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059 難道是哪裏出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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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儀式分為:請神、定星、獻祭三個步驟。

    所以等靈止從宗廟走出來,走到高台上站定的時候, 村民們已經聚集在了之前就挖好的祭祀坑前, 按照次序, 將象牙等祭品挨個放進前兩個坑裏。

    正當眾人已經磨好刀, 準備把待宰的牲畜扔進第三個坑裏的時候。

    首領手裏抱著什麽走了過來, 村民們紛紛為他讓出了一條道路。

    “為解為部族災禍,吾亦應當奉上一份祭品以示誠意。”

    首領將手裏抱著的東西放在了地上, 借著昏暗的火光, 靈止和村民都清楚的看見了,那是兩個年幼的孩子。

    “以吾之血脈以敬天地, 求子民安康, 部落興盛!”

    靈止握緊了拳頭,他一開始之所以同意做這個儀式,就是因為看到了放在空地上的祭品, 隻是一些普通的器物和牲畜,暗暗放下了心才一步步做完了儀式,但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會突然出了這種變故。

    然而麵對這件事情,村民的想法跟靈止是大相徑庭的。

    在他們看來, 最崇高的君王居然願意為了犧牲自己的血脈,來為子民和部落祈福,這是多麽偉大的君王啊!

    於是村民們紛紛自發的跪了下來,對著首領行叩拜大禮,口中連連高呼著首領的名字。

    楮柏……你為了對付我, 為了要獲取民心,居然能舍得下親生骨肉!

    靈止看著楮柏了一眼,從高台上走了下來,直接從楮柏身邊路過,徑直走到第三個坑旁,蹲下/身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額頭,已經冰涼到沒有一絲暖意,他早就已經準備好了要這麽做。

    “神巫大人,”楮柏對靈止行了個半禮,“請。”

    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靈止一個人說停就能停下來的,就算他死活不同意讓這兩個已經故去的孩子當祭品,但如果沒有個完美的解釋,村民們一定不會同意。可如果真的要用這兩個孩子當祭品,就意味著他們的靈魂將被獻給神靈,可能會永遠被禁錮在這裏,生生世世不能入輪回。

    “神巫大人,還有什麽問題嗎?”

    聽到楮柏催促的聲音裏帶著些許不滿,再看看周圍那些村民抬起頭用詫異的眼光看著自己,靈止縱身跳進了第三個坑裏。

    “……大人!”村民們不明就裏,紛紛嚇了一跳。

    靈止站在坑裏,小心翼翼把放在坑邊的兩個孩子抱緊了坑裏,再用自己的血,在他們的額頭點了一個紅點。

    希望這點靈力,能庇佑你們有一天能入輪回。

    靈止回到高台之上,緊握著他的權杖,眼睜睜看著村民們將三個坑都填上,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兩個孩子的臉,靈止才轉過頭看著神情自若的楮柏。

    對自己親生骨肉都能淡薄至此。

    靈止覺得自己仿佛不認識這個楮柏了,從小一起長大的人,仿佛變成了一個鐵石心腸的人,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利,他可以舍棄掉所有東西。

    “滴答……”

    靈止感覺到一滴水落到了頭頂,抬起頭看著黑漆漆的夜空,漫天繁星一閃一閃像是隨時會落下一樣。

    “滴答……”

    第二滴落到了靈止的臉頰上,就像是一顆淚,順著眼角滑落,消失在風中。

    “滴答……”

    靈止伸出滿是鮮血的手,這滴雨便和血一起,從手心墜落。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一定是神明聽到了我們的祈求!”

    “我們有救了!”

    欣喜若狂的村民們叩拜滿天諸神,開心的用手捧住落下來的雨水。

    “叩謝王上!”

    有一人出聲,其他人跟著迎合,一時間整個天地間隻能聽到一個聲音。

    “叩謝王上!”

    杭睿站在一邊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心裏除了悲傷和難過之外,還有一絲憤恨和失望,這份感情不屬於自己。

    杭睿看著站在人群中顯得分外孤獨的靈止,這份感覺屬於他。

    其實杭睿的心裏一直在逃避去承認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個神巫和自己的關係。

    之前在壁畫幻境裏,自己並不能感受到那些亡靈的心情,縱然他們確實是存在的,自己也沒有一點感覺,然而如今卻能與這個數千年前的殘魂幻像感同身受,杭睿發現自己已經不能自欺欺人的將這一切拋給幻境來背鍋。

    為什麽除了自己,不管是薛哲還是宋明謙都不能激活甬道裏的機關?為什麽每個機關都需要自己的血才能打開?為什麽幕後給應宸搗亂的人,每次的目標都是自己?

    如果再不能將這些聯係到一起,杭睿覺得自己的智商也就沒什麽資格跟應宸在一起了。

    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杭睿再看靈止,就覺得更可憐了。

    原本以為這輩子孤兒的出身、內向的性格、在遇上應宸之前隻有薛哲一個可交心的朋友,這些都已經夠慘了。

    但是看到靈止被一步步逼著走,仿佛天地間隻有他一個人孤立無援的時候,杭睿忽然就覺得自己經曆的那些真不算什麽了。

    村民們有些為了避雨跑回了家,有些因為開心而奔去了田裏。

    這個宗廟前麵,隻剩下了兩個人。

    站在高台之上淋雨的靈止,和站在高台之下看著靈止淋雨的楮柏。

    楮柏一步步走上高台,站在靈止麵前,說:“回去吧,別淋雨了。”

    靈止低著頭,他不願意去看楮柏,甚至也不想跟他說話,可是心裏那些從未有過的憤怒卻又忍不住想爆發。

    可爆發了又能怎麽樣呢?

    死去的兩個孩子能活過來嗎?已經變了的人還能回頭嗎?

    既然答案都是否定的,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見靈止沉默不語,楮柏也沒有多說什麽,轉身從另一邊走下了高台。

    他是一個王者,是至高無上的權力象征,他不會也不可能對人低頭,更不會也決不允許自己認錯。

    杭睿來到了靈止身邊,即使知道自己現在跟空氣差不多,還是不忍心看著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被泥水、雨水和血水弄得分外狼狽的靈止。

    杭睿把手放在靈止頭上,哪怕沒有用,也想要為他遮擋一點風雨。

    “我是不是很傻……”

    杭睿驚得抖了一下,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這種自己跟自己對話的感覺,真是太奇怪了,而且麵對靈止這樣的問題,杭睿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不管說是或者不是,都很不厚道。

    靈止沒有聽到回答,也沒有再繼續問,狼狽的坐在狂風暴雨裏,像個自身都難保的泥像,一動也不動。

    杭睿沒有別的辦法,隻好陪著靈止就待在這個高台之上,心裏已經明白,自己之前在甬道裏聽到的童謠,恐怕就是剛剛犧牲的那兩個小孩子了……

    隻是杭睿不明白,他剛剛明明並沒有看到其餘的祭品,按照之前的情況來看,按理說六器的祭品應該有六樣單獨的強大祭品才對,就像是被獻祭給玉琥的諦珀,可如今看來並沒有這些,整個儀式都非常簡單,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難道是哪裏出了錯?

    靈止恢複清醒的時候,下了一整夜的雨絲毫沒有減弱。

    “神巫大人,這雨下得太大,整個村子都被水淹了!”

    “什麽?”

    靈止踉蹌起身,用濕漉漉的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抬眼就看到宗廟前的廣場上,積起的水已經沒過了腳背,而宗廟是整個村落最高的地方,如果這裏已經積水……

    靈止轉過身看向下方的村落,烏雲密布的天空下,夜色正在退去,東方天色漸尖亮了起來,下了一整晚的大雨,趁著大家都熟睡了之後,淹沒了半個村落。

    “村民們還好嗎?”靈止關切的問,“有沒有人受傷?”

    “沒有……就是房子都不能住了,王上打開了王城,讓我們去王城裏躲一躲。”

    靈止鬆了一口氣,說:“那就好……”大多數都是土坯房,根本經不起大雨一整晚的浸泡,跟宗廟一樣是用方石堆砌起來的王城,至少能保證一部分人的問題。

    “神巫大人……這雨為什麽會一直下不停呢?是咱們昨天的儀式……失敗了嗎?”

    聽到村民這麽問,靈止也突然反應過來。

    儀式的每個環節他都爛熟於心,甚至連腳都沒有踏錯過一步,他可以確定自己絕對沒有出錯,然而這場下不停的雨分明是在告訴他,這是神的憤怒,因為他們做了什麽,所以惹得神生氣的懲罰。

    祭品!

    靈止想到三個環節裏,唯一出現變數的就是楮柏臨時更改了祭品,用孩子來代替牲畜獻祭。

    於是靈止一路狂奔來到王城,找到單獨一人坐在房中的楮柏,蹚水走到他麵前,看著眉頭緊皺的楮柏,憤怒的問:“你做了什麽!昨天那兩個孩子,你對他們做了什麽!”

    “靈止……我……”

    “你究竟做了什麽!”

    “那兩個……不是我的孩子……”

    “什麽……”

    靈止頓覺五雷轟頂,整個腦子發懵。

    “我……用了俘虜的孩子代替……我沒想到你真的能……”

    “沒想到我居然真的能請到神靈?”靈止怒極反笑,看著整個人都焦躁不安的楮柏,忽然他冷靜了下來,“楮柏,我沒想到你會這麽蠢!”

    “我……”

    欺騙神靈是什麽樣的罪過連靈止都無法預估。

    如果無法平息神靈的憤怒,那麽他們部落將麵臨滅頂之災!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記得吃粽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