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晉江文學城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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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界的險情景嶽尚無感應, 他此時正麵臨著生死危機!

    體內好似有一座火山噴發, 氣血僨湧得像要破體而出,衝撞得骨骼肌肉有如被千山萬嶽碾壓, 劇痛幾乎奪走他的神誌。

    景嶽拚盡全力催發神識, 不再去想肉/身是否會承受不住, 他必須從感悟中醒來!

    可是不行,他就像被天道之力束縛一般, 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

    然後, 虛影的劍動了。

    劍光流轉間繁星璀璨,鋪散在仿佛深海般寂靜的虛空宇宙, 蘊含著亙古不變的神秘與浩瀚。

    一劍萬頃,光掩萬物。

    那一瞬, 景嶽看到了九天銀河!

    ——銀河落九天!正是滄瀾劍法最後一式!

    一萬年前,景嶽就是領悟到這一式的雛形而提前招來天劫。此功法威力之強何止天階?!若虛影這一劍斬出,雷劫再來,以他築基期的修為必然灰飛煙滅,也再沒機會重來!

    難道兩世都要死於同一件事嗎?!

    景嶽急得快吐血, 他感覺自己都快走火入魔了, 但依舊不能阻那一劍分毫。

    景嶽睜大眼睛, 看著虛影出劍,正打算舍棄肉/身, 拚著神識散滅也要搏一把。

    突然, 他背心一痛, 眼前一黑, 就此失去了意識。

    劫雲退走,劍氣消散。

    秦燕支單膝跪地,將景嶽半抱在懷中。對方麵無血色,發髻淩亂,衣衫猩紅,但呼吸還算平緩,隻是看上去十分脆弱,讓他忍不住放柔了力道。

    秦燕支心神震顫,這位年輕的老祖究竟悟出了何種功法,竟有如此威力?方才溢出的劍氣就連身為紫府期的他也倍感壓力。而他的道一劍法,雖說已是天階功法,但也不曾引來過雷劫!

    “老祖!”

    寒雲宗等人一齊衝了過來,神情慌張。

    秦燕支:“他沒事,隻是暈了過去。”

    王長老細細查看一番,終於放下心,他忙躬身致謝:“多謝秦真君仗義出手!”

    秦燕支:“不必多禮。”

    伴隨著一陣咳嗽聲,景嶽悠悠轉醒,他聞到一陣寒涼香氣,仿若雪地梅林。

    接著,他發現自己被一個男子抱在懷中,驀地一僵,但又很快鎮定地坐起身來。

    秦燕支順勢鬆開手,王長老上前來攙扶景嶽,先頭不知道躲到哪裏去的藍鳳也撲到景嶽懷中,哭哭啼啼道:“景景,你沒事吧?嘰嘰好害怕。”

    景嶽見藍鳳翅膀和腿上各有一道劍傷,又看了看周圍——地上裂口/交錯縱橫,鋪地的玉石板大範圍損毀,就連不遠處洛真君的石像都斷了一隻手臂。

    “……”說好的不願影響旁人考核呢?

    景嶽猜到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臉很痛,也倍感慚愧,他捧著藍鳳道:“對不起。”

    藍鳳一愣,它沒料到景景會道歉,瞬間委屈巴巴地掉下淚來,頭靠在景嶽胸口哼哼不停。

    景嶽兜著嘰嘰,搖搖晃晃站起來,看向救命恩人,“多謝秦真君,今日是我之過,一定補償。”

    秦燕支眼中有一絲疑惑,嘴唇微動,但最終也沒問出口。

    而他想要知道的無非是景嶽悟出了什麽功法,景嶽猜到他的心思,卻並不願說,隻默默垂下眼。

    場麵一度很安靜。

    最終,秦燕支行了一禮,負劍離開。

    等秦燕支一走,王長老又急著詢問景嶽的傷勢,後者道:“修養幾日便好,不必擔心。隻是……”

    景嶽看了看周圍神情或驚恐或呆滯的修士,他頭疼道:“我們趕緊進書院吧。”

    王長老趕緊扶著景嶽,經過紫霞派身邊時,他刻意停了停,下巴微揚,得意地“哼”了聲,讓還處於石化狀態魏長老成功解凍,臉色鐵青。

    這一哼也讓其他醒了過來。

    “剛才……到底怎麽回事?”

    “天階功法?可秦真君當年悟出道一劍法時,也沒有招來雷劫啊?”

    “可能秦真人悟出的隻是雛形?”

    “現在簽牌炸毀,誰也不知真相了。”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嗬嗬,算了,我想多了。”

    “你是說神階?不可能,神階功法隻有中古時期出現過,那時有古修的實力可媲美神靈,如今嘛……”

    “我知道,也就是隨便說說。”

    ……

    魏長老聽著旁人議論,心塞到仿佛吞了一萬根針。

    寒雲宗這下大出風頭,很快,整個修界都會傳頌小兒老祖悟出驚世功法,引來了雷劫。誰還有心思關注紫霞派弟子領悟的玄階功法?偏偏這件事還是他搞出來的!

    更可怕的是,小兒老祖天資如此之高,又得到景元道祖傳承,勢必成長極快,有他作為寒雲宗後續支持,紫霞派還有出頭之日嗎?

    唯今隻希望此事能讓秦燕支心生間隙,在書院裏好好壓他一壓。

    可剛剛又是秦燕支救了他……

    魏長老簡直想哭,他算是切身感受了一把偷雞不成蝕把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沒臉回宗門了,嚶嚶……

    另一邊,景嶽已住進了九天書院的客舍。

    他環視房中清雅的陳設,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又對王長老道:“讓寒雲宗的藥鋪準備些丹藥,交給那些受我連累遭了無妄之災的修士。”

    “是。”

    景嶽想了想,肉痛地摘下須彌戒遞給王長老,“裏頭有一座小型靈礦,你酌情補償吧。”

    王長老立刻土豪地表示:“哪能讓老祖破費,我來!”

    景嶽幽幽道:“你身上帶的不都給我了嗎?”

    王長老:“……好像,是的……”

    “好了,你先去吧。”

    等房中隻剩景嶽一人,他先給藍鳳治了傷,便打發它出去玩,自己則靜下來梳理方才的領悟。

    那一劍,的確是滄瀾劍法最後一式。

    滄瀾劍法補全關係到他的心法圓滿,是他飛升的契機,前世他為此葬送了性命,今日卻意外得來。

    但他所見依舊是雛形,隻是更完整一些。就好像煉製傀儡,現在是剛準備好煉製材料的階段,還沒能拚接融合,更是無血無肉,無靈無魂。

    若是真等虛影一劍斬下,他或許能領悟更多,但此劍之威超出他修為的承受力,強行感悟隻會落得身死道消。

    也怪他大意,沒料到悟一個字會引來這麽大動靜。當時他神魂被縛,若不是秦燕支借外力助他脫離感悟的狀態,他差點就重蹈覆轍。

    如今,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隻是這份因果他算是欠下了,隻能來日找機會償還。

    九天書院的考核足足持續了七日,景嶽的傷也徹底好轉。

    這一次,寒雲宗持薦函參與考核的弟子全數通過,比以往多了三五人,實在是可喜可賀。

    王長老功成身退,興高采烈地返回了寒雲宗。而包括景嶽在內的十多名寒雲宗弟子,則和另外幾百人一起成為了九天書院星宿班的學生。

    他們既入書院,便都是書院的弟子。

    九天書院明文規定,不管你是何宗門,是何地位,在書院裏隻以班級論輩分。畢竟書院人雜,若較真起來,沒準兒一些小門派的師長見了大宗門的弟子,還要執晚輩禮,這不就全亂套了麽?

    因此,景嶽暫時摘下了老祖的尊號。

    但藍鳳卻很惋惜,“你要知道,做老祖的愛寵,和做普通弟子的愛寵是不一樣的。”

    “有什麽不一樣?不都是一隻山雞?”

    藍鳳:“……”景景最討厭了!!

    又過了兩日,幾百名學生被統一打散,分入不同的學舍,一間學舍裏住兩人,與景嶽同住的人叫做孟善。

    此人來自以符道聞名天下的青竹齋,也是每次點竹大會的東道主,與紫霞派、白鳳劍派同屬下南州。

    孟善為人單純和善,一心修符,並不因為景嶽是寒雲宗老祖便諂媚討好,更不會酸言酸語。兩人相處幾日,他發現景嶽對符道也有所了解,態度更親近幾分。

    這日,孟善忽然問道:“阿景,明日報道,你想好修什麽了嗎?”

    景嶽:“還沒有。”

    九天書院修煉課程有一主一輔,按照本來的想法,景嶽應主修法道,但那日他感悟了滄瀾劍法,卻覺得劍道更適合他的需求。

    論法道,他已有十宇滄溟**,旁人教無可教,何況,景嶽早有幾千年積累,對法道的了解說是當世前列也不為過,他來教人還差不多。

    而論劍道,他的天賦不算上佳,若能在劍道上另得機緣,或許對他補全功法有益助。

    至於選修,他最引以為傲的是丹道,前世便靠著一手煉丹手藝賺取了大量財富。畢竟修道是很費錢的事,境界越高所耗越多,即便他貴為寒雲宗祖師,也不可能總依賴宗門養活。

    但這一世,他將大部分丹方交予宗門,便絕了靠丹道牟利的道路,再怎樣一宗老祖也不方便與宗門爭利。

    可他同樣需要積累錢財,而術道種種,唯丹、符、器三道獲利最豐,除卻丹道,就僅剩下符道與器道。

    全靈體讓他的五感與肢體更加靈敏,這意味著不論選符道還是器道都很適合,因此他一直難以抉擇。

    他將心中猶豫說給孟善聽,對方道:“當然選符道!煉器是很賺靈石,但煉器的成本也高啊。煉符就不同了,一張紙,一支筆,一點朱砂,隻要你有想法,擅於溝通天地靈力,就能煉製出好符。”

    孟善的“成本論”完美說服了景嶽,次日報道,他便定下了主修劍道,輔修符道。

    這樣的選擇驚呆了寒雲宗眾弟子,畢竟寒雲宗乃是法宗,一宗老祖居然不修法!

    景嶽也不解釋,隻道:“各位用心學習,我會常與你們交流,更何況我們可以輔修再見呀。”

    但寒雲宗內隻有兩人輔修了符道,一是顧俠,另一人是鄭白。

    鄭白頗有些緊張,“據說每門課程入學前都要小考,法道我不懼,符道我還真沒什麽信心。”

    景嶽安撫道:“小考隻會讓我們製作最簡單的符籙,你且放寬心吧。”

    他一言既中,符道當日隻考了最平常的定身符,算是戰鬥符中非常雞肋的一種。顧俠與鄭白都輕鬆過關,景嶽的定身符卻與旁人不同,他改良了其中一道紋路,讓定身時間得以延長,如此,他更認為自己選對了路。

    至於劍道小考更沒有懸念,唯一令人意外的是,負責劍道考核的人竟是輪值山長秦燕支。

    “阿景,你聽說了嗎?原本教你們劍道的該是萬銘劍宗的嚴真人,但他忽然找到了突破機緣,臨時趕回宗門閉關了。”

    孟善可憐巴巴道:“真羨慕你,竟然能讓秦真君親自教授劍術,聽說萬銘劍宗受過他指點的弟子都屈指可數。早知道,我也選劍道了。”

    景嶽正把玩著九天書院的令牌,此令牌僅有半個手掌大小,正麵刻著“九天書院”,背麵則是“星宿”二字,若十年後他能順利升入月影班,令牌也會重新換過。

    他促狹道:“你不是輔修陣道嗎?聽說師長是星羅山莊的真人,性子很溫和,你要是想轉來劍道,他一定不會阻攔。”

    孟善嚇得跳起來,雙手胡亂地揮動:“不不不,我姐會打死我的。”

    原來孟善出身於下南洲的符修世家,家中子弟大多精於符道,也都是拜入了青竹齋。但符與陣曆來相依相存,兩者結合才能施展出更大的威力。因此精通符道的人,也多半擅長陣道。

    數十年前,孟家出了位極具陣道天賦的女子,名為孟婉,也是孟善的親姐,她被陣道門派星羅山莊收入門牆,很受門內重視。

    孟婉此時就在九天書院日輪班,據孟善所說對他管教極為嚴格,孟善十分怕她,又哪裏敢背棄陣道轉修劍道?

    孟善惋惜地歎了口氣:“總之,阿景你一定要珍惜,跟著秦真君學劍是多少修士夢寐以求的機會。”

    景嶽點點頭,他也很好奇,這位被譽為天下第一劍修的秦真君,究竟能帶給他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