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晉江文學城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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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來了, 趕緊吃!”
日天日地都從老祖語氣中聽出一絲不耐, 他們心中忐忑,吃飯時自然沉默許多, 就顯得另一邊的聲音格外清晰。
“顧家真不識好歹, 居然不將我們歸月閣放在眼中, 還敢提條件?真以為自己還是有寒雲宗做靠山的大世家?”
景嶽幾人耳力都很好,聽見對方提到顧家, 都豎起耳朵偷聽。
“我呸!一家子落魄戶, 憑什麽還占著九天書院的薦函?他顧家誰有資格去?”
“就是!唯一有出息的顧俠都被放逐到百丈海,又得罪了寒雲宗那小兒老祖, 早被宗門厭——”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景嶽三人都斜眼看去。
隻見一人捂著臉, 驚懼地對王沂水道:“對、對不起,是我失言。”
王沂水冷笑,“小兒什麽?你可真是活的不耐煩了,這裏可是極北陸洲,你想死, 別拖著我們!”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王沂水沉聲道:“不久便是九天書院十年開山之日, 依著郝師兄的實力, 有很大希望入得書院。可惜,閣中隻有一份薦函, 落不到郝師兄頭上, 我若能為郝師兄找來薦函, 不說郝師兄感激我, 就連師尊也會高看我一眼。”
“是是是。”同桌人忙不迭點頭。
王沂水輕蔑地掃了他們一眼,但見他們如此諂媚,心中又有了扭曲地快意。
當年他也曾如這些人一般毫無地位,時時都在壓抑自己,奉承別人。本以為離了寒雲宗便是末路,沒想到拜入歸月閣,自己的資質卻是門中獨一無二,直接被閣主收為入室弟子,成了歸月閣眾星捧月的人物。
寒雲宗那些恥辱,那些遺憾他已漸漸不去想。第一法宗是什麽?他隻知道,歸月閣中的他才是真正快活。
在眾人的吹捧與豔羨中,王沂水的性子愈發肆意,“既然顧家不識抬舉,就別怪我不客氣。我倒要看看,寒雲宗會不會為了個被放逐去百丈海的弟子出頭!”
此話一出,日天日地眼中的怒火騰地燃起,而王沂水的同伴也都變了臉色。
有人戰戰兢兢道:“王師兄,你、你可不要衝動,薦函的事,要不咱再打聽打聽?”
別看他們剛才罵得凶,但也隻敢私底下泄憤,真要讓他們與顧家正麵杠,他們哪兒有膽子?再怎麽樣,顧家還有一人留在寒雲宗,縱然暫時被放逐,可萬一呢?萬一有朝一日,他重新得勢了呢?
王沂水暗道:一群窩囊廢!
“顧家早已被寒雲宗厭棄,我等又有何懼?弱肉強食乃天理,如今我們強於顧家,為何不食?即便有隱患,但修大道本就是爭一線生機,機會擺在眼前,憑何不爭?”
他這番話讓一眾同門都有些意動,可寒雲宗積威甚久,他們一時不敢下決定。
“要是,要是寒雲宗赦了顧俠的罪呢?”
王沂水一陣狂笑,似乎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話語中滿滿的諷刺,“得罪了寒雲宗的新老祖還想被赦?別說他一小小築基,就連金丹真人,在那位老祖眼中也不過一隻螞蟻,一顆浮沉,說抹去就抹去。”
景嶽:“……”大哥,你想多了。
日天日地氣憤難當,雖然顧家出了事,但好歹也依附於寒雲宗,豈容一個七八流的小門派羞辱?何況,王沂水話語中隱藏著對寒雲宗以及老祖的惡意與不滿,更是讓他們感到無比刺耳,不可忍受。
兩人正欲上前質問,卻被景嶽製止。
他輕聲問道:“九天書院是怎麽個情況?由誰坐鎮?”
景嶽從典籍中曾看到過九天書院,知道此乃七方界最大藏書閣,但具體並不清楚。由於九天書院並非一門一派,他也未曾特意了解。
日天日地一愣,沒想到老祖會問這麽粗淺的問題,皆下意識回道:“是秦真君。”
“秦燕支?”
能讓日天日地叫個名字都小心翼翼又雙目放光的“秦真君”,景嶽不做他想。
“他不是萬銘劍宗的弟子嗎?”
龍家兄弟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錯愕,老祖竟完全不知九天書院?
景嶽看出他們的腦補,恬不知恥,“我還小。”
是哦,老祖隻有十七。
不對啊,十七也不小了啊?
但不論如何,在他們眼中無所不能的老祖“虛心求教”,兩人頓時興致勃勃。
龍日地:“首先得從九天書院說起,老祖聽說過九天書院吧?”
景嶽點點頭,將所知說了。
龍日地:“不僅僅如此,九天書院是六千年前一位修煉奇才洛真君建立。他耗費三千年時間,從七方界各地收集各類藏書,包括功法、丹藥、煉器、陣法、雜學、文集等等,逐漸將九天書院從一個不起眼的小書閣,打造成七方界藏書最豐富的地方。”
“同時,洛真君還有奇思妙想,為修界帶來了許多新風潮。就比如現在火遍七方界的各類修仙爽文,還有利用記憶石拍攝的修真電影,以及曾風靡中州的報刊雜誌,最早都是出自於九天書院。”
“電影?報紙?”景嶽覺得聽起來有點熟?
“是我啊!是嘰嘰告訴你的呀!”藍鳳十分激動,在桌子上跳個不停,“那個人!一定是主角!他一定是從其他小界穿越來了上界,有些小界的世界法則和修真界很不同,他們有很豐富的娛樂方式!”
景嶽:“……”
龍日地:“洛真君修成返虛後,九天書院正式對外開放。洛真君以無償借閱閣中藏書為條件,吸引資質上佳的築基期修士入駐書院,允許他們在書院學習三十年。但這段時期,修士們所領悟的新功法,或是一些修煉心得,都歸屬於九天書院。”
“隨著九天書院影響力越來越大,各大小門派也開始派弟子前去交流學習。但門派若想換取名額,就必須用宗門傳承來交換。”
景嶽心道,這位洛真君很有心計啊,如此一來,九天書院的藏書隻會源源不絕,第一藏書閣的地位很難被撼動。而他雖沒有開宗立派,但曾求學於九天書院的學生,都是他的隱性人脈。
久而久之,隨著洛真君修為更進一步,恐怕就成修界第一人了。
可這般風流人物,他怎麽沒聽說過?
龍日地:“聽說除了各仙門的核心傳承,其餘都被藏書閣收錄在案。還有一些散修或隱世修者投遞自己琢磨出的功法,以換取進入書院的資格。”
“九天書院幾千年來積攢的功法秘籍不計其數。可惜,英雄難過美人關,洛真君一世英雄,卻死於幾位道侶爭風吃醋。”
……幾位道侶?道侶還能有幾位??
藍鳳:“種馬啊,我不是給你講過嗎?珍珍愛愛什麽的。”
景嶽:“……………………”
難怪他沒聽說過此人,原來早都死了。
龍日地:“不過,九天書院的模式倒是傳承了下來。他們每十年一開山,隻招收築基修士,不論你是何小境,隻要入了書院,都得從星宿班念起。書院內每十年一小考,隻有通過小考,才能晉升入月影班,最後則是日輪班。隻要完成了日輪班的學業,就可以獲取九天書院的畢業證書,有此憑證,就能輕易拜入各大宗門,或成為門中重點培養的弟子。”
景嶽:“畢業證書?”
龍日地:“對,就是證明你在九天書院呆滿三十年,並且通過了所有考核。”
景嶽:“有意思。”
龍日地:“除此之外,九天書院講師也都是由各門派的金丹真人輪值,山長通常一甲子一換,修為更在紫府以上,目前正是由秦真君坐鎮。能得到他們的指點,誰又不想去呢?”
“但是九天書院名聲在外,每次開山隻收數百名修士,名額有限。大門大派都有十位舉薦名額,但中小門派和散修卻隻能爭取得到薦函,通過薦函才能參加九天書院的入院考核。”
景嶽:“他們說的薦函,就是指這個?顧家有?”
龍日地:“顧家當年也是大世家,有一份薦函不足為奇。”
景嶽大致解了心中疑惑,心道這次去了中州他得好好打聽一番,若真如傳說中厲害,他也想取一個名額。
一頓飯就在各種八卦和偷聽中結束,景嶽讓龍家兄弟先去送靈草,他自己隨便逛逛。倆兄弟略有些猶豫,但想到這裏是極北陸洲,老祖本事又大,也都放下心來。
三人商量好匯合的時間和地點,各自分頭行事。
景嶽落單後,藍鳳一個勁跟他念經,“他們說那些都是套路,就跟有些小界的義務製教學一樣,你們啊,還是見識太少……”
“你見識多,怎麽也不知道那位洛真君?”
藍鳳絨毛一豎:“誰、誰說我不知道?我隻是見他那麽本事,怕你聽了受打擊,才、才沒告訴你。”
景嶽:“我有什麽好受打擊的?哦,他被什麽珍珍愛愛之類聯手弄死,是挺可怕。”
藍鳳一僵,好不容易想出一句“……因為、因為最毒婦人心!”
景嶽:“不,是他活該。”
人心是最難掌控的,情債也是最難償還的,洛真君負債累累,自然有此一劫。
等到月牙初現,天空中還有未褪盡的殘陽,日與月難得被裝裱在同一畫卷,景嶽賞著天色,緩步來到了顧宅門前。
微光下,宅門前的石獅底座布滿苔蘚,青磚地縫裏還有些枯草,看上去似乎很久無人打理過。
“叩叩——”
景嶽等了一會兒,不久,門裏頭有人問道:“是誰?我家老爺可不在家!”
對方連門也不開,顯然十分警惕。
景嶽:“我從寒雲宗來。”
那邊靜了一息,大門猛地敞開,也不知是聽了“寒雲宗”三字太過激動,還是認為信天城內沒人敢冒充寒雲宗弟子。
門子看見景嶽先呆了呆,半晌才跪地道:“不、不知仙長前來,有失遠迎,請仙長恕罪。”
“無事,帶我去見你家老爺。”
“是!”
等景嶽入了正堂,顧家的人已經到齊了,各個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就好像他是什麽洪水猛獸。
景嶽也不解釋,隻道:“我乃寒雲宗老祖景嶽,誰是家主?”
“老、老祖!”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噗通”跪地,驚聲道:“罪人顧亦白恭迎老祖!”
堂中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紛紛效仿,一時就隻剩景嶽還端端站著。
哦不,還有藍鳳。
景嶽:“起來吧,我今日不是來問罪,你們不必擔憂。”
顧亦白不敢起身,他清楚地記得顧家為何被打落雲端。那時他們尚不知道得罪的人就是寒雲宗新老祖,還想著等風聲過去再想法子為顧俠疏通,可後來……
他微微顫顫道:“不知老祖前來所謂何事?可是俠兒他出了事?”
“起來!”景嶽語氣重了一些,駭得滿屋子人幾乎跳起。
“歸月閣是否找你們索要過九天書院的薦函?”
顧亦白勉強站住,佝僂著腰道:“是。”
“具體如何,說來聽聽。”
顧亦白不知原由,但不敢有絲毫隱瞞。
顧家的確有一份薦函,是他們花重金為顧俠求購的。寒雲宗雖有名額,但顧家為了保險,還是特意準備了一份。
十幾年前,顧俠築基成功,顧亦白擔心他根基不穩,特意壓了他十年,但沒想到幾年前顧俠被派往百丈海,也不知何時能回,這份薦函自然就用不上了。
顧家本想用薦函換一些修煉資源,因此歸月閣上門來時,他們也好聲好氣地招待,哪知對方竟想白拿。顧亦白拒絕後,歸月閣又幾次上門騷擾,顧家不好得罪對方,但也實在煩不勝煩。
顧亦白:“所以這幾日我都讓門子推說我不在,我想著,這裏好歹是信天城,歸月閣也不敢強搶。”
景嶽扯了扯嘴角,心道那可未必。
“老祖,可是這份薦函有什麽問題?若是宗門需要,我立刻就獻上。”顧亦白問得忐忑,看上去倒是心誠。
景嶽:“你們收著吧,或許顧俠還用得上。”
顧亦白還來不及想明景嶽的意思,就見他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張折疊的靈符。
景嶽並攏雙指,於虛空中寫寫畫畫,手指上漸漸凝聚出一點微弱白光,又點在靈符上。
白光很快沒入符中,景嶽將靈符遞給顧亦白。
“這是……”顧亦白細細一看,忽然瞪大了眼睛,“寒雲宗的護陣符?!”
景嶽:“靈符我已修改過,若歸月閣再來硬搶,你不必與他們客氣。”
顧亦白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老祖的意思是……”
“顧家乃我寒雲宗門下世家,怎能被歸月閣肆意欺淩?當年之事已過,莫在糾結,腰板子挺直些,別再畏畏縮縮!”
景嶽這番話,讓堂中各個人雙目含淚,他歎了口氣,“日後好好修煉,克製**,約束族人。寒雲宗偌大一個宗門,莫非還與你們記仇?”
顧亦白大喜過望,連哭帶笑道,“遵命!”
景嶽微微頷首,“他們不來硬搶便罷,若心懷歹意,此符必讓他們脫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