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暫時撇開，杭睿看著蒼羽住的這幢三層高的小樓, 想到一個問題。

    “為什麽他們都住在這裏, 而你卻住在人間呢？”

    杭睿越想越覺得不太合理, 雖說從人間到天上對於應宸來說, 可能就那麽一秒鍾的時間, 但是總歸是不方便，既然他的屬下都在中心住著, 為什麽應宸要一個人住在人間呢？

    “太吵。”應宸看著杭睿說, “想躲個清淨。”

    “呃……”

    這個答案確實出乎杭睿的意料，躲個清淨的意思是不想讓人打擾？可是應宸在人間, 他也很忙啊, 所以他在躲什麽呢？

    不過沒等杭睿再問，換了一件風衣的蒼羽已經走了出來，杭睿也就不好再繼續問了, 還是正事要緊。

    應宸帶著蒼羽來到了市政公園，指著那片泥沼說：“查查看，這個湖裏曾經封印過什麽。”

    蒼羽點點頭，走到湖邊，雙手結印, 發出青色的光芒。

    杭睿自從能看見點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之後，已經坦然的接受了這種設定。杭睿曾經跟他說過，人界問題事件集中處理中心一共有四部，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主要負責處理人、鬼、妖、怪在人間為患的事情, 他猜測之前見過的北淵和寅風應該是其中兩個，跟著應宸去酆都的北淵多半負責鬼部，處理被奪魄事件的寅風應該是負責人部，而眼前這個蒼羽真身應該是青龍，主管的不是妖就是怪。

    如果應宸能探查到杭睿心裏的想法，一定會誇他猜得很準。

    青龍蒼羽正是妖部的負責人。

    東方青龍，天之貴者。

    能讓這樣一個神獸聽候差遣，那麽應宸又是什麽？

    喜歡一個人就想要了解他的一切。

    杭睿忽然發現，其實自己一點都不了解應宸。

    除了知道他不是人之外，自己對他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或許他早已經見慣了滄海桑田，又或許他早已經摒棄情愛。他的職責是守護天下蒼生，身上背負的是數以億計的生靈安危，而自己居然還想要跟他談戀愛？

    杭睿不僅是自己給自己潑了一盆冷水，澆熄了那蠢蠢欲動的春心，更是明白了自己跟應宸之間的差距。

    人家都說談戀愛結婚要門當戶對，早些年不懂，以為都是封建主義誆騙癡男怨女的謊話，後來長大了才明白，門當戶對，是這個世界上最誠摯的箴言。

    自己跟應宸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

    或許他早已跟天地同歲，而自己一個凡人的生命不過寥寥數十年，拿什麽去承諾永遠。

    這是一個注定be的暗戀。

    杭睿越想越覺得毫無可能，整個人都情緒低落，快跟湖邊的青苔沒什麽兩樣了。

    “怎麽了？”應宸察覺到杭睿的不對勁，兩步走過來，伸手撫上他的額頭，“不舒服？還是早上起太早犯困了？”

    杭睿退了一步，避開了應宸的手，搖頭說：“沒事，我就是……就是站累了。”

    應宸看得出來杭睿沒有跟自己說實話，不過眼下還有別人在，也不是談心的時候，隻好暫時由著杭睿去了。

    “湖裏有個封印陣。”蒼羽收回手，轉身看著應宸說，“雖然已經碎成渣了，但我還是拚出來了。”說著蒼羽抬手在半空中開始畫他拚出來的陣法。

    剛剛畫到一半，應宸就皺起了眉頭：“蝕月陣。”

    “那看來我拚的沒錯。”蒼羽收回手，“連你我都不曾知道這裏曾經鎮壓著東西，恐怕布陣的人可能是……”蒼羽用食指指了指天空，“而被鎮壓的東西恐怕也不是普通精怪，否則不可能動用蝕月陣這麽大手筆。”

    “現在陣破了，那個被鎮壓的東西一定混進了凡人之中，”應宸說，“在出亂子之前，必須盡快找到才行。”應宸打了個響指，正吃著糖炒栗子的要離被召喚到了麵前，“通知下去，清理戶口。”

    要離趕緊把栗子塞進嘴裏，點頭道：“我馬上去！”

    “清理戶口？”杭睿在旁邊鬱悶了半天，最終還是沒能止住那顆探究的心，聽到蒼羽跟應宸的話，大概知道有個危險的東西跑了出來，但不是很明白應宸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不管是人或鬼還是妖怪，都在中心各部登記在冊，這是規矩。”應宸耐心的跟杭睿解釋，“清理戶口是指讓他們去查找沒有登記在冊的，排除掉沒有危險的，鎖定陌生又有危險的那個，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目標。”

    杭睿點頭：“我明白了。意思就是有個危險的非法移民現在四處逃竄，為了不讓他危害人間，要找到他並遣送回國，是這個意思吧？”

    應宸唇邊勾起一點笑意，揉了揉杭睿的腦袋，誇獎道：“真聰明。”

    杭睿一時被笑容迷惑，竟然忘記了躲開。

    此時的杭睿心裏很矛盾，有喜有憂五味雜陳，一方麵是抱著多有一次都算賺的心情，貪戀著應宸的關心，另一方麵則是覺得明明知道沒有結果，又何必再給自己多一份幻想。

    一旁的蒼羽看著眼前的一幕也是頗有些震驚。

    同為龍，應宸是什麽脾氣，什麽性格，什麽喜好以前他都再清楚不過了。

    然而，在看到杭睿手腕上那根龍筋之後，蒼羽覺得自己已經看不懂了。

    將心比心，若是是讓自己從身體裏抽出龍筋，且不說這樣做折損的修為，隻說抽出龍筋那種錐心之痛，以及龍筋受損的切膚之痛，蒼羽就覺得自己一定做不到。

    然而應宸卻這樣做了，而且還是為了保護一個凡人，幾乎是將自己的性命拴在了這個凡人身上。

    蒼羽看著杭睿不禁皺起了眉頭，應宸對於這個人界來說有多麽重要，整個中心的人都知道，他們四部和八使這麽多年來在應宸手下處理了多少棘手的事情，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為難。

    難怪之前王素素回來之後臉色很難看，任誰知道應宸這樣做，都不會安心。

    “蒼羽，跟南惑一起去吧。”應宸說，“我先送杭睿回去，晚點從上麵回來，再去中心找你們。”

    蒼羽猶豫了一下，說：“不然我幫你送他吧。”

    “不用。”應宸拉住杭睿的手臂，“你忙你的吧。”

    說完應宸就拉著杭睿要走，驚得杭睿倉皇失措的跟蒼羽告別：“先走了，下次再見。”

    目送應宸跟杭睿離開之後，蒼羽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應宸對杭睿的態度意味著什麽，蒼羽很清楚。

    然而，這個凡人的存在，或許對這個人間來說，就是個錯誤，因為他讓從來有條不紊的應宸出現了不一樣的情愫。

    而錯誤，就必須修正。

    隻是一個轉身，杭睿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家門口了，而應宸則抱著胳膊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

    不知怎麽了，杭睿覺得此刻的氣氛有些不對勁，襯得自己有種莫名的心虛，於是趕緊說：“我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站住。”

    應宸的話音剛落，杭睿就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停下之後又覺得不妥，停下就得麵對，現在他隻想先躲過去，於是快步走到了家門口。

    隻是還沒等他掏出鑰匙，就被應宸用法力挪到了眼前。

    微微欠身的應宸盯著一直不敢直視的杭睿，幽幽的說：“你在躲我。”

    “我……沒有。”杭睿梗著脖子，死鴨子嘴硬不承認。

    “沒有？”杭睿一挑眉，開始算賬，“早上一聲不吭偷偷溜走了，剛剛又想跑。”應宸一步步朝杭睿麵前走，逼著杭睿一步步後退直到靠在了牆上，“說說看，為什麽躲我？”

    一點點縮短的距離，讓杭睿掩飾不住慌亂的心跳，害怕被應宸聽見，更害怕讓應宸知道自己對他有著這樣那樣非分的想法。

    “我是真的有事要做，你不也有事要忙嗎？”杭睿打著哈哈，“我們晚點再聊吧！”無論如何先把眼前混過再說。

    “你這逃避的借口未免也太爛了點。”應宸想到了什麽，皺起眉頭，“我做了什麽讓你討厭的事情嗎？”

    “沒有啊！”杭睿愣了，心想，怎麽可能討厭你，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

    “那你避我如蛇蠍，是為什麽？”應宸食指抬起杭睿的下巴，讓他不能躲開自己的眼睛，“不討厭我，莫非你喜歡我？可是按理來說，喜歡也不是這種表現吧？打算對我欲擒故縱？”

    “……”

    杭睿整個人都傻了，根本不敢開口講話，怕自己在慌亂中會做出咬舌自盡這種傻事。

    應宸見杭睿的表情和反應，差不多已經知道了答案，心裏升起一種千百年來從未有過的愉悅之情，按耐不住的喜悅，促使著應宸在杭睿的額頭輕輕親了一下。

    “不反抗？”應宸見杭睿愣愣的表情，沒有絲毫的閃躲，調笑著說，“再不出聲，下次親的可就不是額頭了。”

    杭睿捂著額頭往旁邊退了兩步，拉開了一點跟應宸的距離。

    杭睿現在滿腦子都是“我是誰？我在哪兒？剛剛發生了什麽？”的慌亂，額頭上灼熱的感覺提醒著他，剛剛應宸親了自己，親了自己？

    “你……你剛剛……”杭睿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剛剛，親了你。”應宸打量著杭睿的表情，“所以，你不願意？”

    “我願意！”

    杭睿下意識的回答之後，立刻給了自己一巴掌，為什麽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了！

    應宸笑了，他應該早點看出這個小呆子也是喜歡自己的，雖然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但現在的一切都剛剛好。

    恰好他喜歡自己，自己也恰好喜歡他。

    應宸走到杭睿麵前，拉開他放在臉上的手，為他去除了了那一巴掌的紅腫和疼痛。輕輕把他摟進懷裏，用低沉又迷人的嗓音，在杭睿耳邊輕聲說：“給你點時間考慮，等我一會兒回來，希望能聽到你親口告訴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