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墨默默的將盤子和筷子端到外麵仔細的拿水洗幹淨。等到他再回來的時候，單人床上躺著的那個實驗體看樣子像是快要睡著了。

    隔著透明的防彈玻璃看了一會兒, 他決定跟他聊一聊。

    雖然實驗體的暫時研究權已經到手, 可是要研究清醒的, 還有意誌的活人，他這是第一次。以往的實驗體都是已經感染了病毒的人, 體內抗體撐不過三十六個小時就會被喪屍病毒吞噬, 麵前這個人是如今唯一一個體內抗體戰勝病毒的人。

    作為還有自我、意識清醒的實驗體，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在研究之前, 先與他溝通一下以保證在研究過程中兩個人能夠配合好。

    沉吟了一下, 他開口道：

    “我覺得應該將你如今的情況告訴你, 現在在這個基地裏，知道你扛過了喪屍病毒感染的，最起碼有三十多個人。”

    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昏昏欲睡的李明簡突然聽到那個莫名其妙端飯進來給他吃的男人的聲音如此在他耳邊響起。

    完全封閉的防彈玻璃材質的觀察室裏，聲音來回回蕩，就像是有人拿了一個音質超好的擴音器在你耳邊說話一樣, 原本絲滑的, 就像是悅耳的琴聲一樣的聲音在這番作用之下，好聽的讓人耳朵甚至有點發麻。

    李明簡那顆彎成蚊香的心忍不住動了一下，沒忍住睜開眼看向那個男人。

    剛剛注意力一直在飯上，沒注意看人長什麽樣, 此刻視線望去，才發現男人長的……還真是讓人有種忍不住想要扒他衣服的禁欲感。

    最先入眼的莫過於那身潔白的研究服，幹淨到讓人忍不住懷疑穿著這件衣服的人有什麽潔癖，此時幹淨筆直的垂在他的腿側, 意外的讓人注意到他修長有力的雙腿，他身上帶著科研人員特有的學術氣，整個人氣質也幹淨到有些冷的程度，唇色比較淡，因為經常待在實驗室的緣故，麵色有種奇異的蒼白感，此時一雙顏色有些淺的眼睛正看著他，很認真的說：

    “你是第一個，或許可能會是唯一一個能夠完全抵抗喪屍病毒感染的人，不用我說，我想你應該知道自己如今對於正在遭受喪屍病毒災難的人類有著什麽樣的意義。”

    韓墨用著一種很客觀的語氣，直白的將他如今的情況講出。

    “現在整個安全基地，所有研究和喪屍病毒有關的研究室負責人都想要將你弄回自己的實驗室。你作為實驗體，能夠讓人類得到的好處已經大到完全讓人忽略了你還是個意識清醒的人類的認知，不管你如今願不願意，基地所有人，都已經將你默認成一個可以隨意擺布的實驗體，而不是一個活得，意識清醒的幸存者人類。

    如果消息走漏，或許還會有來自各個安全基地甚至包括整個世界的安全基地都會為你的存在而震動，而你最後的結果最好的可能就是會待在研究室裏，被研究一輩子。”韓墨說到這裏，皺了皺眉。

    “而目前的消息雖然尚未走漏，不過研究院如今有最起碼十幾個老頭子在對你虎視眈眈，在他們眼中，你如今可能已經不算是個人類了，或者說，犧牲你一個拯救大多數人是他們覺得很劃算的事情，而你沒有選擇，但是……”

    他頓了頓，看到單人床上那個清瘦的青年微微偏了偏頭，一雙烏黑的眼睛朝他看了過來，韓墨莫名的覺得心中一緊，一征，很快清醒過來，並且繼續說：

    “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跟我合作，我的研究同樣需要實驗體與你體內的抗體，隻是我會在自己的研究之外提供給你最大的自由，你……覺得怎麽樣？”看著那雙眼睛，韓墨突然就有點猶豫，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那點猶豫是有多麽多餘，如今他的存在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了，就算不是他，也一定會有別人，災難麵前，一些人權和別的什麽，全都成了廢話，就算是再聖母的人，在不是輪到自己的時候，也都會同意將一個擁有完全抗體的人類當做實驗體進行研究以研製出疫苗拯救更多的人。

    可能有很多人看過一個關於選擇的故事，在兩條鐵軌上分別站著一個小孩和多個小孩，一個小孩站在廢棄鐵軌上玩，多個小孩站在沒有廢棄的鐵軌上玩，這時從沒有廢棄的鐵軌上出現一輛列車，而你擁有讓列車改變軌道，選擇廢棄鐵軌或者沒有廢棄鐵軌的權利。

    麵對貪玩而無視危險在正常鐵軌上玩的多數人，和一個老老實實的在廢棄鐵軌上玩的少數人，很多人的選擇都是救下多數人，舍棄少數人。少數的人是選擇沒有犯錯的少數人，放棄多數人。極少數人棄權。

    可是如今李明簡與這個故事之間的區別在於，在一個人與多數人之間做選擇，如果那個多數人隻是幾十、幾百或者幾千，甚至是幾萬，可能都會有人選擇人權，選擇那個少數人，可是在一個人與整個地球幸存的幾億人類之間做選擇，那麽，很難會想象得到會有人選擇人權這個選項，可能更多的人會選擇棄權，可是最終的結果已經注定，那便是放棄那個少數人。

    因為那個多數的數量已經遠遠的超過了人們可以承擔的範圍。

    李明簡自己也明白。

    總之無論如何也逃不過被研究就是了……

    隻是被研究也需要挑個對象啊，想到係統所說的那個任務目標，李明簡微微眯了眯眼，突然直起腰仔細打量了麵前的男人一遍。

    然後他問：“你叫什麽名字？”

    韓墨雖然有些奇怪他為什麽這麽問，但是還是老實的回答。

    韓墨——？

    李明簡的表情呆了一瞬，然後忽然笑了起來。

    他並沒有發現麵前的男人的視線在他嘴角的笑意上停留了片刻，並且表情疑似有點眩暈。

    眼睛一轉，他忽然道：“讓我配合研究可以，但是我要求基地能夠將我父母的遺物拿回來。”

    “你父母的遺物？”

    “是的。”李明簡點了點頭。

    原主沒死之前一直心心念念著想要將叢鳴手中的父母遺物拿回來，可是每次隻要一提這個，叢鳴就會紅著眼說這是雲成給他的什麽所謂的定情信物對他很重要，然後就會有一些以為叢鳴被欺負了的隊員上來聲援，而雲成那個不要臉的渣男居然還會在袁樂開口討要東西的時侯覺得他是在無理取鬧，並且跟他說什麽都是末世了一塊玉佩什麽也不值，甚至還在一次外出搜羅物資的時侯拿回來一塊不知道從那個玉器店裏拿出來的玉佩給他，最後那塊玉佩被袁樂紅著眼睛當著他的麵給砸了，成了雲成認為袁樂無理取鬧的又一力證。

    想到係統跟他說的這些，李明簡眼睛微微沉了沉，拿前男友家的祖傳玉佩當定情信物送給小三，雲成也真是夠厲害夠不要臉的，也不知道當初原主怎麽會看中這麽一個人。

    人渣中的戰鬥機。

    尤其是他嚴重懷疑叢鳴那個所謂的什麽空間異能就是那塊玉佩的功能。

    當然這個主要是他猜測的，畢竟叢鳴那個異能覺醒的毫無征兆，又死抱著那塊玉佩不還，正常人知道男人送給自己的東西是前任的，不是應該覺得別扭並且不悅嗎？叢鳴那死活不想給，並且為此還不惜耍手段的態度也太怪異了。

    韓墨皺了皺眉：“它現在在哪？”

    “在跟我一起來的隊友手裏，他叫叢鳴，隻要你將東西拿回來，我就配合研究，隨便你們怎麽研究，直到你們將我體內的那個所謂的抗體研究清楚並研製出疫苗。”

    聽到熟悉名字的韓墨：“……”

    ……

    於是，韓墨當然是去找叢鳴了。

    既然是別人家裏的遺物，還是還回去比較好，反正他跟那個表弟又不太熟。

    叢鳴之前雖然被他辦了手續從軍隊手中撈了出來，可是因為涉及到實驗體，就算植入了芯片也不能夠離開基地，甚至不能夠離開軍隊範圍，但是因為韓墨的原因，李啟明將人給看守在了研究院附近，能夠有小範圍的活動範圍，這一片同樣屬於軍隊看管監控範圍，因為位置緊要，這裏甚至要比末世之前監控還要嚴密，離研究院更是近的出了門就是。

    韓墨這會兒從觀察室裏出來，轉個彎就能夠看到不遠處那個全是五六層樓的老小區，此時門口正守著兩個配槍的士兵，見到韓墨便抬起手敬禮。

    剛進小區，還沒到樓下，便看到四個戰士抓著一個人從倒數第二個樓道裏出來，朝著他走了過來。

    正在掙紮的叢鳴眼尖看到他，頓時就委屈的喊了一聲：“表哥、表哥救我救我……”

    “老實點！”壓著他的小戰士被他一胳膊險些打到臉，不高興的踹了一腳他的膝窩，叢鳴腿一軟，險些摔倒，不由對小戰士怒目而視。等到看向韓墨眼淚卻又一下子就流了出來，一張小臉煞白，可憐巴巴的讓人一看就覺得他是被迫害了。

    人到了跟前，看清麵前人胸前的銘牌，幾個戰士並腳敬了一禮，“韓負責人。”

    “表哥救我，他們無緣無故就又要抓我回去……”叢鳴委屈的說。

    叢鳴看的出來是好好收拾過了，身上穿的白襯衣幹淨又整潔，隻是因為剛剛的掙紮，這會兒領口扣子被扯掉了一個，正好便露出了脖子上掛的那塊水色非常不錯的翡翠，韓墨幾乎是一眼便看到了它。

    皺了皺眉，發現這塊玉佩果然和青年告訴他的一模一樣，韓墨對這個本來就不怎麽喜歡的表弟的印象頓時因為這塊翡翠給跌到了穀底，他冷下臉來，這會兒，幾乎是所有人都能夠看得出來麵前這位韓負責人此時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心情很不好。

    正抓著叢鳴的幾個戰士，包括叢鳴自己都以為韓墨是因為自己抓或者被抓而不高心，幾個小戰士剛想開口解釋，但是在誰也沒反應過來的時侯，韓墨突然伸手，從叢鳴的脖子上將那塊水色濃綠的仿佛一滴水一樣的翡翠給扯了下來。

    脖子上一痛，卻直到看到韓墨手上掛著的那塊熟悉的翡翠之後才反應過來，叢鳴下意識的尖叫出聲，掙紮起來想要撲上去將東西給搶回來：“你幹什麽！那是我的東西你還給我！”

    臉上的楚楚可憐一下子就全都不見了，那張白皙的臉上甚至浮現出了幾絲猙獰的戾氣，讓韓墨看著直皺眉，往後退了一步。抓著叢鳴的幾個小戰士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可是基於韓墨屬於認知裏就感覺很弱需要保護的科研人員，不由使勁兒抓住了叢鳴的手臂，不讓他往前撲嚇到人。

    叢鳴的眼中滿是驚慌失措，一瞬間甚至氣急攻心險些昏過去，卻硬生生的憑借著一股執念壓下那些驚慌，他急迫的想要將東西給搶回來！

    誰也不知道那個東西對他究竟有什麽意義，就連雲成幾番討要想要將這塊玉佩還給袁樂都被他哭著給含糊過去，他攥著這塊玉佩就像是攥著一個巨大的寶藏，沒有人能夠拒絕一個隨身空間的誘惑！

    “你把東西還給我！還給我……”

    叢鳴哭鬧的簡直有些瘋狂，韓墨垂眼看了看這塊翡翠，雖然成色不錯，可是他不覺得這麽一塊玉佩會讓從小家境優越、被人千嬌萬寵著長大的叢鳴如此看重。

    除非它有什麽秘密……

    比如裏麵有個隨身空間什麽的。……

    一瞬間閃過此念，隨後韓墨就因為自己那瞬間的異想天開而皺了皺眉頭。

    叢鳴從一開始的瘋狂之中清醒了過來，苦苦哀求：“表哥你把東西還給我吧，那是我爸媽留給我的唯一東西了，求求你了，你還給我吧……”

    韓墨在叢鳴的視線下將東西隨手放進自己研究服的口袋裏，然後他微微挑起眉，然後帶點疑惑的說：“我記得小姨不喜歡玉石，隻喜歡那些鑽石寶石之類的，這塊翡翠你從哪來的？”

    “這是祖傳的！你快還給我。”叢鳴臉上閃過一瞬間的慌張。

    作者有話要說：　　“我怎麽不知道你家什麽時候有了什麽祖傳的東西？”

    “你……”叢鳴一瞬間想要罵些什麽，可是開口的瞬間又硬生生吞了回去，“真的是祖傳的，你這麽多年沒回來，你當然不知道，表哥你還給我吧，你要是喜歡我改天去給你買一塊更好的，求你了……”

    韓墨已經移開視線和一旁壓著他的戰士說起了話。

    “他這是怎麽回事？”

    小戰士老實回答：“李中校從那幾個關起來的人嘴裏問出了點東西，懷疑趙教授研製出來的異能者迷香可能還有點問題，讓我們將人再帶過去調查一遍。”

    異能者迷香就是讓雲成中招的那個東西，隻要揮發出來，範圍之內的異能者就會陷入昏迷。

    異能者雖然擁有異能，可是異能也同樣改變了人體之中的某些東西，一些末世前研製的藥劑不再對異能者起作用，甚至在末世剛剛開始的時候還有剛剛覺醒異能的異能者因為退燒藥不起作用活活燒死的例子，自從基地建立起來之後，研究院實驗室裏絕大一部分研究就是為異能者研究出合適的藥劑，而趙成軍趙教授所研製的迷香就是一樣針對異能者的藥劑，隻對異能者起作用，對普通人絲毫用都沒有，因為過於珍貴，製作數量很少，目前隻有軍隊之中有一些。

    顯然，李啟明心夠細，注意到了那個迷香對叢鳴不起作用的細節，然後抓起來的那群隊員之中有人想要用珍貴的空間係異能者來當做籌碼，想要讓基地免除他們這些人莫名其妙的禍事，透露出了叢鳴空間係異能者的能力。

    最後關押的照舊還在關押，倒是被韓墨從裏麵弄出去的叢鳴引起了上麵的注意，在聯絡了迷香研製者趙成軍趙教授之後，李啟明派人將叢鳴重新請了回去，想要將空間係異能者這個例外從那個迷香的範圍之內囊括進去。

    趙成軍也對珍貴的空間係異能者很感興趣，聽說帝都安全基地就有一個，這個係的異能者數量及其稀少，雖然礙於韓墨的存在不敢過分，可是研究一下空間異能者的空間對他也是充滿吸引力。

    兩個人的談話絲毫沒有避著叢鳴，聽到那個所謂的異能者迷香，叢鳴不知為何，突然停止了繼續討要翡翠，心髒砰砰砰的不安的跳了起來，他又掙紮了起來，那塊空間翡翠暫時被他放到一邊，直覺一般的，叢鳴知道，這一去可能會發生什麽超乎他預料的事情。

    “表哥我不要去，你救救我，雲大哥還沒醒，我還要照顧他表哥……”

    韓墨又一次的被打斷談話，心中很不悅的看了他一眼：“不會出什麽事的，除非你有問題。”

    “難道你就真的不顧念舊情？表哥！姨媽不會讓你那麽做的，一她一定不會讓你這麽對我的！！”

    韓墨表情不變，隻是眼中因為被叢鳴威脅而多出了些不悅，他站在原地看著叢鳴被帶走，隻淡淡的說了一句：“你放心，她不會知道的。”

    叢鳴氣到發抖被帶走了。

    留在原地的韓墨伸手將那塊翡翠從口袋中拿了出來，手指輕輕摩挲了幾下，神情若有所思，最後重新裝回口袋朝研究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