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禍從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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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禍從天降

    得知家裏出事的時候,陳全正在公司加班。

    禾宇百貨的春季季報,原定於四月中旬披露,不想臨時竟出了岔子,不知是機器還是人為原因,全公司統計係統陷入癱瘓整整24個小時,像是被駭客侵入。網絡工程部連夜檢修,盡可能恢複信息,最終還是失去一部分數據。

    禾宇所受波動不小,陳全所在的業務部亦是。禾宇百貨是百貨行業裏的龍頭公司,每日出入賬目非同小可。為降低損失,陳全帶領全組上下加班核對數據。經整整三天不解的努力,缺失部分差不多補齊。看了看個個都麵帶疲容,陳全心裏歎氣。

    “好了,差不多都弄完了。”陳全站起來,麵帶微笑朝大家夥說道,“今天就到這裏,大家也都累了,辛苦了!都回去了吧。”

    “組長,嚶嚶嚶,你真是太好了!”

    待人都差不多走了,陳全伸手按了按脖子,有點酸痛,這時他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組長,你還不走麽?”

    陳全有些驚異回頭,見是組員小方,他嘴角習慣性綻出笑容:“你先回家吧,我再收拾收拾。”

    辦公室徹底隻剩陳全一人。

    陳全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眺望萬家燈火的輝煌夜景,在落地窗前映出一道淺淡的影子。

    深夜的蓉城,總是隱隱透出一股子清冷,星光已然失去,隻剩漂浮於繁華之上的冷漠,忽遠忽近。

    一陣突兀鈴聲打斷陳全的思緒。

    看清來電顯示,陳全下意識站直了雙腿,脊背緊繃,待他反應過來,不由暗暗自嘲。陳全深呼吸一下,複又恢複往日神情,聲音裏也多了幾分輕鬆和閑散,隱去話音深處的疲憊。

    “媽,還沒睡呢,在看電視啊……剛洗了澡,正打算弄點宵夜……”

    陳全的話沒來得及說完,一陣嚎啕已經穿透無形的信號,撞入耳膜。

    “陳全啊,陳全啊啊啊,嗚嗚嗚。”

    撕心裂肺。

    陳全沒親眼看見他媽媽此時的神情,但似乎已經能感受她的六神無主。

    陳全急聲問道:“媽,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蔣雲英哭道:“快回來,回來,你爸爸他,他……快不行了……”

    晴天霹靂。

    陳全有那麽一瞬間感覺腦袋是空白的,渾身血液瞬間凍結,整個身體都是麻木的。

    深夜的高速路上,一輛不起眼的車子在曠闊無比的暗夜中狂飆,夾裹著躁動不安。黑夜如同一柄無形利刃,殺人於措手不及,鮮血淋漓。

    23點48分,陳全終於趕至蓉城五醫院。陳誌華突然倒下,已經被送進急救室。手術門前站了不少人,看見風塵仆仆歸來的陳全,不約而同露出同情、不忍之色。

    蔣雲英傷心過度,此刻被她大嫂攙扶著正靠在一旁的椅子上,形容淒慘。陳全握上蔣雲英粗糙的雙手,蔣雲英抬起淚眼朦朧紅腫的雙眼,說不出話,再次哽咽出聲。

    “哥……”

    陳全轉頭,十六歲的弟弟陳灝,向來都是一副陽光飛揚、沒心沒肺的模樣,此刻臉上也蒙上一層悲痛無助之色。陳誌華忽然病倒,已經有人通知住校的陳灝回來,看來他爸爸的狀況十分危急。

    “究竟是個什麽情況,老二好端端的怎會突發急症?老二身體一直都很健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陳全大伯陳誌國掐掉煙頭,粗著嗓子問道。

    “我昨兒個下班還碰見二哥,好好地,沒啥不正常的……這咋說倒就倒了呢?”

    事情究竟怎麽回事,沒人知道,就連蔣雲英都說不上來。

    和往常一樣,今天晚上,夫妻二人八點半吃過晚飯,蔣雲英收拾碗筷,陳誌華在裏屋看新聞,然後,陳誌華接了一個電話,再然後,他就忽然倒地,砰地一聲,嚇得蔣雲英嚷嚷著進屋,說老華,你又摔啥了。

    裏屋裏,陳誌華橫躺在地上,後腦勺處浸出一灘血水,不省人事。

    陳家在蓉城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平凡人家,沒權沒勢,三代良民,往上走,祖祖輩輩都是種田的,從未出過半個達官貴人,各個都老實巴交,往下走,像陳全這輩兒的,也都是尋常,如今改革開放,政策變寬,年輕一輩也都能入學,外出做工,放在六七十年代,也不過是再走一趟祖先踐行過的老路。

    陳父在蓉城一家塑料廠工作,十五六歲就進去了,七十年代時候,很少會有人離開家鄉到外地闖蕩,也有,不過非常少,有人最終混發達了,在外麵重新組建家庭,但更多的人仍掙紮在養家糊口的邊緣。

    蔣雲英是沒文化的,和大多勞動婦女一樣,年輕時候在家養豬種田帶孩子。近些年,眼看著孩子們都漸漸長大,不再需要她日日看著、管著,她才尋得一份賣菜的事情,每天起早貪黑,用三輪車拉菜到鎮上去販賣。

    夫妻倆都不是懶惰的,耗盡半生精力,也終於積攢下一筆積蓄,不能說很多,但對普通人家來說,這是他們的血汗錢,是他們這大半輩子的心血。

    這樣的日子,艱辛而滿足,是相當一部分平民的真實寫照。

    貧困不可怕,隻要手腳健全,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可世上的事往往都有個但是。

    一旦貧困再遇上天災**,這輩子怕就是完了。

    ……

    淩晨四點,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

    主治醫生剛出來,留守門外的人齊齊撲過去。陳全搶步上前,問:“醫生,我爸爸怎麽樣?”

    主治醫生揭下口罩,麵容上有幾分疲憊,朝眾人道:“病人顱腔出血,目前已經控製住,但成因還需做進一步化驗。”接著他轉首朝向陳全,目光冷冷的上下掃射,開口,“你是病人的兒子?”

    陳全定定地看著主治醫生:“對。”

    “你隨我過來。其他人先休息下,需等48小時觀察期。”

    至此,似乎終於能鬆口氣。

    蔣雲英也要去,被陳全攔下。蔣雲英狀態很不好,她需要休息。讓陳灝照顧媽媽,最後是陳全大伯陪他去的。

    五醫院辦公室。

    馮健遞給陳全一遝膠片。

    “剛才在外麵,不方便多說。”馮健開口,語氣中帶著看透生死的冰冷,“病人情況很不理想。腦出血通常是由高血壓造成的,導致血管破裂顱腔出血,目前已經控製,但在開顱過程中,就你手中那些膠片,我們發現病人腦內有一片陰影,據我多年行醫經驗,那很有可能是腦瘤,當然,也有可能不是,目前已經送去錦華化驗。”

    錦華,蓉城最大,最具權威的醫院。

    陳全仔細辨認膠片中所謂的陰影,隱約有許多絲線纏繞在上麵,那是血管神經,那一刻,似乎就纏繞在陳全心頭,越勒越緊。

    陳誌國看不懂,但他聽明白了腦瘤二字,那是會要人命的。

    “醫生,那這咋辦呢?老二平時健康的很,這怎麽會突然就得腦瘤了。”

    “是啊,醫生,我爸爸過去也都沒什麽異樣。”

    馮健收起文件夾,雙手靠在桌上,一字一句說道:“腦瘤一直都是多發病症,有些是良性,有些是惡性,這也就是我們說的癌症。良性一般人可以不用管,隻要它不影響正常生活,惡性的話,想必你們也都知道,會嚴重威脅人的生命。環境、飲食、輻射等等,都可能是造成這一病症的原因。”馮健看了眼陳全,繼續道,“聽說你爸爸這些年在一家塑料廠工作。一些塑料廠為了逃避環境檢測,違規排放有毒汙水和釋放有毒氣體,而這些,都是誘導癌症的重因。”

    陳全和陳誌國目瞪口呆聽著這些,繼而又隱隱生出一股無奈的憤怒,不知該向誰發。塑料廠嗎?或許是。

    “現在隻有等化驗結果出來再作打算,你們家屬要有個心理準備。”哪些話該說,該對誰說,馮健是個老人了,都懂。

    ……

    第二天下午時候,陳誌華終於清醒,但情緒激動,血壓一再上升,最後被強行打了一針鎮定劑。陳誌華布滿溝壑的眼角緩緩趟出一道淚水。

    眾人對這現象不解,隻認為他有什麽話想說。急什麽呢,等身體好了,能說話了再說吧。

    然而,遠不用等到那天。

    陳誌華已經清醒,盡管身體裏還插滿管子,暫時是沒有生命危險。蔣雲英在醫院照顧陳誌華,陳灝則被趕去上學。這孩子今年要中考了。陳全在醫院呆了三天,公司隻給他三天假,怕蔣雲英一個人照顧不來,陳全想著再多請幾天假,不過蔣雲英沒同意。

    “你放心去上班,這裏有我就夠了。”

    留一個人確實夠了,多了也沒用。陳誌華倒了,不能一家子都跟著倒,家裏還需要有人掙錢養家。

    作者有話要說:  若若開新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