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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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
朧月走到大鳳凰殿前的斬龍劍麵前,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著斬龍劍,好像是在擁抱旻秧。僅僅是抱著斬龍劍, 她都快要潸然淚下了。
這十年的日日夜夜, 她每一天都處在幾近崩潰的邊緣。既覺得自己苦, 又害怕旻秧不知道會在哪裏受苦。她其實更擔心後者, 她那麽寶貝旻秧,怎麽舍得旻秧再受苦。
花幟在一旁歎了一口氣。
她知道, 等朧月抱夠了, 朧月又會變得精力充沛, 繼續去尋找旻秧的。
朧月起身, 看著天空中的明月, 輪廓猶如一個正正好好的圓圈,輪回往複,沒有開始, 也沒有盡頭,因不知其何時起,則不知其何時終。
她突然靈機一動:“六道輪回, 天道、人道、畜生道、阿修羅道、餓鬼道、地獄道, 但是神族轉世,一般都是投胎入人道的, 所以之前我想的也是,旻秧轉世為人,於是我們皆是從人間的新生兒找起的。”
花幟接著朧月的話:“——所以, 萬一你家旻秧沒有投到人道,反而投到畜生道了……”
“呸!”
其他道沒有多大的可能性,畢竟旻秧是個積了三百年功德的天道之人。
花幟細思恐極:“你說萬一你家旻秧投到畜生道了,一頭豬長一年就能吃了,你家旻秧豈不是已經被吃了十次了?”
朧月:“……”
“如果投胎成了蜉蝣,嘖嘖,更慘!”
“你還說!”朧月隻想把靴子脫下來抽花幟大嘴巴!
花幟都為朧月發愁:“投胎入畜生道的話,幾百年才有靈性,才能成精、成妖呀?”
“無妨。我會幫著旻秧的,隻要我找到了旻秧!”
朧月站在十年前她出發時的起點,看向東北方向,豪氣地一揮手,仿若指點江山:
“所以我們重新開始,再一遍,從東北方向找起!”
花幟翻了個天大的白眼,她已經沒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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朧月和花幟又朝著帝都東北方向,大燕的東北進發了。
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擔裝,四大皆空相。
曆盡了渺渺征途、漠漠平林、壘壘高山、滾滾長江,但見那寒雲慘霧和愁織,受不盡苦雨淒風帶怨長。
兩人絕口不提大燕氣數已盡的問題,因為太明顯了,一路上都太慘了,是那種淒涼無力的慘。
找人是最好找的,找動物,還是各種動物——聽起來沒令人覺得難,第一感覺反而是,這人有病吧!
但朧月很自信自己身上似乎裝著雷達,無論旻秧變成什麽樣子,她都能找見。
花幟拭目以待。幻想著朧月抱著一頭豬痛哭流涕的畫麵,想一想,就覺得這趟旅程十分刺激,她的確得跟著!千萬不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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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看了一遍東北方向的風土人情,直至走到了大燕最東北的城市——山城。
再往前,就是隔斷一切的大山了,大山之後,是沒有人類居住的。
這次,朧月思考著她要不要翻山越嶺,去山的另一邊看看,萬一,旻秧在山的另一邊呢?
來到山城之前,朧月一直歎氣。想著如果這次東北方向的最後一個地方斷了,她又得不知道該從哪裏起開始尋找旻秧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尋找旻秧會越來越困難的。
花幟這個壞心眼的家夥還說旻秧這十年裏說不定一直在大燕四處亂跑,朧月和旻秧如同一個解不了的追及問題,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卻始終追不到,夠不著,遲早要耗到答題時間截止。
朧月卻道,矢誌不渝,不死不休。
惹得花幟又是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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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兩人真的來到山城,皆是愣住了。
十年前的山城處處是逼仄昏暗,因著一年三分之一的日子裏皆是霧氣彌漫,使得這裏的一切都像是隔了一層紗,紗後麵是未知的鬼魅一般。
因著山城平地狹窄且昏暗潮濕,這裏皆是高樓林立,所有樓都如同通天塔一般高聳、纖瘦、尖峭。樓區與樓區之間是狹小的巷子,下方是鋪著青苔的青石板。
這樣的山城,透露著一種以華麗奢靡之風諸城的大燕所沒有的哥特範兒,喪氣又陰鬱。
而現在——山城可不是這樣了。
還是這座城,還是這層霧,卻仿若被光芒照亮一般,在沉沉黑夜中點燃了星星之火。
山城如今不分白晝黑夜都點著燈,燈紅酒綠,什麽顏色都有,仿佛因著這五顏六色,而重新獲得了新生。
朧月走進,發現這些燈紅酒綠,一半都是來源於香火,另一半,則是人們自發的燈火。後者源於前者。
也是,曾經渾渾噩噩的人們,如今有了信仰。信仰堅定的人,會更好地活下去。
這是一座不夜城,因為人們心中的希望,一直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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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夜幕降臨,兩人來到山城最繁華的簋街,找到一間客棧準備休息。
花幟賣關子:“朧月,你知道這裏為什麽叫簋街(鬼街)嗎?”
“鬧鬼?”
“答對了!曾經的這裏徹夜燈火不熄,遠遠看去燈火飄搖,就像一團團鬼火,所以被稱作簋街呢!”
“哼!”朧月覺得花幟簡直無聊到了極點,她倆都是魔,屬於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之流,說這種東西有意思嗎!
花幟看到朧月不開心,攤手:“好吧,我開玩笑的。簋,盛放食物的器皿,這是一條小吃街。”
“哼。”這才對嘛!說吃的都比說鬼好啊。
花幟一進客棧,叫小二先給她們倆訂上一間上房。
小二道:“客官,上房都已經滿了。”
花幟問向朧月:“那咱倆到隔壁客棧?”她倆雖然漂泊流浪了十年,但嬌氣的臭毛病一樣都沒改。及時行樂,一樂便是極樂,這是魔道之人的人生信條。
還未待朧月回複,小二笑道:“全山城的客房都滿啦,不止如此,如果二位客官現在還能找到一間空房的話,那就已經是神明保佑了!”
“怎麽?你們這裏生意這麽緊俏呀?”不好好在家裏睡覺,反而出門開房,這個城市的民風大大滴有問題!
“二位客官是第一次來山城嗎?”
“第二次了。”
小二也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既然已經是第二次來了,那難道二位客官不知道我山城的千佛節嗎?”
朧月和花幟一齊搖頭:“不知道。”誰知道你們這十年裏發生了什麽。
小二痛心疾首:“二位客官居然不知曉我山城的千佛節!唉!真是——可憐!可悲!”
聽到後麵這兩個詞,朧月和花幟一愣,咋一下子就上升到這個層麵上了?
花幟問道:“這千佛節,是個啥?”
小二十分興奮道:“千佛節是我山城一年才舉行一次的盛事活動!”
“……”朧月和花幟十分無語。聽小二這個語氣,他恨不得天天都是千佛節。
“千佛節舉行的時候是在當日傍晚,夕陽落入黑暗,百鬼開始夜行之際。千佛洞少主會從千佛洞出發,繞城一周,為全城百姓除魔滅鬼,祈禱消災,賜福化劫!”
聽這麽一說,這千佛節和盂蘭盆節很像。但這千佛節好像不需要人類做什麽清規戒律約束自己,直接在當日接受他們所認定的神明的賜福就可以了。
隻是——為什麽偏偏要挑一天裏的逢魔時刻呢。此時人與鬼怪同時出現,怎麽分辨是人是魔?
那邊小二繼續在說:“千佛節當日正是千佛洞少主的誕辰,今年的就在明天,因此,千佛節已經舉行了十年了。”
“……”朧月一愣,直接站了起來。十年——轉世的旻秧也應該正好十歲了!
花幟趕快把朧月拉回了座位上,繼續聽小二說。
“很久很久以前,山城口口相傳著一個傳說,說是會有真正的神明在末日之春降臨。”
“口口相傳?”朧月覺得這個詞用得很是微妙,至於“真神”、“末日”,聽起來更加離奇。
小二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少主出生於春日百花盛開,萬物複蘇的時候,因為少主的出世,我山城才如同新生了一般,所以選定少主的誕辰當天為千佛節!少主,正是我們的真神!”
花幟向朧月示意,你家旻秧是凜冬死的,轉世,也在凜冬,而這少主,跟你家旻秧差了一個季節。
朧月神情晦暗。這十年來她每日都在空歡喜,卻依舊沒有習慣。
小二繼續道:“明日正是千佛節,但山城客棧的上房啊,早在一個月前就都被預定出去了。”
花幟:“那你們這裏還有空房嗎?”
小二對著上天做了一個合掌的動作:“兩位客官,你們倆真的很是幸運,真的是受了少主的庇佑啊!我們客棧,就剩一間客房了。”
看來在小二眼中,這個什麽千佛洞少主已然等同於神明了。
朧月覺得這不過是小二的營銷手段罷了,等接下來再有人來了,他依舊會這樣滔滔不絕地安利什麽千佛節,然後也說隻剩下一間客房了。雖然朧月不明白一間下房有什麽好營銷的。
這個時候,小二又補充道:“不過嘛——那是一間凶房。”
朧月與花幟皆是一愣。
但朧月晃了晃腦袋,依舊覺得這也是一種營銷手段!
最後兩人還是住下了,反正兩人懶得再去下一家看了。去哪裏不是住啊。
而且,什麽?那是一間凶房?——不好意思,她倆都是魔,還怕鬼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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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小二口中的凶房位於客棧最深處,最潮的地方。
一推開屋子就和沒推開一樣,估計白天都和夜晚一樣暗。朧月和花幟嫌棄無比,卻無奈地進門,點燃了燈。
唉,要不是為了旻秧。
哼。
作者有話要說: 【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擔裝,四大皆空相……】出自昆曲《千忠戮·慘睹》【傾杯玉芙蓉】這個詞寫得真好呀,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原詞是在說國破山河。
山城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有一點點參考了重慶(你是要把祖國大地都寫個遍嗎?!全國旅遊大使嗎你?!)但跟哥譚一樣陰暗(喂)雖然方向是東北,但是架空文想咋寫就咋寫,下次我寫個大馬士革(喂)。
在此說明一下僅僅是參考了一下某種逼仄立體的感覺,因為後麵文裏會寫到山城不好的地方,文裏的山城,並不是現實中的山城。我不是要專門黑重慶的,如果有重慶的小天使,請不要打我。我不是地域黑。我愛重慶火鍋還有重慶的小姐姐(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