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惡人先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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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瀾風無奈一笑,哄她道:”別亂動哦!”

    知道她此刻別扭著,也不再多話,兩腳分開,他站在木筏上,將那支長槳劈成兩半,一手一根,雙臂同時劃動,木筏平穩地遊了出去。2

    落雲曦披著君瀾風的貂皮大襖,抱膝而坐,木筏漸漸遠去,大船的艙頂,終於,沒入江中,徹底沉淪,再也不見整艘花船,唯餘江心朧月,一片死寂。

    縱然膽大,她也禁不禁顫了顫身形。

    側頭看了眼君瀾風,不知他何時脫得隻剩中衣,兩隻健壯的臂膀有力地向後擺動,有節奏的槳櫓水聲織成悅耳的音樂,木筏也隨著櫓聲前行槎。

    想到這男人從開頭便在安排人上船,結果到最後,他自己卻無船可乘,還得在這賣力地充水手,她不由有些好笑,剛才的事也漸漸拋到腦後。

    笑什麽?”君瀾風捕捉到她的笑容,眉眼一彎,柔聲問她。

    女子的笑容宛若精靈,映著朦朧月色,半為迷離,他的心跳不由加快了些掃。

    落雲曦好半天才止住笑,問道:“你知道這是誰下的手嗎?”岔開話題。

    死士。”君瀾風淡淡吐道。

    死士?”落雲曦的心一沉,不由自主地往江底看了一眼。

    君瀾風點頭:“嗯,水鬼,都被禦林軍逮捕了,今晚我不回府,去宮中,仔細查探此事。”

    見落雲曦沉思,他補充道:“這些日子,夜都有一些小範圍勢力活動,都是民間組織,行事詭異,估計與他們有關,我送你回去後,隨便不要出門。”

    嗯。”

    今天上元節,街上人流更多,最容易出事,你卻跑出了門。”君瀾風輕哼一聲。

    我出來看龍燈。”落雲曦撇撇嘴。

    和端木離?”君瀾風的聲音明顯一沉。

    是啊。”

    君瀾風抿抿唇,停了手中劃槳的動作,坐到她身邊,雖然熱了一臉的汗,可周身溫度很低,他的眼光,始終不離落雲曦的臉:“我知道。”

    落雲曦翻了個白眼。

    她身旁還少了他的眼睛嗎?

    不過端木離過於狡猾,發現有人跟蹤,就甩開了。我找你找了一晚上。”君瀾風臉色冷沉,“直到有人告訴我你在船上,我才追了來。你就不想想我會來找你嗎?”

    落雲曦先是有些驚怔,他找自己找了一晚上?可說出來的話卻有些賭氣:“我怎麽知道你會來找我!”

    君瀾風不喜歡她生硬的語氣,先自放軟聲音:“我早上送你玉兔燈,還會不來見你?那燈,你可喜歡?”

    落雲曦想到那盞精致的玉兔燈,臉色微緩:“很漂亮,挺喜歡的。”

    端木離買的那些她也喜歡,幸虧上船前端木離叫下屬先送回落府去了,否則,出了意外,她哪帶的了那麽多東西!

    那紙條怎麽回事?”落雲曦提醒他,“隻有一點,一個字也沒。”

    君瀾風輕笑:“不知道要寫什麽,幾次起筆都停了下來,糾結了半天,還是將一張空白的紙條捎給你了。”

    落雲曦無語。

    木筏隨波而流,兩人都不說話,氣氛頗為尷尬。

    落雲曦最終起身,將別在雪錦中的兩根木槳拿到手上,道:“我來劃。”

    別,我來吧,不太好劃的——”君瀾風忙要阻止。

    落雲曦笑著讓開:“放心吧,這點事,我還是會做的!”

    她熟練地反握雙槳,靈動地在江水中搖起來,“嘩嘩”水聲後,木筏又如箭似地向三陽門的方向馳去。夾答列曉

    君瀾風怕她把握不好平衡,警覺性地看著,隻等木筏將偏時及時控製。

    然而他等了半晌,木筏還是十分平穩,落雲曦一麵搖櫓,動作飛快又連貫,雙腳如生了釘一樣立在筏上,除了雙臂,身體連半絲搖晃都沒有。

    君瀾風看得呆了,站起身,驚歎地問:“曦兒,你怎麽可能這麽熟練?”

    就算是他,剛起劃時,木筏也絕沒這麽平穩,他完全靠著內力將木筏穩住,但曦兒呢?她的動作簡直堪比一名經驗豐富的水手!

    落雲曦淡笑不語。

    前世的特工生涯,雖然苦楚,但也能學會很多生存本領。

    水上生存,這是最重要的一條,因為他們執行任務時,水路逃生,是最方便也最容易被采用的。

    不可能,曦兒,這不可能!”君瀾風激動地交握雙手,在木筏中央一尺的範圍內來來回回走動,不敢相信地嚷著,聲音越來越大。

    再不坐下,要翻船了!”落雲曦含笑說道。

    君瀾風聽話地坐到筏上,可還是難掩一臉的興奮。

    落雲曦無奈搖頭,略一思索,道:“安靜點,我給你唱歌。”

    唱歌?君瀾風精神一振,立刻坐直了身子,滿眼都是期待。

    天邊,滿月在雲霧之後穿行,分花拂柳,閑庭靜步,若隱若現的月光垂落江麵,一片朦朦朧朧。一月,一江,一舟,雙影,如同山水夜畫。

    落雲曦手握雙櫓,欸乃的水聲中,她飄揚地唱道:

    江樓上獨憑欄

    聽鍾鼓聲傳

    嫋嫋娜娜散入那落霞斑斕

    一江春水緩緩流

    ……

    千點萬點千點萬點

    灑在江麵恰似銀鱗閃閃

    驚起了江灘一隻宿雁

    春江花月夜

    怎不叫人流連”

    歌聲柔軟,曲曲折折,隨著凜凜波光越傳越遠,君瀾風失神地看著月下少女的迷人身姿,心情不但沒有平靜,反倒激蕩得更加厲害了!

    景美,歌美,人更美,此時此刻的夢幻,太不真實了,他好想緊緊抓住,不讓它從指縫溜走。

    落雲曦一麵劃船,一麵唱曲,一首接著一首,歌曲串燒,時而激烈,時而平和,時溫柔纏綿,時而大氣回腸,韻味十足,令個君瀾風如癡如醉。

    直到岸上燈光越來越近,落雲曦才舔舔風幹的唇,道:“到了。”

    君瀾風仍然癡癡地看著她:“嗯。”

    落雲曦臉一紅,上前踢了他一腳:“岸上好多人看著!”

    君瀾風這才趕緊收回視線,往岸上一瞧,果不其然,岸上布滿禦林軍,明槍明刀,晃著人的眼睛。

    他們的木筏一靠岸,不少軍士一立刻圍過來:“是中山王!”

    王爺,我們派去不少船隻接應你,怎麽沒看到你?”君瀾風低低一笑,拍了拍他們的肩道:“我們走的跟你們不是一條路。”

    為了多聽落雲曦的歌聲,他胡亂指路,繞了個大圈子,而落雲曦,頭一回來這江上,沒有方向感,又信任他,所以沒想這麽多。

    君瀾風先送落雲曦回雲閣,才匆匆趕回宮。

    三陽門四周,不一會兒功夫,撤得一個都不剩。

    兩道黑影自暗處走出來。

    團主,他們能查的出來嗎?”

    一道黑影低聲問。

    查不出來。”另一個黑影發出的是少年男子的聲音,清潤冰冷,“夠天夜國那個狗皇帝頭痛一陣了。”

    ***

    一夜無話。

    第二天,落雲曦起床,特地派春柳去打聽主院那邊的消息。

    落敬文昨晚話中有意,但卻沒有動手的打算。

    落雲曦想著,嘴角掛起譏嘲的笑,不管他了,她現在要做的便是給自己找好出路。

    一大早,端木離就來雲閣看過她,她趁勢向他要了一間空置的別院,端木離問她做什麽,她說練習醫藥,端木離沒有多問,叫人送來一把鑰匙,告訴了住宅方位,這會兒,她便帶著春柳過去收拾。

    兩人前腳剛走,夏桃便偷偷摸摸地去了飛雪閣。

    落飛穎卻不在,她一問之下,又轉去大少爺的院子。

    落飛穎正坐在落子續身旁,落子續自去年末一嚇,到今日身子還未大好,一直躺在床上,虛弱之極。院內院外站了三十多名侍衛,他才覺得心安,而不會被人半夜謀殺了。

    落子續聽落飛穎說了猜燈謎的事,臉色發青。

    院外,響起紫娟的聲音:“大小姐,夏桃找您。”

    夏桃?落飛穎瞟了眼落子續,見對方無異議,答道:“讓她進來吧!”

    門開了,夏桃悄步進來,給兩人行禮。

    落雲曦那怎麽了?”問話的是落子續,夏桃便是他出主意,讓落飛穎安排過去的。

    小姐好像是要搬出去住了。”夏桃將自己看來的一一說了。

    是嗎?她要搬出去?”落飛穎很是驚訝,上前一步,想要問個清楚。

    豈料,她剛剛挨近夏桃,一陣頭暈目眩,“啊”地一聲,捂住嘴,急退數步,還是沒忍住,偏頭,吐出一些髒物。

    夏桃嚇壞了,急急上前扶她:“大小姐,你怎麽了?”

    落飛穎剛覺好些,夏桃一近,她又聞到一股怪味,刺|激得胃黏膜都翻了起來,大叫著推開她,嘔吐不已。

    夏桃被推了個趔趄,愣了神,落子續卻突然反應過來,厲聲喝道:“來人,將這個丫頭拿下!”

    幾名身強力壯的侍衛瞬間閃進房,一把將夏桃按到地上。

    落飛穎驚疑不定,試著靠近夏桃,可一走近,便覺人要虛脫,急忙離遠些,驚喝道:“夏桃,你身上搽著什麽?”

    沒搽什麽呀!”夏桃急著分辨。

    落子續臉色黑沉,叫道:“請大夫來,搜身!”

    他可不能讓落飛穎有半分的閃失!

    大夫過來了,先是替落飛穎把脈,一聞脈相,驚得站起:“大小姐是中毒了!”

    什麽?我中毒了?”落飛穎嚇得臉色發白。

    大夫點頭,又按要求檢查夏桃,仔細搜查了下,從她袖裏摸出一個錦盒,盒蓋是虛掩著的,他打開來,放在鼻前一嗅,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大夫,這是什麽?”落子續已經坐了起來。

    大夫有些難於啟齒,掃了眼眾人。

    都是自己人,說吧!”落子續著急地催道。

    是,大少爺,大小姐,這錦盒裏裝著的是息子散。”

    息子散?”落飛穎“啪”地一聲坐到了椅子上,這個名字,她不是第一次聽說。在家族後院中,有些毒婦為了不讓其他女子懷孕生子,便給她們下息子散,青樓裏更是喜用這種東西避免麻煩。

    可是,夏桃身上怎麽攜帶這東西?

    夏桃更是驚得張大嘴,說不出話。

    這模樣,落在其他人眼裏,完全是心虛。

    大夫指著盒底幾點粉末,壓低聲音道:“大小姐,量不多,這麽點量,一次兩次是中不了毒的,這丫頭,必是每日服侍你時,將它帶在身上,否則,您的反應不會這麽大。”

    每日服侍?落飛穎的臉色逐漸扭曲,夏桃壓根兒不是她丫環,隻是偶爾來見見她,這麽說,她到底將這鬼東西帶在身上有多少時日了?

    想也不想,衝過去一巴掌打在夏桃臉上:“賤東西!你居然來害我!”

    剛說完話,她便頭腦發暈,立刻有侍衛將她扶到一旁。

    夏桃的臉瞬間腫脹起來,哭道:“大小姐,你別信他,我沒有想害你,我也不知道這哪來的!”

    落飛穎氣得還想過去打她,被大夫攔住。

    大小姐,身體重要!她不可能不知道這哪來的,因為她服了養宮丸,這藥丸是大補養身的,能與息子散相抗,如果她不是想害人,自己又為何要服養宮丸?”

    大夫說完話,落飛穎氣得渾身發抖。

    大小姐,我是被人陷害的!”夏桃語無倫次,“一定是三小姐,一定是她!”

    落子續冷聲道:“這丫頭害你,將她拉下去打死!”

    落飛穎搖搖頭:“不,打死她,豈不是太容易了?可落雲曦呢?我要的是落雲曦的命!這件事,正好能治落雲曦一個必死的罪!”

    說著,她猶不解恨,一腳朝夏桃踹過去:“滾!”

    夏桃嚇得渾身直冒冷汗,爬著逃出房,腦中一片空白,直奔雲閣。

    她孤零零地坐在台階上,直等落雲曦與春柳回來。

    一看到落雲曦的身影遙遙而來,她大哭著撲了上去,抱住她的腿:“三小姐,是不是你陷害的我?是不是你在我身上放的息子散?”

    落雲曦冷著臉,踢開她。

    春柳一臉震驚,拎起夏桃的衣領:“你說什麽呢?什麽息子散?你這是怎麽了?”

    夏桃,你解釋一下,什麽息子散?”落雲曦盯住她的雙眸,發問。

    夏桃終於熬不住了,淚水飛濺,趴在地上道:“三小姐,我錯了,我是大小姐插到三院的,一直聽命於她……”她哭哭啼啼的,將自己做過的錯事列了出來。

    落雲曦聽完,紅唇彎起譏諷的角度:“你現在想要怎麽辦?”“三小姐救我!”夏桃磕起頭。

    落雲曦一臉冷笑:“救你?夏桃?救一個想要取我命的人?我腦子壞了嗎?”

    說完,她揚長而去。

    夏桃渾身一涼,似被抽去所有力氣,癱軟在地上,一動不得動。

    春柳急跟上來,低低道:“三小姐,事情到了這一步,大小姐一定會找來,到時怎麽辦?”

    計劃很順利,可是,這事搞不好,大小姐一個反口,說是三小姐派夏桃去害她,對三房極為不利。

    畢竟息子散,是多麽不光彩的事情!

    可是小姐要將夏桃真真正正地從地下挖出來,這一招,無疑最好。

    落雲曦淡聲道:“涼拌!”

    啥?”春柳沒聽懂。

    落雲曦也不解釋,自回了房。

    晚膳時分,落家大廳上果然熱鬧起來,落飛穎跪在落敬文麵前,一把鼻涕一把淚,不出半個鍾頭,整個落府都知道了三小姐令丫環夏桃給大小姐下息子散的事情。

    落敬文勃然大怒,落飛穎若無嗣,這可是天大的事情,不容小覷!

    他立即領著大夫人、大姨娘等一幹人直闖雲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