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在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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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萃流產的消息一傳回來,紀蘭立即就去了雲陽伯府,哪知道到下午傳回來的消息就更為驚人。
雲陽伯夫人下世了,而齊正堅決要休妻。
紀澄和崔瓏聽到消息時麵麵相覷,互相無聲地問了句“怎麽會這樣?”
原來沈萃流產多少有些自找的緣故。她懷著身子,齊正晚上就去了小妾屋裏,沈萃自覺母憑子貴,朝著肚子疼非要叫齊正回來。
齊正和沈萃的情分早在她一日複一日的吵鬧裏消耗得一幹二淨了,隻打發了來請的丫頭說叫她拿帖子去請大夫。
沈萃這可就不幹了,自己跑去小妾的屋子拽齊正,哪知道正月裏天寒地凍,晚上階梯上結了冰,她一個不小心摔了下去,孩子就流了。
齊母盼這個嫡孫都盼了四、五年了,卻被沈萃給作掉了,且大夫說沈萃這回徹底上了身子,隻怕再難有孕,當時齊母一聽就暈了過去,最後醒過來時嘴裏隻念了兩個字“嫡子”就謝世了。
齊正雖然人品上的確有值得詬病的地方,可對這個母親卻一直非常孝順,他認定了是沈萃氣死了他母親,以不孝和無後為理,堅決要休妻。
即使是當著他的嶽母——紀蘭的麵,齊正也毫不客氣地要休妻,無論紀蘭是威逼還是利誘,齊正都不鬆口。他反正是受夠了沈萃了,娶了她除了得了點兒銀子給他母親養病外,其餘真是沒有任何好處。
且沈萃仗著是國公府的千金,也沒少給頂撞他母親,這家裏上上下下就沒有沈萃沒得罪的人。
紀蘭哭著到老太太的芮英堂來求老太太想法子,“他們齊家也欺人太甚了。我上好的閨女被他作踐得如今再不能有孩子了,他卻鬧著要休妻,天下可沒有這樣便宜的事兒。”
紀澄和崔瓏都膩味沈萃,因此並不說話,都隻看著老太太。
老太太問紀蘭道:“那你想怎麽辦?”
“我……”紀蘭頗有些六神無主。
老太太道:“夫妻情分走到了這個地步,強扭的瓜也不甜。哪怕咱們逼著齊家不敢休妻,可阿萃在那裏隻怕也沒有好日子可過。咱們家的姑娘即使改嫁也不愁,不能生育,就尋個已經有子女的鰥夫便是。”
老太太這一番話其實是真的在替沈萃考慮。
紀蘭愕然道:“難道咱們就這麽放過齊家?”
老太太道:“不然呢?你打算滅了齊家全府麽?不管怎麽說齊夫人是死在這件事上頭,阿萃也不是沒有錯。隔三差五就鬧一次,一年裏有半年都住在娘家,這樣的日子不過也罷。”
紀蘭抹著淚的隻有一句話,“難道咱們家阿萃就這麽被欺負了?”
“那還得問問阿萃的意思,她還肯不肯跟齊家過,如果齊家跟咱們不再是姻親,將來若是有事自然也就怪不得咱們袖手旁觀了。”老太太道。
沈萃大約也是被齊正給傷透了心,不願再同他過日子,當日就回了鐵帽胡同。
次日紀蘭被氣得臥病不起,崔瓏又有身孕,隻好是紀澄帶著馮霜和李芮拿著沈萃的嫁妝單子去了齊府。
齊家擺著靈堂,前來吊唁的人也不少,對沈、齊兩家的事情都十分好奇。這個熱鬧紀澄本就是打算唱給大家看的,雖然她心裏煩死了沈萃,可隻要沈萃姓沈,她也就容不得別人打沈府的臉。
說不得拿捏齊家的就一個字“錢“。
沈萃的嫁妝十分豐厚,可如今能數得出來的卻隻有寥寥幾樣。聽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原來沈府的五姑娘居然貼補了如此多的嫁妝給齊家,最後還落得終生不育,和離的下場。
雲陽伯被那些議論氣得當場就暈了過去,齊正隻恨恨地瞪著紀澄她們,“我爹若是有什麽事,我不會放過你們沈家的。”
紀澄道:“你爹不是被我們氣的,大概是自己也被自己做的事情惡心到了。抹不開臉才暈過去的。我們家的五姑娘出嫁前也是金尊玉貴,還是齊公子跪到沈家門口求娶的,如今將她的嫁妝銀子用盡就開始嫌棄了。五妹妹是怎麽流產的齊公子難道不知道,卻反過來怪她不育。她為你生兒育女,你卻寵妾滅妻,任由小妾欺負她,害得她小產。你自己氣死了你母親,卻反過來怪到我家五妹妹頭上,天底下當真沒見過你這樣惡心的人。”
紀澄這話說得鏗鏘有聲,當然略有不實,因此才不得不越發鏗鏘。兩家早已撕破臉來,她也就給不了齊正麵子了。
沈家和齊家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師流傳了開來,沈家先下手為強,輿論裏沈萃就成了那個被夫家欺負得慘兮兮的婦人,齊正的忘恩負義,絕情寡義的名聲反正是跑不掉了,將來的前程隻怕也堪憂。
實際上齊正和沈萃成親之前也不是那麽不堪,說不得如今鬧得如此地步也有沈萃不少的功勞,齊正寧肯舍棄前途不要都要休棄沈萃就可見一斑。
沈荷對老太太道:“哎,也不知怎麽了,真是流年不利。咱們家的女兒家一個一個的都不利達。老祖宗該請人來看看宅子了,是不是有什麽不利?”
老太太道:“百十年咱們都住在這兒能有什麽不利?”
沈荷心道風水自然沒問題,可是人卻有問題。當然她不能說得這樣直白,便換了話題道:“如今阿萃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二弟妹也真是的,非要在齊家擺靈堂的時候去鬧,還不知別人在背後怎麽議論呢,她雖然是商戶女出身,可都嫁進咱們家裏快兩年了,怎麽一點兒世家少奶奶的樣子都沒學到啊?”
老太太皺了皺眉頭道:“阿萃這件事,你三嬸病歪歪的,阿芮就是個家裏橫的,若非有澄丫頭出麵,外頭議論的可能就是你五妹妹如何如何了。哪個女兒家不想貞靜嫻淑,你們一個個遇到事情都往後麵縮,隻有阿澄肯擔當。”
老太太這話可是說到紀澄心裏去了,她一點兒也不想當大吵大鬧的潑婦,可當所有人為了自己的麵子都往後退的時候,紀澄卻沒法退,誰叫她郎君是個護短的人?當然她也不賴煩學那膩味的貴婦人做派了,看得多了反而覺得還不如市井婦人來得爽快和義氣。
沈荷一聽老太太的話就笑道:“老祖宗果然偏疼她。”
老太太道:“我不是偏疼她,而是她值得我疼。倒是你,怎麽就對阿澄有那麽大的意見?這家裏若是不和,泰半都是被人挑撥所致,你嫁人也這麽些年了,也管著中饋,怎麽就不明白這裏頭的道理?”
沈荷被老太太這毫不留情的話說得麵紅耳赤,“老祖宗,我……”
“我知道你有些小心思,是不是怪當初阿徹沒娶了你夫家的堂妹?”老太太怕沈荷以後不知輕重依舊這般挑撥是非,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希望能將沈荷敲醒了。
沈荷大驚失色地道:“老祖宗我沒有。”隻是她的頭卻在老太太的眼神下緩緩地低了下去。
老太太歎息著拍了拍沈荷的手背,“阿荷,我沒有偏疼澄丫頭,你是我的親孫女兒,難道她還能越過你去?我喜歡她,隻因澄丫頭識大體重大局,阿萃和她素來不睦,可阿萃一出事,為阿萃出頭的卻是她。我隻盼著咱們家裏能和和睦睦的,兄弟姐妹齊心過日子。”
沈荷垂淚道:“老祖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是嫉妒她得你歡喜,所以才……”
不管沈荷說的是真是假,反正老太太這一番敲打下來她總是要收斂些的,老太太笑道:“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你心裏難受。放心吧,等你夫婿來了,祖母一定為你做主。”
曆城離京師並沒多遠,坐馬車不過一日一夜的功夫就能到,但沈荷的夫婿卻遲遲未到,似乎並不在乎沈荷這個人似的。
日子一轉眼就到了花燈節,也就是沈徹嘴裏他和紀澄“定情”的日子。
可是便是沈禦那種不解風情的麵癱人都知道早早地結束應酬回家陪陪崔瓏,沈徹這個素來幾乎可以被稱作“婦女之友”的貼心人卻一大早就出門,晚上還遲遲不歸。
沈徹不在家,紀澄也沒什麽心思去坐畫舫遊燈河,隻在家裏陪老太太說話逗樂。
沈荷也在,她見這花燈節沈徹都撇下紀澄不陪,心裏多少有些痛快,又覺得她二人都是可憐人,夫婿皆被外頭的狐媚子勾去了,有些同病相憐的意思,看紀澄也就順眼了許多。
紀澄被沈荷毫不掩飾的同情眼神給看得有些冒火,當然這火自然是針對沈徹的,因此沈徹晚上到家時紀澄沒給他任何好臉色看,自顧自地拿了衣裳去淨室。
沈徹也沒說跟進去哄兩句,這導致十分理智和冷靜的紀澄都覺得他一定有問題,再加上沈徹近日早出晚歸,甚至還有兩三天夜不歸宿,平時的柔情蜜意就更是不見蹤影,雖然感覺不出冷淡,可刻意回避卻是有的。
紀澄慢悠悠地享受著柳葉兒的伺候,起身後穿衣裳也是慢條斯理的,原以為回來時沈徹肯定睡著了,睡著了才好,省得看見他的臉就生氣,結果沈徹卻坐在床邊好整以暇地等她。
當然說好整以暇也稱不上,因為一見紀澄出來,沈徹的鼻管理就流出了兩道鮮紅的鼻血,驚得柳葉兒低呼一聲,就要上前伺候。
紀澄在驚愕片刻之後看見沈徹緋紅的耳根忽有頓悟,忍住笑對柳葉兒道:“你出去吧,這兒有我伺候就行了。”
柳葉兒應聲下去後,紀澄會伺候沈徹才有鬼嘞,最後還是沈徹自己去淨室把自己打理幹淨的。
沈徹出來時,紀澄手裏正拿著一卷書靠在床頭看得十分專心,沈徹輕輕一笑,走過去摟住紀澄道:“生氣了?”
紀澄不說話,隻聽得沈徹又道:“看到我出醜,解點兒氣沒有?”
紀澄用手肘往後推了推沈徹,“沒有。”
沈徹歎息一聲,“今晚原是該陪你的,隻是這日子太特殊,我若是陪著你,肯定忍不住的。索性還不如多處理一點兒事情,等二月裏我帶你去三好居,日日都陪著你。”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紀澄嘟嘴道。
沈徹親了親紀澄的唇瓣,發出一聲低低的喟歎,手緊了緊,將紀澄摟得越發地緊了,仿佛這樣就能稍微緩解一點兒他身體裏的火。
紀澄被沈徹摟得一疼,伸手捶他道:“你做什麽呀,弄疼我了。”
沈徹聲音低啞地道:“乖乖,我真是忍不住了,真想帶你再去鳳凰台,你倚在欄杆上看燈河,我就在你身後,我……”末了沈徹加了句,“但願那欄杆結實一點兒才好。”
紀澄被沈徹的話給說得渾身都泛起了紅暈,“你還要臉不要臉啊?大庭廣眾的。”
“就是那樣才更有意思嘛。”沈徹笑道。
紀澄推開沈徹道:“你就會說好聽的糊弄我,指不定是外頭有人了呢,所以才夜不歸宿。”
沈徹舉手做發誓狀,“天地良心,若是有人的話,我看見你就能流鼻血?想我十幾歲正旺盛時都沒流過鼻血呢,今兒可算是栽你手上了。”
紀澄臉紅紅地道:“胡說八道,我衣服穿得整整齊齊的,少怪在我身上,指不定是想起誰了呢。”
沈徹摟住紀澄胡亂地狂親了一番,“我還能想誰?你便是穿得整整齊齊的,我隻要瞧見你就忍不住。乖乖,你說日子怎麽過得這麽慢?”
“你可別說這些日子誠心躲著我是因為忍不住哦?”紀澄挑眉看著沈徹,明顯就是不信他的鬼話。
沈徹歎息一聲,若是放了幾年前,越是忍受對他的益處就越發大,可如今早已是世易時移,大不同了,隻紀澄不明白他的苦,真真兒是苦不堪言的。
沈徹覺得自己都已經憋到看見母豬都覺得俊俏的地步了,若非他自製力超人,再加上心裏隻稀罕紀澄,怕是早就跟楚得一樣撒歡了。他是看見紀澄就覺得折磨,不見又覺得更加折磨。
“我要是說是,你信不信?”沈徹貼著紀澄,將她的要越箍越緊。
那股勁兒叫紀澄都怕了。
“好啦,信你啦。”紀澄低聲道,她是被沈徹那吃人似的火熱眼神給嚇住了。
整個晚上下來,沈徹至少去了四次淨室衝涼,可又不敢離開紀澄,就怕她多想。
今年說來也怪,雖然正月的前半月hiahia凍得人手腳生凍瘡,可到了中旬連著放晴了好些時日,到下旬就能感受到濃濃的春意了。
沈徹依言帶紀澄去郊外的溫泉莊子泡湯,沈徵聽了也嚷著要帶馮霜去,他是個閑不住的人,這幾個月在府裏住著都要憋壞了。
沈徹想著反正去泡湯他也享受不到什麽豔福,索性將沈徵夫婦還有楚得夫妻都邀約上了。
那沈徵又是個喜歡呼朋引伴的,又將他兒時的好夥伴楚鎮夫妻也給叫上了,如此一大波人便浩浩蕩蕩地去了沈徹的溫泉莊子。
那溫泉莊子建在山邊,不遠處就是山崗和草場,沈徵就跟放了風似的,“咱們去騎馬吧,雪也化得差不多了,我帶上弓箭,再去獵幾隻山雞野兔,騎完馬晚上再泡湯吃烤肉那才是享受。”
眾人都說好,隻楚得道:“饒了我吧,你看我這身形像是騎馬的嗎?坐車我都嫌肉抖得慌。”
沈徹道:“你們去騎馬吧,我陪著阿得。”說罷沈徹替紀澄整理了一下披風上的白狐毛,“你也去騎幾圈吧,多動動才好。”
紀澄點點頭,即使沈徹不說,她也有那個意思,窩在九裏院裏,偶爾的確有憋悶的感覺。
騎馬這件事,通常是女人及不上男人,所以沈徵和楚鎮徑直往前,留下幾位女眷一塊兒。
因著這是沈徹的莊子,紀澄自然是當仁不讓的女主人,得負責把所有人都照顧到。
紀澄拉著馬韁往沈蕁靠去,她可是沈徹的寶貝妹妹,怠慢誰都不能怠慢她。隻是紀澄的馬還沒靠近,沈蕁很突兀地夾了夾馬肚子,用馬鞭鞭打了一下馬腿,那馬就奔騰起來往前去了。
沈蕁這是因楚鎮心裏還忘不掉紀澄而對她有些怨氣,這才不願同她親近。
紀澄若有所思地勒馬停住,心裏已經猜到幾分沈蕁的心思,隻是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她又如願以償地和楚鎮成了親,居然還放不下當初的事情。
楚得的夫人崔玲朝紀澄笑了笑,“我跟去看看。”
馮霜駕馬走到紀澄旁邊道:“阿蕁可能是心情不好,並不是針對你的,二嫂。”
紀澄朝馮霜點了點頭,“嗯,我知道的。走吧,今天是來玩兒的,咱們去前頭山崗上,看能不能打幾隻野味兒,可不能讓那些個男人專美了。”紀澄拍了拍自己馬背上的箭囊道。
馮霜點了點頭,縱馬跟在紀澄身後,她在草原上待了很多年,騎馬那是家常便飯,可沒想到嬌滴滴看著風一吹就倒的紀澄騎術那麽精湛,遇到各種障礙,簡直如履平地,反倒是馮霜跟得十分的吃力。
紀澄眼尖地見著一隻野兔在自己前麵的樹林裏一閃而過,想也沒想一氣嗬成地拉弓拔箭。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得“嗖嗖”兩聲那兔子就應聲倒下。
兩隻箭幾乎同時插在那隻兔子身上,紀澄下了馬走過去,就見沈徵也正好從樹後走出來。
沈徵距離那野兔比紀澄近一點兒,隻見他拎起兔子看了看,“二嫂的箭正中要害,這隻獵物是你的。”沈徵將手往前一伸,“想不到二嫂的箭術這般好。”
這一箭其實多少有些運氣成分在裏頭,紀澄已經許久沒有騎馬打獵了,技藝略有生疏,但好在運氣實在不錯。
紀澄往前走了兩步,沒有客氣地伸手接過了野兔。打獵就是這樣,她若是不收下那反而才是瞧不起沈徵。
因為離得近了,又有風從紀澄的方向吹過去,沈徵隻覺得一股淡淡的桃汁甜香被風送到了鼻尖,讓他忍不住咽了咽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