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又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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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北湘來到洪州邊城, 蹦下車後摸了口袋, 臉色一變, 當下拉著馬車往城郊破廟走。
阿蘭攔住他:“你去哪?”
蘇北湘臉色不善,擰著眉頭糾結了好半晌,才快速又低聲說道:“我錢袋掉了。”
“……被偷了?”
蘇北湘不樂:“誰能偷我?!”
“哦。那就是你給弄丟了?”
蘇北湘理由非常正當:“是在彭城殺山匪的時候掉的,應該是帶子斷了。”
阿蘭默想:“你還有臉提彭城……”
蘇北湘臉色又沉了一分, 說道:“所以, 沒錢住客棧。”
“你金子呢?”
“你傻嗎?”蘇北湘道, “這個窮鄉僻壤, 連我家的商行錢館都沒有,賀族也未來接人, 前後不靠, 你敢拿金子住店?”
說得很有道理, 阿蘭本想解釋她隻是問問他金子丟了沒有,但想到現在住店是關鍵, 也就不再多這句嘴。
其實她很想說一句:知道金子不能花,你天天帶著它是做什麽用的?顯擺家裏有錢嗎?
蘇北湘翻了個白眼,要去住廟。
阿蘭連忙拉住他問道:“你想讓一個病人住破廟?”
蘇北湘沒好氣道:“那能怎麽辦?不然就街頭!”
破廟, 還是露天席地,你選一個吧。
在他的注視下,阿蘭手伸進懷裏摸了半天, 蘇北湘醒過神來連忙撇開眼,問她:“你幹什麽?”
阿蘭從懷裏摸出一個荷包:“我有碎銀,銀票, 銅板。”
她打開袋子讓蘇北湘看。
裏麵還有盒胭脂。
蘇北湘捏出胭脂盒,鄙視道:“出門打仗,身上還帶胭脂水粉……”
“有問題嗎?”胭脂是阿蘭之前在墨城買的那個,本來想塗胎記,後來被樓玉勸了回去,這盒胭脂就一直收在身上,她沒有浪費的習慣,用不上也不會扔掉,因而就一直帶著。
但這些,她不想跟蘇北湘解釋,隻倒出一些碎銀銅板給蘇北湘,取回胭脂,把荷包塞了回去,“小七的腦袋上還一堆花花綠綠的寶石花呢。”
蘇北湘也不想跟她糾結這個問題,隻道:“你不知道別亂說,那些都是他娘他姐姐們的遺物,你
以為他是戴著臭美嗎?跟你又不一樣。”
阿蘭愣了好久,這下是真的閉嘴了。
她以為樓玉就是那種風流少年郎,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戴他身上也不別扭,他本身又是那種喜氣洋洋的性子,所以她真的以為樓玉天天戴著那些東西是為了好看……
原來是這樣。
阿蘭岔開了話題:“你看看,錢夠住店嗎?”
“夠了。”蘇北湘看也未看,手指蜷起飛快地數了掌心的錢,放進口袋,趕車回去,問她,“你哪來的錢?”
“蓮華給的。”
那些碎銀,很早的時候步蓮華就說過要給,阿蘭本來沒指望他記住,以前尚書家的姐姐跟她說過,那些公子們對女人說的話,有時候就是哄人玩的。剛開始沒摸清他脾氣時,阿蘭也覺得步蓮華是在哄她玩。
結果步蓮華真的給了。
原先是每天都給,後來是她自己說,每天都有,錢多了沒地方存放,讓他不用如此守諾。
沒想到隔天,步蓮華就拿著一個小荷包來了:“是我疏忽了。給你換成銀票,蘇家錢館的兩張,賀通錢莊的三張,還有些錢幣碎銀,想買什麽就買,沒錢了或者丟了一定要告訴我。另外,要是哪天跟我走散了,你就去找賀通或者蘇商的錢鋪,報我或者北湘的名字都行,千萬要記得。”
蘇北湘一路無話,背上昏睡的步蓮華找了家幹淨敞亮的客棧,吸取上次的教訓,這次要了間大房,打算住一起。
但床隻有張大的,蘇北湘自然不會跟病人和阿蘭搶床,他把步蓮華扔在床上後,自覺地挪好椅子,躺了上去,腿放在桌子上。
屋內很長一段時間無人說話,氣氛有些尷尬。
過了不久,蘇北湘見阿蘭收拾床鋪,忙著打水洗臉,沒注意他,他這才從袖筒裏掏出一截小藥膏,給身上的傷口塗藥。
蘇北湘從小就被爹娘訓斥,說他打起來,背後空門大開,典型的顧前不顧後,因而添了傷,基本都是在身後。
蘇北湘背過手,能夠到的傷,費力塗了,夠不到的,他也懶得管,剛回過頭要把藥膏收進去,就見阿蘭盯著他看。
“怎麽?”蘇北湘問道,“缺什麽東西?”
“不缺。”阿蘭低頭給步蓮華掖了掖被角,又抬起頭問道,“……要不我幫你?”
蘇北湘回敬她三個字:“要你管。”
一般情況下,蘇北湘態度惡劣,吐出這三個字後,阿蘭一定會如他所願,不搭理他的。
不過這次,阿蘭皺眉道:“你背上有道傷,挺長的,肯定夠嗆。所以我好好地再問你一次,你想清楚了回答我,要不要我幫你塗?”
蘇北湘猶豫了許久,最終像要英勇就義般,咬牙切齒地遞上藥膏,說道:“好,那你來。”
阿蘭把藥膏拿在手裏,抬起眼皮說道:“我是幫你,不是你支使我。”
蘇北湘閉上眼睛,醞釀了好久,最終豁了出去,說道:“幫我,謝謝。”
盡管表情還是不情不願,但起碼說謝謝了。
阿蘭哼笑一聲,讓他轉過去。
蘇北湘有些無措,可能是把後背給人,讓他感到不安。
但他沒不安多久,因為塗藥的人動作可不溫柔,蘇北湘打著顫說道:“你就不能輕點嗎?!”
“抱歉抱歉。”
阿蘭手上動作放輕了些,然而蘇北湘完全不配合,藥還沒塗上,就碰了一下,他就跟吃了炸藥一樣,劈裏啪啦亂蹦。
阿蘭對他可沒什麽耐心,他趔著身子動來動去,她也沒辦法按住他不讓他亂動,幾次抓空後,阿蘭忍無可忍,一巴掌打到他背上,怒道:“給我忍著!”
劇痛襲來,蘇北湘差點叫出聲,然而這之後,他果真不動了。
月霜說得實在是太對了!阿蘭嘖嘖稱奇,這蘇公子就是個賤骨頭啊,非得人罵著打著才舒服,你態度好了,他還渾身不自在。
塗好了藥,蘇北湘又自覺躺回了椅子上去。
阿蘭問他:“你行嗎?不然你過來睡。”
她身上沒傷沒病,跟他換換,她睡椅子也行。
蘇北湘沒好聲道:“你睡你的,別管我!”
他說完,搭上衣服,朝椅子上一坐,碰到了傷,齜牙咧嘴地閉上了眼。
蘇北湘掛彩頗多,睡得也不安穩。
越往雲州,地勢越高,八月的天氣,鄉野小店夜裏頭不暖和。
阿蘭睡意朦朧中,被蘇北湘翻來覆去的聲音吵醒,她歎了口氣,點上燈,下床來拍醒了他:“過去睡。”
“你睡你的就是……”
阿蘭差點把手裏的燈拍在他那張不情願的臉上:“滾去睡!”
他鬆動了些,但仍嘟囔著:“怎麽能讓女人睡椅子。”
“那得問問你這個男人,為什麽會一身傷了!”阿蘭拍著他後腦勺,“傷了病了就不要逞能,我提醒一下,現在你吃的住的都是我的,我說了算,快去!明天你要是也病倒了,我怎麽辦?照顧兩個病人嗎?”
蘇北湘沒有剛剛那般堅定了,臉上出現了猶豫之色。
“快去,床上有被子。”阿蘭說,“夜裏涼,你又傷了,凍病了就真成麻煩了。”
蘇北湘按著肩上的傷口,挪到了床上,挨著床邊躺了下去。
阿蘭指了指被子,蘇北湘猶豫了一下,拉過被子蓋上,閉上了眼。
阿蘭看了眼椅子,想了想,也回到了床上,坐在步蓮華那一側,披上大氅,就這麽坐看著身邊的人。
她伸出手,隔著白綾輕輕摸著步蓮華的眼睛,微微笑了笑,指尖順入他的發,五指如梳,又將他散開的黑發理好。
回過神,忽然看見那頭的蘇北湘睜著眼睛看她,目光很是複雜。
阿蘭挑起眉,哼聲一笑,問他:“看我做什麽?”
“為什麽?”
阿蘭不明白:“什麽為什麽?”
“你喜歡步蓮華?”
阿蘭頓了一頓,坦然道:“沒錯,喜歡。”
“為什麽會喜歡?”
“為什麽不喜歡?”阿蘭說,“從小到大,我可從沒見過好男人,基本都是些惡鬼渣滓。像蓮華這麽好的人,我從未見過。”
蘇北湘的語氣很是不解:“因為人好,所以喜歡?那為什麽不是樓玉?”
阿蘭這下有些好奇了:“等等,你沒喜歡過誰嗎?”
蘇北湘沒有說話,過了好久,他說:“我不理解。不僅是你對他,還有他對你,樓玉對月霜的,月霜對我大哥,甚至我爹對我娘……”
這下輪到阿蘭驚奇了:“你從未喜歡過人?”
蘇北湘搖頭,他又問:“回答我的問題,是因為步蓮華對你好,你才喜歡?”
阿蘭呆愣了好久,才回道:“當然不是。他對於我而言,就像上天給的驚喜,就像從天而降,是特別的……他什麽都好,怎麽看怎麽好,哪裏都好,不僅僅是對我好。你……你應該不懂,我天天和他躺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怎麽會不動心,怎麽會不喜歡?”
阿蘭說完,驚訝道:“你竟然不懂……”
也怪不得,蘇北湘會這麽煩人。
“你沒有,看到誰,心跳得很快的時候?”阿蘭真的不理解,“你心裏就沒有想過哪個姑娘?”
“……那不一樣。”蘇北湘忽然沉了臉色,“你一個姑娘家的,不許問男人這種問題。”
“我呸。”阿蘭嘴角一挑,說道,“你連個喜歡都不知道,還敢不允許別人說你?”
“我隻是不理解!”蘇北湘有點暴躁,“不是不知道!我怎麽會不知道,我見過的喜歡可比你多多了,你閉嘴!”
閉嘴就閉嘴。
阿蘭不再搭理他。
哪知過了一會兒,蘇北湘忽然開口說道:“你其實……人也挺好的。我之前低看了你,我道歉。”
這無異於鐵樹開花太陽西升,阿蘭震驚不已,目瞪口呆。
蘇北湘說完,忽然又煩躁的嘖了一聲,似是氣自己,皺起了眉,呆了一會兒,他卷著被子蒙頭睡了。
阿蘭氣得要死:“混蛋!你有被子,不許卷他的!”
蘇北湘把步蓮華身上的被子也卷走了。
阿蘭力氣大,一把拽住被角,把被子拽了回來。
蘇北湘似是睜不開眼,阿蘭愣了一下,手背飛快地碰了一下他的額頭,罵了一聲:“大爺的,又病一個!”
怪不得會突然態度大變,還跟她道歉,敢情是燒糊塗了!
“啊!!氣死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 照世明燈,未央遺雲,目標先掙他個一個億,枳生淮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