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我沒有利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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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月鈞華近似咄咄逼人的質問,君瀾風眉眼沒有任何改變,薄唇淡啟:“你過於激動了吧?”
沒想到月鈞華深深歎了口氣,抱住自己的頭,語氣有些失控:“是,我是激動,我現在愁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父皇對官寒可絕對不是封王這麽簡單!從你走後,他便去了寒王宮,也不知道在裏頭說什麽,居然呆了兩個時辰,出來後還囑細細叮囑宮女,要好生照顧寒王。睍蓴璩曉我要崩潰了!他一定是父皇的私生子!”
至少,父皇可從來沒有對他這樣好過!
哪怕世人都傳,他月鈞華是和月國最受寵的皇子,可隻有他知道,向來冷酷陰沉的父皇能對他和顏悅色,旁人就以為是恩寵了。
他長得和月天幾乎一模一樣,如果沒有疤痕的話,就是第二個月天,不是嗎?”君瀾風冷冷看著他旄。
月鈞華的眸光沉了下去,說道:“一樣又怎樣?月天是父皇的親弟弟,也許,像叔叔,也很正常!”
君瀾風輕扯嘴角,沒再評論這件事,而是沉聲說道:“不管他是誰,本王都要他好好地活著。”
這話是說給月鈞華聽的嶗。
月鈞華臉色陰晴不定:“即使他影響我的皇位?”
君瀾風不語。
月鈞華眼角挑起怒意,聲音猛然一揚:“我知道,他是落雲曦的弟弟,自然也是你的親人。你信任他終歸比信任我多!他奪得和月皇位,對你來說才是最大的好處吧?你是不是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除去我了?你要食言嗎?”
他喊完這一通,再看君瀾風。
後者連衣襟都沒有飄動一下,穩穩坐在太師椅內,一雙斂盡光華的鳳眸幽靜地看著他。深邃微眯,不辨喜怒,眼光卻如鋪下一張巨網,冷漠罩住了整個房間。
月鈞華沒來由的心一跳,緊崩的身體一軟,皺眉道:“王爺,我有些衝動。”
良久,君瀾風的冷哼聲才從喉間溢出,有些沉悶,如同地底湧出的冰泉:“本王並沒有忘記與你的約定,保你坐上和月國皇位。這並不是本王單方麵的給予,而是雙贏。但是不允許傷害官寒,否則,就別怪本王翻臉不認人了!”
月鈞華眼光深沉,卻隻能艱難地點了點頭。
而這時,一道清冷卻依舊脆嫩的聲音自窗外傳了進來,一字一字,有如最鋒利的匕首緩緩刺入人心:“好一個雙贏!”
君瀾風渾身一震,月鈞華也是臉龐裂開,他怎麽會聽到落雲曦的聲音?這是幻覺嗎?
不,不會的,他就算是耳力再不濟,也不會聽錯那個女魔頭的聲音!
是的,落雲曦在他心中,現在就是既恨,卻偏偏不能動的女魔頭!
落雲曦的身形出現在窗外。
她仍舊穿著那一身灰不溜秋的小廝服,仍然戴著那張毫不出色的人皮麵具,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但那雙銳眸中射出的凜冽,以及渾身沉靜卻暗藏鋒尖的氣度,叫人絕不敢小視她。
落雲曦。”月鈞華已經喃喃出聲。
落雲曦眼光夾雜著失望和冷漠,從君瀾風臉上掃過,什麽話也沒說,轉身離開。
君瀾風不禁惡狠狠地瞪了眼月鈞華,飛奔到窗子下,一手撐住窗台,健碩的身體如一隻蒼鷹,直飛出去。
曦兒!”他有些氣喘地攔住落雲曦。
這氣喘,絕不是因為他跑得累了,而是他過於緊張。
落雲曦倒也沒有使性子,而是站在原地,清華無雙的鳳眸淡淡望著他,其中的疏離卻叫君瀾風心底一片寒涼。
適才,落雲曦本不想竊聽他們談話,但月鈞華的聲音實在太大了,她沒辦法,隻能生受著。
直到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君瀾風從頭到尾的阻止都是在完成和月鈞華的交易。
是啊,當初月鈞華就是他身旁的血鷹。因為君瀾風對他有恩,所以月鈞華甘心留在他身邊做一名隨從,也正好能替他阻擋和月太子的追殺,還能不受人打擾的培養勢力。
而月鈞華殺了太子,這事君瀾風肯定也有插手,否則以那時月鈞華的身份和手段,怕做不了這麽大票的案子吧?
他要的是什麽?不言而喻,是和月國的支持。
一個是月鈞華,他忠實的夥伴,已經緊緊掌控住了和月的兵權,勝利在握,隨時都能幫助他;一邊則是打著造反名頭的官寒,不說這些年能不能成功,也絕對給不了他想要的,反而會打破他的計劃。
傻子都會選擇吧?
所以他才會力勸自己和官寒收手,才會在官寒落敗時冷眼旁觀……
落雲曦的心房禁不住有一絲抽痛。
她輕輕閉上眼。
君瀾風見她這樣,莫大的痛苦襲來,低低道:“曦兒,你別誤會,我絕沒有利用你們的意思,我對你是真心……”
我知道。”落雲曦打斷了他的話,睜開一雙黑亮的眸子,眸光閃爍,“你對我確實是真心。”
君瀾風心頭一鬆,她能懂就好。
可落雲曦接下來的話卻像是柄柄折射寒光的劍紮在他心房中。
你從來隻想著占有我,卻沒曾考慮過我的感受。官寒是我弟弟,你有把他當作你的親人嗎?如果你真這麽想了,在江林府時,為何要棄他於水火?我以為,你是真的累了,怨他不聽你的話,卻沒想到,你根本就是與月鈞華做了這一交易!”
曦兒……”君瀾風嘴唇輕顫。
落雲曦偏過頭,看著月鈞華從房內走出來,雖然他頭頂沐浴著炎炎烈日,可他周身環繞著的卻是永遠散不去的陰冷。
她彎唇一笑,笑容異常奪目,伸手指住月鈞華,轉頭問君瀾風:“你答應了此人保他坐上和月帝皇位,且不說你有沒有這個能力。如果真有一天,小寒威脅到他的位置,你是不是眼睛眨也不眨就殺了小寒?如果那個人是我呢?你也會除去對不對?”
君瀾風冷眸微眯:“不可能。”
那麽,你會勸降小寒,讓他自動退出,不要以米粒之光,與日月爭輝了?”落雲曦又諷刺地問。
這一次,君瀾風沒有回答。
落雲曦見他竟然不說話,怒氣騰然升了上來,正要發作,一道堅定有力的聲音卻緩緩鑽入她的腦海。
傻曦兒,我確實答應過他遵守諾言,我不能食言。可是,當第一個諾言成真後,不能再有第二個諾言。”
落雲曦一怔,看著君瀾風並沒有動的嘴唇,便知道他是密語傳音。
第二個諾言?
君瀾風的眉眼一瞬間染上一抹陰鬱,他緩說道:“等他登上皇位,再把他廢了,就不算食言了。”
落雲曦頭頂烏雲陣陣。
這……好大的口氣!
月鈞華並不知道君瀾風在密語傳音,他以為君瀾風沒有回落雲曦這個問題,當即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來,悠悠說道:“落雲曦,縱然王爺再疼你,你也不過是個女人而已。政治上的事,你怎麽會懂?我勸你,還是少管一點閑事比較好——”
他的話並沒說完,便被突然回身的君瀾風掃來的一記怒橫打斷。
月鈞華悻悻地閉了嘴,轉身往外踏去,在快要消失時,還是忍不住回過頭來,一臉義氣正然地說道:“中山王向來一言九鼎,信得過!”
說罷挺胸直背,十分驕傲地離去。
落雲曦看著他裝叉的背影,嘴角難得現出一抹好笑來。
這男人,被人賣了還在替人數錢,真是少見的奇葩!
她正饒有興趣地想著,手臂卻被人湯了一湯,君瀾風垂著頭,細細觀察她的臉色,低聲下氣地說道:“曦兒,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嗎?”
他根本沒將那個離開的人放在眼裏,眼光都沒朝他瞥一下。
落雲曦緩緩收了嘴角的笑,嚴肅地看著他,問道:“月鈞華曾經想要殺我,你知不知道?”
君瀾風眼中劃過一抹濃重的戾氣,一手將她攬於懷中,語氣陰沉:“怎麽會不知道?我和他不是早就劃清界線了嗎?但這事是躲不掉的,但並不保證諾言完成後,我會讓他好好活著。”
他想了一想,又說道:“本來還想將你藏起來,現在看來,不能讓你留在月都了。”
既然她的身份已經被月鈞華識破,就算再換一副容貌留下,月鈞華那頭必也起了疑心,勢必影響曦兒在月都的生活。
不,我留下。你回去吧。”落雲曦從他的懷抱中掙開,背過了身子,小臉上寫滿了堅毅。
曦兒——”君瀾風喚道。
落雲曦的聲音卻毫無溫度,如那晨葉上滾過的露珠,清美卻冰涼:“救小寒,我已經指望不了別人。”
這句話,比剛才的任何話還要令君瀾風心痛如割。
她說,她已經指望不了別人,這個“別人”,指的不就是他嗎?
你還是不信任我。”身後,傳來男人低低的歎息。
落雲曦的眼光投向遠方。
君瀾風站得那麽離她那麽近,可他的聲音,卻像是天邊流動的白雲,飄然而去,抓也抓不著。
她的嘴角微勾,眼底迸出極致的光芒。
她的弟弟,即便身在和月皇宮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她也一定要親手將他救出來!
腰肢間忽然一緊,一雙大手擱在了那裏,君瀾風自後頭擁住她,嘴裏暖暖的熱氣打在她的側臉頰上:“我直接將官寒擄走,咱們一起回天夜。就算龍廷大陸其他的國家集體來找麻煩,讓天夜一力應承吧。”
落雲曦莫名地一挑眉:“什麽叫龍廷大陸其他的國家集體來找麻煩?”
君瀾風淡淡一笑道:“官寒封王大典的事,和月帝已經向各國派發了邀請函,各國都會有使者前來參觀。你猜,如果寒王被擄走了,他會懷疑誰?其實他早就懷疑是本王了。”
嗬,和月帝居然如此大手筆嗎?還邀請各國使者前來參觀寒王典禮,他這是來真格的了嗎?
落雲曦心中也一時猜不透和月帝的心思。
但她的決定已經無法動搖了,隻是,這個決定並沒有告訴君瀾風。
而君瀾風已知她心意,聲似低喃:“等我,和月帝封寒王,我必來。”
即便他離開那段時間,天夜真的翻了天,那也是他無緣皇座。
落雲曦的身體微微一僵,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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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這一次,和月的封王大典出了奇的熱鬧。
封典前幾天,月都張燈結彩,紅綢遍布,各國使者蜂擁而至,將偌大的月都擠得挨肩接踵,四處可見黑漆漆的人頭。
商家小販們可是不放過這樣一個賺錢的好機會,商鋪櫃台都探到街道中央去了,一個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站在路中央衝絡繹不絕的來往客人揖首叫賣,滿臉盛開著朵朵菊花,恨不得將人直接拉到他的貨物前,強買強賣了。
到得封典大禮這一天,所有的朝臣及異國臣子都趕進宮,準備參加吉時舉辦的封王大典。
一大清早,粥鋪子上就坐滿了人。
人們一麵喝粥,一麵閑不住嘴,互相猜測著一個時辰後寒王封典的盛況。
早點鋪靠街心的一桌上坐著四個人。
小姐,王爺今天早上到的,這會兒已經進宮了。咱們快吃好,回旅館等王爺辦好事回來。”坐在落雲曦身旁的男子濃眉大眼,長相雖然極其精神,卻也很平凡。
這正是無腸。
落雲曦此次化作了一名普通人家的少爺,拿了把折扇,擋住半張臉。
即便不擋,那張扔到人堆裏也找不出的臉也絕對沒有什麽危害。
為了她的安全著想,君瀾風臨行前將春柳和丁雯強行帶走了,隻留了個武功稍好點的丁英隨身服侍她,其他的侍衛采用的全是一等一的暗衛,而無腸更是二十四小時不離身,落雲曦簡直煩透了。
好在無腸雖然緊緊相跟,卻不阻止她做任何事情。
落雲曦的眼光透過喧嘩的人群,看向遠處若隱若現的巍峨宮城。
今天,她一定要進宮!
這意味著,她首先要解決掉無腸和周圍暗布的二十四名暗衛。
這些暗衛隻聽命於無腸,平常再熱再累,也絕不會聽落雲曦勸他們喝一杯茶,坐一片椅角。任由落雲曦怎麽威逼利誘,他們都不會靠近她三尺。
所以,下毒這招走不通了,那麽隻能硬來。
這些暗衛雖然是君瀾風血狼暗衛隊中精挑細選的高手,戰勝他們並不是一句話的事。
落雲曦將折扇移下了一些,眼光在四周骨碌碌轉過,驀然停在一處背影上頭。
隻見一名衣著破爛的老乞婆站在粥攤子前,雙手捧了一隻破舊的瓷碗,店主正滿麵小心地給她盛粥,似乎很畏懼她。
落雲曦眼光一動,知道時機稍縱即逝,毫無猶豫,起身道:“我去添粥。”
說著,她以折扇擋住還剩下一大半粥的粥碗,走到了粥鋪前。
無腸也趕緊跟了過來,叫道:“我來吧!”
落雲曦已經快步行到了粥鋪前,轉過身,待無腸上前,將粥碗連著折扇一並朝他遞去。
無腸不知有詐,雙手接了粥碗。
落雲曦眼底寒光一閃,折扇驀地騰起,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撞在粥碗邊沿。
毫無防備的無腸本能地收手,他以為是有人襲擊呢,顧不得粥碗,而那碗熱燙的粥一傾斜,正好全部潑向毒夜的後衣襟。
落雲曦已趁機後退幾步,急忙和無腸撇清關係:“你這人怎麽做事這麽不小心!”
毒夜也急速閃過,回過頭,原本沉寂的老臉“刷”一下,有如刮過狂風暴雨,一雙突出的眼眸犀利狠絕地盯住無腸。一股屬於高手的勢壓排山倒海般滾壓出去。
無腸一驚,他壓根沒想到這名乞丐婆竟會身藏不露,警覺性迫令他大喝一聲:“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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