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交淺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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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交淺言深

    “陳組長,天宏服飾那邊負責人剛剛來電話,說他們將考慮繼續進駐我們禾宇二館。”

    “陳組長,這是他們發來的洽談合約。”

    業務部小方興奮地把文件送到陳全手中。

    陳全接過一看,嘴角浮現笑容,太好了,如果天宏主打品牌能有意進駐二館,那這次禾宇業績又將上一個等級。

    “還是組長眼光好,一開始就料到天宏還會繼續和我們禾宇合作,後來我們也才對天宏緊密聯係,一直保持非常友好的聯係呢。”

    陳全笑道:“天宏第一次和我們合作,自然會有所顧忌,我們隻要拿出最真誠的態度和提供最佳服務條件,天宏沒道理不再選擇我們禾宇。”

    上次天宏服飾僅僅進駐一批服裝進禾宇,而且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小牌子,明顯是在試探禾宇。當時那單子是陳全接手的,多方考慮權衡之下,陳全以並不高的價格最終和天宏成功簽訂合約。如今看來,那時的決定是正確的。如果一開始他們便抬高價位,很有可能會讓天宏另選他處,也就錯過彼此了解的機會,如今自然也不可能考慮再次入駐禾宇。

    生活似終於步入正軌。

    這天陳全沒開車,他下班剛走出禾宇百貨大樓的大門,從一旁突然竄出一人,一上來直直給了陳全一拳。事發突然,陳全一時被打的有些懵,隨即反應過來,猛地閃開,轉手給對方一肘。

    雙方瞬間陷入打鬥。

    “哎呀,怎麽打架了,發生什麽事了。”

    打鬥並未持續多久,大庭廣眾之下,人來人往,保安也以最快速度趕到現場,隔開打鬥的倆人。

    陳全抹了一把隱隱作痛的嘴角,麵帶不悅,再好脾氣的人,任誰被莫名其妙打一拳都不會高興的。這是一個小青年,看樣子和他年紀相仿,此刻正被打架衝紅了雙眼,隻聽那人惡狠狠吼道:“你小子等著,我他媽不會放過你!老子總有一天殺了你!”然後那人一陣風樣的跑了。

    眾人驚詫,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事發突然,誰知道是哪兒的瘋狗跑出來亂咬。盡管心裏搓火,但也沒法,陳全不由陷入沉思,隱隱覺得對方聲音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何時見過,他很肯定自己不認識對方。

    “哎,小夥子要不要報警,幹脆報警吧,我看剛才那小子像得了失心瘋,隻怕將來還會來找你麻煩啊。”沒聽見那人最後發的狠話麽,這究竟是有多大深仇怨恨啊,不知道的,還以為陳全殺了那人全家呢。

    “算了,可能是認錯人了。”陳全皺眉搖搖頭,不想多生事端。

    最近真是流年不利。

    坐公交車回到住宿地方時,在路邊暗處,陳全不意外看見一輛停放的不起眼的黑色轎車。陳全下意識四處一瞅,隨即低垂眼眸,默默上車。

    盡管已經打過無數次照麵,布萊斯等人仍舊一副撲克臉,話也不多,和他們家老大一個樣子。

    最近一段時日,陳全幾乎日日都會去陸家過夜,隻因最近陸東棠時常在家。

    每天下班有人專程來接陳全,然後再回陸家吃晚飯。一開始布萊斯竟然把車開到禾宇那兒,可把陳全嚇一跳,當時的複雜感覺陳全無法用語言描述,若真要做個比較,甚至比當初布萊斯去他家還盛,這種情形十分怪異,極度驚懼發涼,他差點落荒而逃。後來被他好說歹說,布萊斯才答應在他宿舍那兒等他。雖然麻煩了點,但這讓陳全暗暗鬆一口氣。

    ……

    “陳先生回來了。”陳全剛下車,便看見站立在台階上陸管家。陳全稍稍點頭應道,“陸管家。”

    陸管家看了看陳全,欲言又止,最後幹瘦的麵皮動了動:“陳先生先休息一下,陸先生還有半小時回來。”

    陳全再次頷首,未作反應。進屋,隻有傭人還在廚房忙碌,準備晚飯。陳全一人坐在客廳,麵色沉靜。

    人的毛病總是很多。當一個人陷入進退維穀的絕境之中,任何微薄希望對他來說都是生命中的光亮,那時候他已然失去理智判斷。可一旦情形稍有好轉,這善變的人心總會蠢蠢欲動,逐漸生出假想和期盼逃脫的美好理想。

    這種類似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想法,曾一度出現在陳全腦海之中。當然,如果細致分析下來,如今的情況還是有些差別的。拋開那些不可言說的羞辱之事,陳全不說有多麽憎惡陸家,起碼心底還是稍存感恩的。反觀陸家對陳全的態度,一直都是不親近、不強迫、不勉強,和一貫的冷淡態度一樣。按理說,這種放養狀態是會讓人感受輕鬆自由的,可陳全卻恰恰相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明明可以主動卻感受到一層冰涼沁骨,讓人望而卻步。這無形的壓迫是一種冷漠至極的殘忍。

    陸家之所以如此鎮定、淡然,是因為他能力足夠強大,已不需要再考慮任何人。若真有人天真的為所欲為,後果不堪設想。

    陳全至今所有的猶豫不決,正因如此。

    這像一個死循環,而被陷其中的卻隻有他一人。陳全當然可以做出沒心沒肺模樣,大大咧咧的和陸東棠勾肩搭背滾上滾下,但天性敏感多思,總是體諒他人在先,讓他終究無法做到心如止水。

    陳全身子一軟,失了力氣,靠進沙發裏。難道這輩子都要如此,雌伏男人身下,永不見天日。前途一片灰暗迷茫,他已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

    轟隆聲響,陸家別墅大門再次開啟,陸東棠回來了。

    原是可以不做反應,但在陳全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無知覺的稍稍側了臉,滿眼滿臉欲語還休、痛苦複雜的神色,毫無掩飾的暴露在陸東棠雙眸中。

    眼睜睜看著那抹清俊身影不疾不徐走至眼前。倆人已十分熟悉,就算心理上還相差千裏,但身體早已相融,一舉一動都留下清晰痕跡。

    陸東棠站在陳全身前,低頭審視一臉愣怔的青年。陳全長相極有味道,眼睛好看,線條略柔和,但絕不軟,嘴角時常掛著一抹淺弧。眉梢眼角處卻不經意透出一縷不符合二十二三年齡的沉鬱。

    “怎麽回事?”

    極少有的,陸東棠竟然會開口問他。陳全足足愣了半響,才逐漸回過神來,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人一臉明顯有話要說的樣子。陸東棠也不催促,在陳全身側坐下,讓人整理好思緒。等了半響,不見人開口,陸東棠淡淡看過去,忽然伸出手。

    陳全正在糾結,視線中忽然出現一隻不應該出現的手,而且還是朝自己的嘴角而去,下意識的,陳全向後一側身子,然而他本是靠著沙發,於是此時的動作便是身子不動,腦袋向後一仰,堪堪避開那隻修長手指。

    陸東棠的手指停在半空中,寒眸無聲掃過去。氣氛瞬間凝滯。

    可以忽視的,但陳全同樣明白,若他冷淡忽視,妄圖以此抵抗陸東棠,眼前人隻會比他更冷,更絕。被人這般盯著,陳全頓失底氣,猶豫片刻,才撤回腦袋。嘴唇碰上一指冰涼,痛感複蘇,他這才想起先前發生在公司門口的事情,但他並不認為陸東棠是在問他這事。

    眼前人的乖順,顯然取悅了陸東棠。陸東棠動了動指腹,在那青紫傷處碾磨片刻。

    “說吧。”

    陳全極力忽視嘴唇上的輕微酥麻刺痛。陸東棠眼眸幽深,浸骨寒涼,一汪寒潭之中僅盛他一人。陳全聽見自己的聲音:“陸先生,你能放過我麽。”

    陸東棠神色未動分毫,深深籠著眼前青年。

    陳全雙手緊握,置於膝上,放低聲音道:“陸先生,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如果你隻是想要一個孩子,為什麽……為什麽不去找女人……為什麽是我?你能告訴我原因嗎?”越是不知緣由,越容易陷入無邊遐想之中。陳全寧可陸東棠告訴他實情,也好過自己一人胡思亂想。

    下人早已悄無聲息退出,偌大客廳十分靜謐。陸東棠靠在沙發裏,單臂鬆鬆擱在沙發上,整個人安靜異常。陸東棠沉默,好似被觸及某處暗傷,此刻他整個人都透出冷淡疏離的感覺。這一刻的陸東棠,好像缺乏感/情/色/彩,沒有喜怒哀樂。

    “陳全,”陸東棠開口,這好似是陸東棠第一次清晰地喚陳全的名字,“如果你還想繼續現在安寧生活,就不要追問這些,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原因的。”

    陳全堅定道:“不,我想知道,你知道每天活在猜測之中是多糟糕麽?過去二十多年,我的人生中就沒預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情,可如今……這所有的一切,都讓我迷茫。我並不好,也不喜歡男人,你完全可以放棄我去找一個各方麵都優秀的女子,或者你要是喜歡男人,也可以去找其他優秀男子……告訴我吧,陸先生,別讓我總是猜測,你的心思太深。”

    陸東棠看著身側的青年極其認真地講述自己近日來的感受,沒出聲打斷。所謂不知者無畏,也就不了解陸東棠為人的陳全才會對他說這些話。對一個完全不了解的人這般掏心掏肺,也不知該說陳全天真還是傻。

    “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陸東棠垂眸淡淡看向陳全仍舊緊實平坦的小腹,最後開口,“陳全,你應該知道我要的是什麽。有些事,你現在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陳全麵皮僵了僵,頓感無語,果然是陸東棠說話方式,他想說的自然會告訴你,可他不想說的,你就是撬也不一定能撬開。好不容易今晚陸東棠願意和他交談,到最後卻什麽都沒抖明白!一切又都回到了圓點。

    到底是他理解錯陸東棠的意思,還是這人腦回路太過離奇,怎麽就不明白他的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