”顏樰妄氣定神閑:“究竟如何,還是要自己判斷為是。”
幾個時辰的功夫,顏小姐說話就被孟某帶偏了,也變得文縐縐的,”孟泊合上書:“既然顏小姐要自己判斷,孟某自然也是不能攔著,人鬼有別,親疏有分,後麵的路,還望顏小姐看清楚了再走為妙。”
他們正以你一言我半晌一語的微妙速度對著話,背後卻幽幽的飄來了一個白色的火光,遠遠的看過去似鬼火飄動,顏樰妄停止思索起了身,白色的光陰慘慘的照在了秦憐的臉上,從下往上,三分淒楚七分駭人,她走近,用顫抖的聲音叫到:“女神……”
顏樰妄:“……”
不得不提,從某些方麵來說,小秦同學絕對可以算得上是天才,比如似是此刻光影的協調程度,慘白的光從秦憐的下巴向上照射,苦成了一個陰森可怖的森羅鬼麵,加上她為了突出強調自己那份悲傷哀怨的心思,一個勁兒的瞪著自己眼睛,頗有種冤魂索命的架勢,孟泊扯了扯嘴角,看向了顏樰妄。
怎麽?”
秦憐顫抖的小指頭表現出了她現在內心劇烈的波動,她抖抖抖的看著孟泊,然後又抖抖抖的看向了顏樰妄,鬆散垂下的發,禁欲撩人的氣息,尚未合攏的外套,孟泊手裏褪下的外袍……
#我體會到了絕望的味道#
#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世界#
#求問在這幾分鍾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感覺自己忽然讀不懂劇情了QAQ!#
秦憐帶著自己給自己的滿頭青綠,覺得人艱不拆世事可恨,女神不知何時忽然被奇怪的嫌疑人老板勾搭上,還對自己冷若冰霜,人活著的意義,忽然就淡了些許呢。
為什麽上來了,李夢瑤呢?”顏樰妄向秦憐走去,接過她手上的那一隻白色的蠟燭,那支蠟燭是孟泊放在石桌上照明用的,被秦憐就這麽捧了一路,居然也沒見短了多少,火光平穩,似乎都不帶熱氣。
啊,我剛剛上來的時候問了一下小可愛,問他要不要和我一起上來找你,她說還想自己看一會兒桃花什麽的,我就自己上來啦。”秦憐拍了拍自己的手,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