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私抉擇

字數:6223   加入書籤

A+A-




    第五章自私抉擇

    陳全和家裏說了這事兒。

    家裏已經沒錢,陳誌華的住院費便是個大問題,所幸醫生說目前可以回家養病。陳誌華在五天前就從醫院轉回家裏了。

    知道陳全要拿房屋地契去貸高利貸,陳誌華當時臉色非常難看,一家人商量又商量,可實在沒法子了。蔣雲英紅著眼將地契交給陳全。

    一家人連遮風擋雨的家都沒了,這往後的日子可咋過啊。

    陳全接過地契,感覺雙手捧著的東西異常沉重,一座無形的大山漸漸壓在他單薄的背上,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

    陳全十分感激趙楠的幫忙。雖然那間高利貸公司那啥了點,可趙楠向他拍著胸脯表示,何總為人仗義,絕對錯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陳全拿著地契,和趙楠再次來到巫山**。

    和昨天不同,巫山**所在的小區外麵圍了許多人,居民們都伸長脖子朝裏瞅,不時交頭接耳。

    “怎麽回事,我還在床上就聽見警察車子的聲音,我們小區出什麽事了?”

    “不知道啊,三棟那邊都拉起警戒線了……不會是在房間裏發現屍體了吧。”

    “別瞎說,我們這兒雖然是老小區,治安還是不錯的,別嚇唬自個兒。”

    群眾都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隻能在外麵溜達八卦。

    事情是這樣的。

    今早四點,蓉城警察局接到有人報案,稱安寧小區有人涉嫌非法融資,警察立即派人前來搜查,果然有這麽一家公司,老板怕是提前聽到風聲,把資產都轉移出去,攜裹大量錢財連夜奔逃,隻剩一個空殼公司在這裏。

    被警察查收的金光閃閃的巫山**招牌,嘲弄似的閃著。

    “不可能,不可能啊。”趙楠雙眼發直,喃喃著。

    陳全後背已經浸透,手中下意識握緊了地契文件。

    “叮咚”一聲,誰的手機短信鈴聲。

    趙楠麻木地翻出來:【尼瑪的,不陪你們玩兒了,老子走了】

    這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趙楠死死盯著看了半分鍾,回過神來立即回撥過去,已經提示對方關機。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巫山**公司的老板何鈞做的就是非法融資那行當,今日不幸被查,已經卷款逃跑了。陳全要是早來一天,或許錢沒到手,還會丟了房契。

    趙楠不停給陳全道歉,他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他純粹是出於好心想要幫助陳全啊。

    陳全按了按頭疼的太陽穴,接下去不知該怎麽辦了。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

    “喂,媽……什麽?好好好,你別急,我馬上回來。”

    陳全拔腿朝停車場衝去,甚至來不及掛斷通話。

    “喂喂喂,發生什麽事了……”

    陳全飛奔回家時,家裏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早上陳全離開後,陳誌華就一直感覺不太舒服,頭疼,裏麵像是有無數的蜜蜂嗡嗡嗡的響,還刺疼,陳誌華用雙手捶打還沒痊愈的腦袋,嚇壞一旁的蔣雲英。陳家已經沒錢再送陳誌華進醫院,隻能請鎮上的醫生開止疼藥。

    “老二這狀況不行,必須送醫院。”陳誌國也在。

    “嗚嗚嗚,沒錢咋去醫院啊,大哥,大哥,大哥大嫂,我給你們跪下了,求求你們再借一點錢給我們吧,求求你了,嗚嗚嗚。”

    陳誌國沉默一陣,沉重的視線滑過媳婦兒馬冬蘭的臉,馬冬蘭抿唇扭開臉。

    陳誌國最後從家裏又拿出五千塊錢,一家人再次送陳誌華進五醫院。

    “病人情形非常糟糕,腦瘤已經壓迫神經,必須動手術切除,越快越好。”

    目前已經用藥物控製住腦瘤壓迫神經造成的疼痛,可一旦藥停,陳誌華隻能生生承受腦袋裏的萬千疼痛,要麽最後被活活疼死,要麽腦瘤壓住某根腦神經致死。

    切除腦瘤手術又是一筆昂貴的費用,更別說術後一係列治療費用,陳家如今哪裏能拿出分毫,可要讓人眼睜睜的看著陳誌華這麽活受折磨,誰也都不忍心。

    外有欠債,內有絕症。

    能拿出來的,不能拿出來的,兄弟姐們都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甚至連陳全二十一歲的小姑,都把自己在服裝廠裏工作的所有積蓄兩萬塊塞給陳全,再多,真的無能為力。

    陳誌華的這一次發病,全家人再也瞞不住他了。

    腦瘤?他竟然得了腦瘤?!

    陳誌華瘋狂的哈哈哈大笑。

    全家人隻能眼看著病床上的陳誌華流著淚瘋狂大笑,心痛如絞,任誰忽然得知自己得了絕症,都難以承受吧,而且家裏正麵臨著賠償的事情。

    當天夜裏,陳誌華一人爬上五醫院最高的樓頂,差點從頂樓摔下去。

    那天在病房中,他說讓他去死吧,這並不是胡說。

    他是真的想死。

    他活著還有什麽用?除了多吃幾年白飯,他還能做什麽?就算拿出全部積蓄,也根本不夠。這些錢,是夫妻的養老錢,是原打算用來給兒子娶媳婦兒的。如今什麽都沒了,甚至負債累累。反正他夫妻二人都老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但他倆個孩子還年輕著,他們以後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活夠了,也活累了,他活著隻會拖累全家。

    “你死了倒一了百了,你讓我們娘幾個怎麽辦啊?怎麽辦啊啊啊啊!!!”蔣雲英坐在地上,手上死死拉著陳誌華的病服,痛哭出聲。

    陳誌華,你不僅僅是一個人,你有一個家庭,你有親人,你是我的丈夫,兩個孩子的父親,是爸爸媽媽的孩子,是家裏的主心骨,我們不能沒有你,你跳樓了,你讓我們怎麽接受的了?

    你以為死就能解決一切問題?是了,你死了確實解脫了,可給活人留下的是什麽?是自責是悔恨,是痛恨自己為什麽這麽無能?為什麽年輕時候荒誕度日,沒讓家人過上一天幸福的生活?為什麽不能撐起這個家,不能成為家裏的頂梁柱?為什麽明明有機會救父親卻自私的選擇忽視?

    人就是這樣,隻要還有一絲生存希望都想要拚命留下來,哪怕千金散盡,傾家蕩產,可倘若他就這樣撒手而去,又能如何?

    傷心?難過?痛苦?最後也都化為接受。你可以選擇抱怨、哭泣、痛罵、宣泄,但你不能逃避,你必須麵對。你無法改變事實,唯有說服自己接受,繼續苦難的現實。

    所謂生命無價,人命大於天,便是如此。

    月亮的銀色光輝灑滿頂樓天台,映襯出人人臉上最軟弱無助的淒涼慘白神色,無處可藏。

    看著抱著哭作一團的父母,陳全胸口狠狠一疼,那是從未有過的尖銳疼痛在撕扯著他,毫不留情。

    白天明顯感到陳誌華的狀態不對,雖然他沒說什麽,晚上留守的時候大家還是多了個心眼,一覺淺眠醒來發覺床上的陳誌華不見了,他們發瘋的到外麵四處尋找,老天有眼,最後在天台發現了陳誌華。

    要是再去晚一步,陳誌華可能已經悄無聲息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

    “嘟……嘟……嘟……”

    耳邊是電話裏機械的嘟嘟聲,一聲聲的敲打在陳全心頭。這個電話一旦打通,將再無退路。陳全此刻是從未有過的冷靜。

    電話隻響了三聲就通了。

    “上次你說的交易……可還算數?”

    “當然,”對方似乎非常愉悅,略帶滄桑的嗓音說道,“鄙人等候陳先生這個電話已經很久了。陳先生若有空,我們最好親自見麵詳談一下。”

    陳全靠著醫院的白牆,抬頭凝望著夜空中懸掛的那輪圓月,神思恍惚地笑了。

    “好。”

    ……

    五月底這天,陳全下班後開車去雅風。

    雅風是蓉城市中心的一家高級仿古式茶樓,陳全過去因業務需求來過兩次。剛進大門,便有一身穿白色唐裝的服務生過來,像是在專程等他。

    “先生,這邊請,您約的客人已經到了。”

    陳全跟著這人朝裏走了一段路,繞過幾道彎,沿途遍布翠竹,環境優雅安靜,微風輕拂,耳邊沙沙作響。

    在一道門前停下,服務生轉頭對陳全輕輕示意,然後默默退開。

    十分訓練有素。

    正當陳全暗下思索時,裏邊兒傳出一道滄桑的聲音。

    “陳先生既然已經來了,何不進來喝杯茶。”

    見磨蹭不過去,陳全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

    現實隻剩絕望、黑暗,被生活逼到窮途末路,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從三天前答應見麵起,陳全在腦海裏勾勒過無數可能的場景,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卻是萬萬沒想到會是現在這種情況。

    約他見麵的是一位老先生,老先生大概六十上下,身體幹瘦,精神矍鑠。房間裏隻有他們二人,老先生動作嫻熟的給陳全煮茶、倒茶,邀陳全一道品茶。

    原本緊張不安的心情也逐漸平緩下來。

    今天倆人見麵的目的都很明確,實在無需多說什麽場麵話。

    “陳先生不要緊張,鄙人今天約陳先生見麵,是想給陳先生看一份資料。”說著,他把手邊的文件夾遞給對麵的陳全。

    陳全惴惴不安地翻開文件夾,看不太懂,他越朝後翻越驚異,直至最後一頁時,已經渾身發僵,雙目呆滯。

    老先生開口:“我們的要求很簡單,陳先生隻需順利產下陸先生的孩子,日後相應的自然會得到一筆豐厚報酬。”

    陳全沒反應,一動不動。

    是被內容震住了嗎?這很正常。

    活了二十三年,陳全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個女人……

    陳全慢慢抬頭,慢慢開口:“我……內什麽,能問一下,這陸先生是個女人嗎?”

    自己當然不可能是女人!他平時雖然神經粗了點,但起碼不會弄錯自己的性別!自己是男人,那就隻能是內什麽“陸先生”是女人了,否則怎麽會有生孩子這種荒誕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