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崇海收養了一個孩子。他身處高位，一舉一動自然被人看在眼裏, 這個消息在戚崇海還未公布出去之前, 已然傳遍了整個戚家。主家這一支血脈原本就是一脈單傳, 原本小輩隻剩下戚果, 如今忽然多了一人，分家的有些人忽然就坐不住了。

    “大哥, 你說他是怎麽想的？”戚崇山一早聽說這個消息，便連早飯都沒吃，急急地趕往他大哥戚崇林的家中。戚家旁係雖多，卻大都不成氣候。他和戚崇林這一支已經算得上比較有話語權的了。

    戚崇林正捧著一杯茶輕品，見親弟橫衝直撞急急闖了進來, 眉頭一皺，嗬道：“那麽急做什麽？”

    戚崇山四十幾的人了, 被他一嗬斥,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有些大驚小怪，隻能訕笑著站在原地，等著戚崇林把那一杯茶飲完，才又小心翼翼地開口：“主家那邊一直沒什麽動作, 突然之間收養了個孩子, 我這不也是著急嘛……”

    “急？急有什麽用, 你還能闖去主家讓戚崇海乖乖聽你的？”戚崇林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 “白長個子，不長腦！”

    平白挨訓，縱使心中有些怨氣, 戚崇山也不敢反駁，他一向很怵這個親大哥，有時候戚崇林還不如主家那個堂兄來得親切。“那……大哥你怎麽看？”

    “無事。戚崇海想養幾個孩子就養幾個，反正不姓戚，他就坐不上這家主之位。”比起隻會在口頭上咋咋呼呼的戚崇山，戚崇林早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就囑咐人去查清。

    在聽說戚崇海沒打算讓那野孩子改姓戚時他鬆了一口氣，又冷笑一聲。他這位堂兄還真是疼愛自己這個唯一的孫子啊。也是，畢竟兒子死了，不好好保護這個孫子，他那家主之位就要落到他們這些旁係手裏了。

    他又倒了一杯茶，瞥到戚崇山還在一旁傻愣愣地站著，便不耐煩地揮手讓他回自己家去。“你有心思操心這個，還不如想想怎麽把你兒子塞進市一小去。”

    戚崇山身體有些問題，人到三十五了才通過試管嬰兒抱上了兒子，如今他兒子戚葉也才十歲，與此時的戚果同一個年級，隻是他上的是市裏的私立學校。戚崇林一直想讓他把戚葉塞進市一小，最好能與戚果同班，然而戚崇山這人辦事也是不靠譜的，跑了好幾趟，怎麽都沒把事情辦成。

    “我盡量，我盡量。”戚崇山擦了擦額上的汗水，立即轉身就走，再也不敢站在他大哥麵前礙眼找罵了。

    *

    “哥哥，你明天會和我一起上小學嗎？”戚果忽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陶鶴這一天一直都和他待在一起。上午他要練琴，陶鶴就坐在一旁看著他，完全不嫌無趣；而別的時間就和戚果坐在一起，用蠟筆填滿那些空白的畫冊。

    畫畫已經是戚果能想出的最符合自己這個年紀，對於他本身來說又不顯得過於幼稚無聊的遊戲了，然而他也隻是畫了一會兒便覺得膩得慌，蠟筆一丟，便趴在桌上轉頭和陶鶴說話。

    陶鶴手裏拿著一隻藍色的蠟筆，把他還未填滿顏色的天空耐心塗滿，這才點了點頭：“嗯，爺爺說要幫我轉學。”

    戚果“哦”了一聲。

    上一輩子陶鶴也隻有小學是和他一起同班讀了三年。等到初中，他倆就因為成績而被分到了兩個不同的班級。他從小就沒拿過年級前十以外的成績，然而陶鶴與他完全相反，門門掛科，有好幾次就快要留級了。

    那會兒戚果還無法接受自己的哥哥成績居然那麽差的事實，壓著他要給他補習，然而才也僅僅持續了兩天就堅持不下去了。原因無他，這個人在補習時壓根就沒聽他講什麽，隻顧著看著他笑，等到做題的時候還是一問三不知。

    戚果這才知道，不是陶鶴腦子笨，而是他根本就不想學。

    久而久之，就算戚果還是無法理解，也隻能接受了。

    回憶起往事時間便過得飛快，等戚果再次把視線轉回畫冊上時，陶鶴已經把那一頁的顏色全都仔細地塗滿了。“哥哥好厲害。”戚果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心中不住感歎著：果然要做適合自己年齡的事情，他寧願拉琴一整天也不想再玩這種幼稚的遊戲了。畫畫還是哥哥這樣的小孩子來做吧。

    他想起自己還要重新上一遍小學中學大學，一時間整個人都變得十分愁苦，皺著一張臉地縮進自己的手臂裏以逃避這個可怕的事實。

    好氣哦。活了兩輩子，戚果第一次羨慕起連高中都沒念完的陶鶴，他好想也像哥哥一樣直接輟學啊！

    “怎麽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羨慕了的陶鶴看著他埋頭半天都沒抬臉，一時有些擔憂地問道。

    戚果抬起臉強顏歡笑：“沒什麽，哥哥繼續畫吧。”

    變成了小孩子，他也不可避免地變得有些情緒化。

    戚果有些煩躁不安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晚上，在和戚崇海吃飯的時候也顯得有些沒精打采的。戚崇海以為他是因為明天就是周一所以打不起精神，先是夾了一筷子肉丸到他碗裏，又道：“明天有哥哥陪你上學，不開心嗎？”

    “開心。”戚果夾起那個丸子塞進嘴裏，嚼了會兒，忽然想起什麽，又分別夾了一個給戚崇海和陶鶴。

    “那怎麽還一副這種表情？”戚崇海最擔心他生出厭學情緒。雖然平時對戚果有求必應，能寵就寵，然而在學業上，戚崇海對他要求極嚴。就像是學琴時若他被老師罰了，戚崇海也絕不偏袒他，要他老老實實地練習完才允許他休息。

    戚果堆起個笑，“因為今天有點累了，我今晚想早點睡覺。”

    “那就早點睡，明天起早點，帶你哥哥熟悉一下學校。”戚崇海聽到這理由心中一笑，不疑有他，又問了會兒上午學琴的事情，便放他一馬。

    期間陶鶴一直像個隱形人似的，也不插嘴，就隻是坐在戚果身邊默默吃飯，吃完飯便安靜地等著，直到戚果離席他才一起跟著離開。

    雖然嘴上說要早點睡，實際上還是多看了半小時電視。十幾年前的電視劇可以說得上是粗製濫造，好在劇情尚可，比起畫畫來說更能讓戚果接受。

    在去洗澡之前，戚果忽然問道：“哥哥今晚還是和我一起睡，對吧？”

    “嗯。”陶鶴應了聲。

    他們倆同床一直睡到初中，直到那張床擠不下兩個少年為止。不止如此，就連洗澡都還是一起洗了很久。也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陶鶴忽然就不和他一起洗了，還讓戚果疑惑了很久。

    “那哥哥今晚和我一起洗澡吧。”戚果露出個笑容。知道要把哥哥接回家之後他一直想著這件事，準備好好重溫一下兄弟倆的童年趣事。他昨天就想這麽做了，隻可惜昨天陶鶴已經提前洗過了。

    陶鶴怔了一下，仿佛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主意，“……可以嗎？”他聲音忽然變得有點小，看起來，似乎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哥哥這是臉紅了？難得看到陶鶴不好意思的神情，戚果饒有興致地盯了他好一會兒，才拉著他的手，裝出個軟乎乎的幼稚聲音道：“當然可以，我要和哥哥一起洗。”

    話一出口，他忽然又覺得裝小孩的自己十分丟臉，然而抬起頭來，卻十分意外地看到陶鶴直勾勾地盯著他，剛剛不好意思的神情早已消失殆盡，隻摸了摸他的頭。“好，我們去洗澡。”

    奇怪，為什麽哥哥的語氣那麽平靜，他卻還是聽出了一絲期待？

    浴室十分寬敞，就是站了一家人也綽綽有餘。兩個小孩子站在浴室裏一時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要先做什麽好。旁邊有一個大大的浴缸，早已放滿了溫度合適的水，水麵上還漂浮著幾個玩具。

    戚果倒是不覺得羞恥，反正他和哥哥都是男孩子，該有的都有，便一下子把自己脫得光溜溜，站到了花灑下。轉頭看到陶鶴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開眼神，他不由失笑，心想自己怎麽不記得這時候的哥哥這麽容易害羞。

    “哥哥，快點洗澡啦！”他玩心起來，直接打開花灑對準陶鶴噴了過去，一下子打濕了他的頭發，濕乎乎地粘在額頭前，看起來頗有些狼狽。

    “果果不乖。”陶鶴脫衣服的速度比他更快，被他這麽一淋，直接三兩下扒了衣服撲過來去搶他手裏的花灑。兄弟倆赤條條地鬧成一團，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在洗澡還是在打水仗，瓷磚地麵不一會兒便全都濕了。

    戚果還在與陶鶴爭著花灑，一不留神便腳底打滑，幾乎要摔個腳朝天，好在陶鶴見狀立即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人往懷裏一拉，避免了他摔倒的下場。

    “小心點。”陶鶴攬著他的背，手貼在他**的肌膚上。

    “嚇我一跳，還好有哥哥。”戚果被嚇了一跳，還心有餘悸，也不敢再和他打擾了，掙開了他的手，轉身拿了香皂就開始認真地洗澡了。

    陶鶴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掌，上麵似乎還殘留著那種細膩的觸感。好想抱得……再久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長大後。

    陶鶴：（拿著毛巾闖進浴室）

    戚果：哥你怎麽進來了？！（嚇一跳）

    陶鶴：和你一起洗（理直氣壯）

    戚果：不行不行，我們都長大了，快出去！（害羞）

    陶鶴：（失望）小時候明明還邀請我一起的。果果，不想在浴室裏嗎（突然逼近）

    戚果：（臉紅）一點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