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鳳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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旻秧第一次積的功德,仙鶴歸來的木牌上寫著“禍亂東宮”這四個金色的大字。
那是旻秧第一次下凡,玄鈴開玩笑的語氣問道她經曆到了什麽,旻秧卻大大咧咧地回答都忘記了,或者沒什麽。
時隔很多很多年之後的某一天,玄鈴嫌她最近心性又不穩,將她鎖在了屋子裏靜心。
旻秧靜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在最後一天的時候終於耐不住性子,發狂了一般大喊大叫,在屋裏裏亂撞,屋子裏所有的東西都被她撞到了地上,被踩碎成了渣。
旻秧以為這七七四十九天玄鈴一直在玄靈島的另一頭,看她心煩,離她遠遠的。實際上玄鈴將旻秧的屋子封印後,一直坐在屋外的空地上無聲打坐。玄鈴當然能聽出來屋子裏是何動靜,但她心若明鏡,置若罔聞。
旻秧快要將整個屋子的地犁第三遍的時候,一塊木牌從傾斜的櫃子裏掉了出來。
發狂的旻秧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接著沒有的任何停頓,直接撿起了那塊木牌。區區一塊兩根手指大小一般的木牌,旻秧卻似乎覺得有千萬斤那麽重。
輕輕拭去木牌上的灰塵,四個金色大字依舊熠熠生輝,卻不是原先的那四個字了,而是——“鳳亂天下”。
旻秧握著這塊木牌愣了許久,思緒萬千,眼瞳都變味了金色,在這金色沉寂過後,更加平靜地將這塊木牌燒成了灰燼。
這個時候,旻秧七七四十九天的靜修結束。玄鈴深深地望了一眼旻秧那還緊鎖著的房門,回到了自己的屋裏。
妄念,依舊。
心魔,更甚。
……
旻秧也沒有管房間被她鬧得有多亂,隨隨便便梳理了幾下頭發,就捧著那堆灰燼,跑到了玄靈島懸崖邊上,將灰燼全部散盡了空中。
此時夕陽西下,遠處的夕陽將一切都罩上了一層昏暗的金黃色,很快,這樣的色彩將會變成將世間萬物都淹沒的黑色。
七七四十九天皆在辟穀的旻秧跟個沒事人一般,歡快地跑到了玄鈴的房間,拽著玄鈴的袖子說是要吃飯,不給她做,她就烤仙鶴吃!
氣得玄鈴不禁腹誹,這靜修了七七四十九天到底悟到了什麽!
還不待玄鈴問什麽,旻秧直接問道:
“師父師父,這七七四十九天,你想我了嗎?”
“啊呸!想個屁!”
“唉,師父居然如此暴躁,我覺得師父才更應該靜修呢!”
“啊呸!糟心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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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旻秧第一次功德,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禍亂東宮?”
旻秧捧著木牌,一臉詫異。抱著仙鶴的脖子不撒手,口口聲聲問道:“仙鶴仙鶴!人間怎麽了!人間怎麽了!你快說啊!”
說不出人話的仙鶴差點兒被旻秧掐死,趁著旻秧不注意,火箭一般飛回了自己的巢裏。
旻秧剛接到這第一個任務的時候,人間並沒有什麽異常。大燕剛剛統一天下,開國太祖皇帝已然統治了十幾年,雖還不至於發展到盛世,但前朝的爛攤子與安定前的禍事皆已平定。一切都是正常的樣子,並沒有發生什麽苦難之事。
旻秧問道:“師父,人間並無什麽禍害呀,我這一趟去人間,到底所為何事呢?”
玄鈴也不知道為何,但她嫌棄旻秧煩,想讓旻秧下界消失多個時日,於是胡說八道:“這樣的木牌意義為‘天啟’,是上天的啟示,現在人間無害,但也許你下界之後,正巧就趕上禍害了。”
旻秧信以為真:“那這個禍害還真是很禍害呢,居然要將其將患於未然!”
玄鈴點頭:“嗯,而且這也是你第一次積功德,哪怕沒有成功,隨便轉一轉也無妨。”
旻秧拍著小胸脯,道:“這是我第一次積功德,當然要完美地完成才有臉回來嘛!不完成,我就不會來了!”
玄鈴聽這話聽得激動異常,十分希望旻秧這次完不成任務,永遠都不要回來。
旻秧又問道:“師父,你之前教會了我分辨善惡,能順益此世、他世之有漏與無漏行法為善;反之,於此世、他世有違損之有漏行法為惡。那你什麽時候教我分辨是非呢?”
玄鈴輕描淡寫道:“善惡與是非同理。”
“善惡與是非明明是不同的詞匯,怎麽能同理呢。難道——”旻秧平地一聲雷,明明語氣很平常,說出來的話卻極其討人厭,“難道這善惡也是師父你胡謅的?”
玄鈴一愣,隨即氣得不想說話,善惡是她講給旻秧的第一堂課,旻秧當時說都懂了,還說師父你教的真好。
現如今,過了這麽久,旻秧居然開始反駁她了,這反射弧也太長了吧。並且這話語字裏行間都讓人很難受,就好像旻秧早早地就看透了一切,覺得玄鈴給她講過的一切道理皆是虛無,皆是扯淡,但她偏偏什麽都不說一般。
“算了!我記得的,師父你也說過的,這世間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沒有什麽是永恒的。那麽就讓我下凡,與時俱進,更新一下新的知識吧!”旻秧越想越激動,“哈哈哈哈,到時候我學富五車地歸來,無需叫我師父,隻需給我磕頭……”
玄鈴氣得衝上去給了旻秧腦袋一錘,並改正旻秧的話:“‘這世間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這話你可以說,但是,‘沒有什麽是永恒的’,這話你就不能說了。”
旻秧摸著自己的腦袋,一愣:“為什麽?”
玄鈴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因為天道存在的意義之一,就是為了證明永恒。你連天道都否定,你以後怎麽當上仙、怎麽成為真神?”
旻秧想了想天道之人的確生命永恒,這是亙古不變的事情,就噘著嘴,不滿地應下去了。
罷了罷了,為了當上仙,叫她做什麽,她都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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旻秧走前,回頭看向玄鈴:
“師父,這是我第一次下凡,你對我還有什麽忠告嗎?”
玄鈴真摯道:“旻秧,你要時刻謹記,你是天道之人,切不可感情用事。”
旻秧點頭:“哦,我明白了,我是天上的仙女,我不食人間煙火,凡夫俗子都給本仙女滾開!——師父,你是這個意思嗎?”
玄鈴:“……快滾蛋!”簡直給天道抹黑。
在旻秧走了很久之後,玄鈴才想起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最應該告誡旻秧的忠告——千萬要化形!千萬不能以真身下凡!
——唉,完蛋了。
玄鈴知道為什麽那木牌之上的“禍亂東宮”的字樣還沒有實現了——因為旻秧,就是這次的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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旻秧從玄靈島出來,一襲白衣,踩在白雲上一路向下俯視。
快到達帝都的時候,她發現了異樣。
離帝都幾裏之外的叢林山澗,奔跑著十幾隻魔獸,一騎絕塵,呼嘯狂奔。
叢林草木密布,山澗溪水靜流,這十幾隻魔獸仿若大軍壓境,所到之處,皆是倉促破壞,喧囂吵鬧。
這時旻秧又看見一隻金色的鳥兒在這些魔獸的前麵飛翔著,似乎身上受了傷,以致隻能低空飛翔,並且速度越來越慢了。看來很像是在被這群魔獸急切追趕著。
旻秧立刻飛身而下,從天而降,衝到了第一隻魔獸麵前,伸手,隻是大手一揮,就將這隻魔獸掀了個底朝天,被飛到了一邊。
咦?好像力氣大了。
本來隻是想伸手做出個停止的動作,讓這隻魔獸停下來好好說話的。
其他魔獸看到它們的頭兒被旻秧這樣對待,也瘋了一般向著旻秧衝了過來。
旻秧還是試著先講道理,天道麵對魔道的法則,教化為主,刑罰為輔,實在不行了,才斬妖除魔的。
旻秧義正言辭道:“你們這麽一群,欺負人家一隻鳥兒作甚!”
一隻魔獸上前,顯然不想與旻秧多費口舌,道:“幹你屁事!”
頭一次感受到了這些妖魔鬼怪的無理,脾氣實質上很糟糕的旻秧也是懶得教化它們了,直接打了起來!
一開始旻秧還是有顧慮的,略微發愁自己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女孩兒該怎樣對付這些窮凶極惡,殘暴凶狠的野獸。
但隨著自己本能地與其過了幾招之後,旻秧樂了。——這些魔獸,也太菜了吧!
旻秧拽著一隻魔獸的尾巴,轉了一圈,直接扔上了天。在下一隻魔獸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出現在了它的麵前,一拳突擊,將其打到了十幾米開外……
於是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旻秧就將其全部解決掉了。現場一片狼藉,火花閃電似乎還殘留在石塊之上,灼灼閃著火星。
那隻被追殺的鳥兒靠著一旁,看著旻秧熱血沸騰狀態下偶然閃現的金色瞳眸,微眯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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旻秧覺得血液依舊在沸騰,精神振奮地不像話。十幾隻狼狽倒地的魔獸看到旻秧氣都不喘,立刻撒丫子跑了,瞬間就不見蹤跡。
旻秧還未反應過來這樣子的自己儼然一副嗜血的狀態,極其不對勁兒的時候。一方人馬前來。
打頭陣的人直接奔到了旻秧麵前,旻秧還以為是被她打敗的魔獸又站了起來要對付她,一個迅速的轉身,手一伸,一陣風將那人也掀到了一邊,一點兒都不比剛才的魔獸狼狽。
其餘的人馬都停了下來。警覺地,等待著,一個個皆是驚恐的神情,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的前方,那個被旻秧掀翻在地的人。膽子大一點兒的,才敢看向旻秧,一個個皆是驚豔得說不出話來。
那被旻秧連人帶馬掀翻的男子穿著一身騷包至極的華服,但那豔麗的色彩在頃刻間全然蒙塵了。
這人也沒生氣。剛才他們一行人一直躲在一邊,旻秧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裏,驚豔無比。
這人從土堆裏站了起來,走到旻秧麵前,又幹幹脆脆地跪了下來:“仙子啊!”
他這一跪拜,所有人都跪了下來。也是衝著旻秧,一個個五體投地,不停地叫喊著仙子、仙子。
旻秧一襲白衣,從天而降,的確是很符合天上的仙子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更加符合的,是旻秧的外表。
沒有化形的旻秧以一副毫不加遮掩的天道本體神格麵對眾人,仙袂乍飄兮,聞麝蘭之馥鬱,荷衣欲動兮,聽環佩之鏗鏘,一顰一笑都如此靈動清新,超凡脫俗。瞎了眼睛的都要喚一聲“仙子”,就更不要提眼前這幫眼珠子快要掉出來的人了。
旻秧也恍惚發現自己沒有化形,這簡直是就是積功德時的大忌,正要想辦法補救的時候,忽聽到另一個人對著之前被旻秧掀翻的人道:“太子殿下,仙子下凡,這是要保佑我大燕繁榮昌盛呀!”
“哈哈哈哈……”大燕太子笑得十分猖狂,仿若腦海中已經閃現了無數幅大燕昌盛的畫麵,甚至是一幅長卷,但是看向旻秧的眼神,卻是相當的不可言說。
旻秧不管那麽多了,心下立刻改了主意,默認了這十幾人叫她仙子。
——“……”忽然聽聞一陣嘶鳴之聲。
是那隻金色鳥兒癱倒在地上淒慘地鳴叫。
旻秧立刻跑上前,將鳥兒抱在懷裏,替鳥兒治傷。鳥兒胸前被人射了一箭,那支箭還插在胸脯上。
鳥兒今日挺倒黴的,修煉期間不能大動法力,在山間盤旋,結果被捕獵遊玩的太子射了一箭,想著不與人類計較或者說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躲起來的時候又被山間的魔獸追捕。這些魔獸可就沒那麽容易對付了,它們追到了它,將它分食,每隻魔獸的修為都要增上一層,要不然剛才怎會拚了命地追它。
幸好,遇見了這個傻不拉幾的天道仙子。
鳥兒看著旻秧,卻發開了呆。
旻秧小聲對著鳥兒道:“你別怕哦,我幫你拔x出x來。”
然後,旻秧小心翼翼地將那支箭取出,鳥兒疼得在旻秧懷裏打顫,卻不再叫喚,以免嚇到旻秧。看起來不是一般的鳥兒,拔出箭之後就能站立,但死活賴在旻秧胸前不走。
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於渤海。有鳥焉,其狀如雞,五采而文,名曰鳳凰。旻秧認出了這是一隻鳳凰。
太子上前,問道:“仙子,這鳥,難道還是你的玩物?”
“鳳凰。”旻秧叫著鳥兒,“這是鳳凰,這是天下的神鳥。”
——大燕以鳳凰為尊,從這一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