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晉江文學城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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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暴雨過後,月光清華又一次洗禮大地。

    天紫殿後山上開滿了一種無名花, 此花貌似荼蘼, 色白而香,平日裏倒是尋常, 但隻要沾了無根之水, 再有銀月一照,花瓣便會染上一抹緋紅。

    白裏透紅, 像少女的嬌羞,又像是喜帕上的處子之血。

    霧掩輕紗,空氣中浮動著曖昧的花香, 還有時有時無的呻/吟聲。

    天紫殿某間大殿,殿內布置得極為華貴,一座丈高的花架後隱隱露出點藍毛, 一隻豆眼透過花架縫隙望向床的方向。

    床邊坐著兩個年輕男子, 此時正抱在一塊兒,雙方皆是麵色潮紅, 呼吸粗重。

    其中一人正仰著脖子,白皙的頸上有細密的紅,另一人則將臉埋在對方脖頸間,遮掩了表情,隻能看見他汗濕的鬢角,以及微微顫抖的肩膀。

    兩人當然就是景嶽和秦燕支, 雖說他們在做正事, 可兩個血氣方剛又心意互通的年輕人在靈魂交融時, 難免有些擦槍走火。

    隻聽“咚”的一聲,秦燕支竟壓著景嶽從床上摔了下來,還不慎碰翻了桌椅,椅子又砸倒了一旁的花架。

    一隻藍毛小雞猛地撲騰出來,一鳥兩人你瞪我,我瞪你,就在景嶽惱羞成怒即將爆發之際,小藍雞飛快撲入秦燕支懷中。

    “娘親!嘰嘰超想你!”

    景嶽:“……”

    秦燕支此時還沒從剛剛的餘韻中回過神,他出於本能地摟著藍鳳,指尖也下意識變出一點先天清氣。

    &nali景景虎視在側,抱著秦燕支的手指開始吸“奶”,一隻爪子還瞎蹬個不停。

    景嶽:“…………………………”

    雖說十分無奈,但景嶽望著斂眉低垂,溫柔抱著嘰嘰的秦燕支,又忍不住微笑——就算曾經的燕支隻剩殘魂,但卻將一忘骨子裏的東西都傳承了下來。

    比如善、比如劍、比如……景元……

    景嶽已從秦燕支的敘述、以及對方的神魂中窺到真相。

    當年一忘三魂入劍,助太清結成劍魂,最終斬滅妖皇,得天道功德加身。

    功德保住他的殘魂,殘魂又經天地多年的養複,終於有機會投胎轉世。

    但天道卻為一忘選了個殘缺的靈魂——隻有魂,沒有魄。

    靈魂原本無法結人胎,可僅有的三魂等來了一忘的六魄,終於補全魂魄降世,成為了一代天才秦燕支。

    也正因如此,秦燕支與景嶽有著莫大的因果聯係,他們順理成章地相遇了。

    再後來,兩人一齊落入昊天界,又從虛空劍塚裏得到了太清劍。

    從秦燕支握住太清那一刻開始,他就在極為緩慢地恢複一忘的記憶,因為太清裏有一忘的三魂。

    當年,三魂作為一股外力幫助太清的劍靈進化成劍魂,其實就連太清自己也不知,主人的三魂一直藏在這把劍中。

    在劍塚裏,它會認秦燕支為主,一是由於對方給它帶來的強烈熟悉感,二則是三魂的暗中指引。

    原屬於一個靈魂的魂魄,自然有著極強的感應力和粘合力。

    隻是魂魄畢竟已割裂多年,何況秦燕支的神魂裏還有另外三魂,六魂六魄想要融合,幾百幾千年哪裏能夠?或許上萬年都不足以讓他想起前生的記憶。

    但秦燕支落入了時間洪流,經過他的時間混亂無序,毫無規律可言,當時間超過了界限,魂魄徹底凝合,秦燕支也終於與一忘融為一體。

    他是一忘,又不完全是一忘。

    景嶽能從秦燕支身上看到一忘的影子,但景嶽知道,對自己而言,他們終究不同。

    “嗝~”藍鳳吸飽喝足仍抱著秦燕支的手指不放,被景嶽拎起來,直接推開窗戶扔了出去。

    等關上窗,他就聽秦燕支問道:“相信了嗎?”

    景嶽:“我沒有不信。”

    秦燕支:“也是,阿景似乎早就知道,一點也不意外。”

    景嶽:“……”

    秦燕支見景嶽沒反駁,他詫異地挑眉,“你真知道?”

    景嶽:“……嗯。”

    秦燕支:“何時?”

    景嶽:“從忘塵花的幻境出來時……”

    他將自己在忘塵花中的經曆說了,對秦燕支道:“對不住,讓你傷心了,我也是被迫的。”

    秦燕支搖搖頭,“我當時沒有記憶,所以覺得苦;如今想來,有你陪著我走過幻境中的十餘年,我是有多幸運?”

    景嶽一愣,忍不住笑了。

    秦燕支:“可你為何當時不說?”

    景嶽:“總覺得很怪。”

    秦燕支:“哪裏怪了?”

    景嶽:“師徒悖倫,不奇怪嗎?原本與你一世單純的師徒緣分,突然就變成這樣……”

    秦燕支:“怪不得你當時那麽說……”

    景嶽正想問自己說了啥,忽感唇上一軟,秦燕支貼著他的唇,看似認真地問:“還覺得奇怪嗎?”

    親熱之事都能叫秦燕支裝得一本正經,景嶽心中好笑,半真半假道:“有點兒怪……”

    話音一落,唇上再次變得濕/熱滾燙,秦燕支的氣息與他唇齒交融,隻有靠近了才知道,秦燕支根本不是什麽高嶺之花,反而熱得像一團火,灼燒著他的理智,擄奪著他的呼吸。

    半暈半醉間,景嶽想起當他確信秦燕支便是一忘轉世時,還擔心會給秦燕支造成心理上的負擔。

    現在看來……負擔?嗬嗬,不存在的……

    此後數日,他們也並未離開天紫殿,景嶽與秦燕支找遍了天紫殿中各種記載,始終未能找到除滅魔胎之法。

    阿無本想回族裏,可見兩人皆是心急又失落的樣子,便提議往東走試試。

    “東方有一片死亡之地,但幾萬年來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死亡之地有大智慧者,可知天地萬物,全知全能。”

    景嶽:“東邊?”

    他忽然想起藍鳳剛來時所感應到的機緣就在東邊,想也不想便同意,“有勞師尊帶路。”

    阿無爽朗一笑,“師尊不幫你,還能幫誰?”

    景嶽看著阿無毫無陰霾的笑容,就像最純粹最熱烈的大日光芒,心裏愧疚更盛。

    他終究會離開洪流境,並不能永遠做師尊的徒弟,並不能完整接受師尊的傳承。而師尊每一次幫他,其實都是在助他加速離開此地,其實都是在催化分別。

    但他必須走。

    但他什麽都不能說。

    手上突然傳來暖意,景嶽一偏頭,就見秦燕支對他安撫一笑。

    或許秦燕支猜中了他的心思,或許隻是擔心他,但在陷入情緒低穀時有這樣的人陪伴,景嶽內心不自覺柔軟,更覺悸動。

    他對秦燕支回了個笑,心情好了寫,並暗暗做下決定,有生之年,他一定要修補好殘缺的滄瀾劍法,讓十宇滄溟**能夠一直傳承。

    此後數日,他們一路往東。

    而就在他們離開的第十八天,天紫殿來了一位中年美婦。

    婦人同樣是乘轎輦而來,可轎輦卻是飛輦,由十八匹飛獸所拉。獸蹄每跨一步,半空中便有飛花飄落,如此設計,隻比苗聞香昔日為聖子準備的轎輦更為浮誇。

    等來到天紫殿外,婦人看見被冰雪凍住的一地屍體,捂著胸口搖搖欲墜。

    而當她進入殿中,見到昔日的殿主如今癡癡傻傻,沒了神魂,隻剩一具驅/殼之時,更是嘔出一口血。

    “是誰?!是誰害了我的香兒!”

    婦人抱住失魂的苗聞香慟哭不已,良久,她抬起頭,眼中全是仇恨地陰鷙。

    “不論是誰,都要死!”

    **

    蒼山映著夕陽,天際血紅一線。

    山上鬱鬱蔥蔥的樹林中,有兩人正持劍比鬥,雙方劍術之精妙可謂世間罕見,若有人幸得一觀,縱然對劍道半點不懂,也能從此入門了。

    不遠處一棵粗壯的老樹上,藍鳳正蹦蹦跳跳為它娘親喝彩,突然一道劍氣劃過,隻聽“轟隆”一聲響,老樹倒下。

    片刻後,藍鳳從枯葉堆裏鑽出頭來,委屈地哭了。

    景嶽好笑不已,將它捉來自己懷中,輕聲道:“給我安分點兒。”

    說完,便又認真觀察秦燕支與師尊練劍。

    這些日子以來,他早習慣了師尊沒事兒就要找燕支演練一番,作為唯一……不,唯二的旁觀者,每一次景嶽都收獲頗多。

    雖說對於秦燕支的劍他已經很熟悉了,熟悉到能夠煉製符籙模仿對方的劍意和劍氣,但此時的秦燕支肉/身已被改造,劍術又生出不少變化——以往那些受製於身體條件而無法完成的劍招,如今卻能揮灑自如,遊刃有餘了。

    至於師尊,景嶽能感覺到對方每一回切磋比之上回都更有進益,但師尊的滄瀾劍法是不完整的,又哪裏能敵得過應天道而生的道一劍法?

    景嶽忽然有一個念頭——當年他得到“十宇滄溟**”的殘本,又憑一己之力補全了其中不少內容,隻差滄瀾劍法最後一式。因而,他一直以為“疑是銀河落九天”這招和其它不全的部分一樣,都遺失了,但此刻想來,會不會師尊從頭到尾都沒有破解這一招?滄瀾劍法,一直就是不全的?

    景嶽正思考得投入,突見師尊收回劍,停住攻擊,神情一派凝重。

    不等他們發問,阿無便道:“有人在追蹤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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