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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指泰然自若地將三個金邊荷包收入懷中,目光又盯住毒夜手裏的荷包。w w. v m)
毒夜先是一皺眉,而後注意到九曲指看過來的眼神,那張一直較少有表情的臉龐竟是泛出一點羞意,將荷包遞給了九曲指,忸忸捏捏地說道:“家裏財都交給你管,也是一樣。”
落雲曦明顯感覺到九曲指在聽到這句話後身體的僵硬。
嗬嗬,她這個師父,似乎並不是很喜歡毒夜呢!像他那樣喜歡東奔西跑的老小孩,確實不愛被約束,為了她的安危,師父確實犧牲很多啊!
無腸又禮貌地問道:“神醫,能讓我們家爺進來嗎?猷”
新郎新娘在婚前幾日內見麵必須要經過長輩同意,這是規矩,散發財銀也是討吉利。
九曲指的目光射向無腸背後,鼻了裏哼了一聲,雖然輕,無腸卻聽見了,君瀾風也聽見了。
一襲藏青色的長袍裹著男人健碩偉岸的身體出現在院門旁,君瀾風今日可謂是精神煜煜,束發用的是鑲紫水晶軟綢玉冠,麵如珠玉,眼若點星蕖。
他幾步踏過來,躬身叫道:“九神醫。”
很難得見到君瀾風在他麵前露出如此恭敬的一麵,九曲指麵上極為受用,換了個姿勢靠著,眯眸打量他。
君瀾風任他打量,眉眼中流露出敬意與誠懇地開口:“曦兒嫁給了我,我自是會用一生一世好好待她,九神醫還請放心。”
九曲指輕歎一口氣,看向落雲曦,眼光中劃過濃濃的不舍,很快又斂了起來,一把抓過落雲曦的手臂,叫道:“去吧去吧,曦兒,明天就要出嫁了,這可是大喜事!”
落雲曦沒防備,被他拽得一個踉蹌,剛要穩下身子,腰間傳來厚實的力道。
君瀾風的鐵臂已經環住她的腰肢,衝九曲指一笑道:“多謝九神醫了。前段時間發帖時一直沒找到您老人家,這是喜帖,明天主位給您留著,可勿必要來!”
說著,他另一隻手探向後頭,無腸已經從懷中取出幾張燙金的大紅喜帖給他。
君瀾風鬆開落雲曦,雙手將喜帖奉上。
落雲曦心頭微微一鬆,看向師父。
君瀾風將主位留給師父是合情理的事,師父這會兒總不會再說什麽了吧?
九曲指接過了喜帖,咧嘴一笑道:“徒兒成婚,哪有師父不到的道理?明天一定過去,給本大仙準備幾壇好酒,不醉不休!”
這個當然,我府上還有幾壇埋藏了上百年的陳年老酒,那可是好酒,自己都不舍得拿出來喝的。”君瀾風有意揀他喜歡的話說。
這是曦兒的師父,讓他高興沒什麽不好。
九曲指雙眼果然一亮,連連點頭,揮了揮手道:“快點送曦兒回去吧,天色晚了就不好了!”
君瀾風攬住落雲曦的腰,向他和毒夜行了辭別之禮,才出院而去,也不管那房間裏的端木離和蕭銘。
曦丫頭,記得有空時教我燒菜啊!”毒夜在後頭補充了一句,將木拐杖在地上敲了好幾下。
落雲曦回頭一笑,點了下頭。
說起來毒夜也教了她好幾種毒藥的做法,也算是她半個師父了。
如果她真能做自己的師母,倒也不錯哦!
腰間一緊,君瀾風已擁著她行到院門外。
院外停了一輛紅木馬車,紅漆應該是新刷上去的,光澤瑩潤,灼灼發亮。晚霞映射在上麵,貴氣十足。
落雲曦直接回了顏府,迎接她的是一個嶄新的府第。
大門上掛起八盞大紅八角燈籠,高掛紅綢,張貼喜字,一條長長的大紅絨毯已經鋪就,從顏府銅門遞出,一直延伸到街頭的盡處,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已經為明天的迎親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府內更是渙然一新,四處都可見鮮豔的紅,連來往奴仆也都換上了紅色衣裳,喜慶味十足。
落雲曦回來後,顏國公、顏少卿、顏少都、代任等親戚去房內看她,代悅則一直陪在她身邊。
第二日就是大喜正日,三更時分不到就要起來洗梳,代悅早早地放落雲曦睡了,自己則在外室榻上和衣而眠。
其實,她壓根兒沒有睡著,眼光直直地看著窗紗,滿臉激動。
小姐,我終於完成了你交給奴婢的任務,將小小姐撫養成人,並且讓她認祖歸宗。明天,就是她的大喜之日了,中山王是個可靠的男人,他一定會善待小小姐,您在九泉之下就放心吧!
想著曾經風華絕代的小姐那麽早便離開了人世,代悅的眼角濕潤一片。
落雲曦被代悅從床上拉起來時,滿是困意,斜眼一看窗外,天色還是黑沉沉的。
她半夢半醒地坐在梳妝鏡前,聽著耳邊傳來梳妝嬤嬤和春柳等人的說話聲,風風火火,吵得耳仁都疼。
唯一令她感到失望的是齊娉婷不能送她出嫁。
天色大亮,落雲曦也妝扮好了。
喜服是君瀾風請了京城最巧手的繡娘提前幾個月便開始繡製的。大紅色的錦緞如水般光潔,上肩略寬,對襟處鑲著一排白玉鈕扣,到腰間收攏,下擺微微散開,卻又不過於膨脹,裙擺長達數尺,袖品與裙邊都勾勒了金線,裙麵繪著迎風招展的牡丹,貴態淩人。配上繁複精美的蛇髻,金燦的頭飾,活脫脫一個盛裝美人。
一旁的梳妝嬤嬤看得直嘖嘴:“老身真是有幸,能親手給中山王妃點妝,這走街串巷幾十年,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美人,這是老身的福氣啊!”
代悅笑了一笑,拿起紅蓋頭替落雲曦披在鳳冠之上,低聲囑咐:“等會兒出門記得哭,蘋果要拿好……”
落雲曦聽著她已經不知是第幾次的交代,眼中微酸,卻是重重點了點頭。
外院的小廝火速跑過來,扯著嗓子問:“新娘子可以出門了嗎?中山王已經過來了!”
好了好了!”春柳趕緊回了一句。
她、輕虹、丁英和丁雯這次也隨著小姐一起去中山王府,倒沒有什麽過多的擔憂,中山王對自家小姐如何,她們心裏頭清楚著。
在喜娘的吉利話中,落雲曦被顏一凡背了起來,往正廳走去。
新娘子一旦出了新房,腳便不能踩在娘家地上,以免將娘家的福氣給帶去了夫家,都是要由兄弟姐妹背去的。這個任務,自然由顏一凡擔任了。
就見他一臉興奮,背著落雲曦,滿臉笑意地說道:“曦兒,你真輕!”
落雲曦透過紅蓋頭下的縫隙,看著他厚實的背脊,想到遠在和月的官寒。
最近和月內廷事務吃緊,官寒根本抽不開身來天夜,隻能派人給她送了不少嫁妝來。
今天這樣的場麵,應該是她親弟弟來背她送她才是最好。
想著,她眼中便酸酸的。
哭啊,哭啊!”代悅小跑在後頭,趕緊提醒著落雲曦。
落雲曦正心有所感,立即抽抽咽咽起來。斷袖相公,乖乖...
就這樣,一路背到了大門口,耳旁聲音嘈雜淩亂,似乎顏府外還有很多圍觀的百姓。但她還是聽到了外公、舅舅們的聲音,這淚水越發止不住地往下掉了。
君瀾風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胸前掛著紅花,正凝望著落雲曦,眸中劃過一抹濃濃的情思。
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等到了他的曦兒。
前半生,他不知為何而活,後半生,他才體會到了人生的真諦。
和她在一起,無集結在哪裏,無論將來怎麽樣,他都要和她在一起,生如是,死亦如此。
吹鑼打鼓中,花轎被抬起,圍觀的百姓歡呼著,羨慕著,忌妒著,擁著花轎朝中山王府而去。
端木奇親自主婚,老皇上和老皇後也來了,神色複雜地看著這一切,布置得一新的大殿內,擠滿了前來賀喜的權貴,卻在新郎新娘到達時,滿殿靜默無聲。
這場婚禮驚動了三國,早在不久前,君瀾風廣發喜帖,隻要是他認識的人,紛紛趕來參加婚禮,其他國家,也在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發來喜報。天夜,甚至是三國之中最優秀的單身男人在年紀過了二十之後終於成親了,娶的還是和月國那身世經曆充滿傳奇性的公主,其轟動性不言而喻。
光是賀禮,九煞等人便收了幾大屋子。
中山王府從裏到外都忙忙碌碌,從來未有過這樣熱鬧。好在君瀾風親自培養出來的血狼暗衛無比能幹,妥善地處理著一切事宜,忙而不亂,井井有條,令客人們爭相誇讚。
司儀喜氣洋洋的聲音“一拜天地”在大殿中回響。
二拜高堂!”
君瀾風伸手扶過落雲曦,衝老中山王跪拜下去。
一旁的太上皇,也就是先皇,看成著這一幕,眼神無比複雜。
他的兒子成婚,卻不是叩拜他,這可真是笑話!再看向落雲曦,他的眼前晃過素素的臉,與素素一模一樣的臉,他沒有娶到素素,他的兒子卻娶到了素素的女兒,這是命嗎?
他不惜將落雲曦推到風口浪尖,隻為逼這個對帝位不感興趣的兒子奮起,可最終,他仍是與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馳,這也是命嗎?
呆滯的思索中,落雲曦已經被送進洞房。
新房設在君瀾風的主院,他隻娶一名正妃,又不會納側妃或妾,所以兩人同住一起,多好!
喜娘跟進房來,操持各種禮儀,外間那些喧嘩聲卻是不用管了,這一坐,便到了晚上。
君瀾風回來得比落雲曦預料中的早,腳步聲靠近床沿,輕聲喚道:“曦兒。”
聽聲音,他似乎一點也沒醉,落雲曦的心總算放了下去。
君瀾風早就盼著洞房花燭了,怎麽可能真的像那天在顏府所說一樣,把自己灌醉,傻子才會這麽幹!
喜娘雙手捧過一杆喜秤,說著吉利話道:“龍挑鳳,龍鳳呈祥,請新郎挑喜帕!”
君瀾風嘴角噙了笑,主房外靜悄悄的,他事先打了招呼,沒有客人會在這個時候來鬧洞房,所以今晚從這時開始,便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和他的曦兒了。
他沒有接喜秤,倒是先彎下腰,想要打探落雲曦的神情。
眼前一晃,落雲曦低垂的眸子便掃到男人俊朗的臉龐,不由彎了唇,卻沒有說話。
唉喲喲,王爺,這可不行!不挑蓋頭,可是不能看新娘子的!”喜娘被他這個舉動驚到了,趕緊拉住君瀾風。
一拉君瀾風,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眼前這人的身份,嚇得臉都白了,趕緊抽回了手。
君瀾風坐直了身子,瞥了喜娘一眼,笑道:“可惜什麽也沒看到。”
喜娘見他臉上帶了笑,知是不會怪罪自己先前的無禮,臉色一鬆,也笑著解釋:“王爺,這是規矩,可不能破!”
君瀾風“嗯”了一聲,用喜秤的一端挑開了喜帕。
寬大的內室,屏風般閃爍著宮燭的燈火,搖曳著的燈火忽明忽暗,一室旖旎的氤氳光芒,落雲曦低垂著頭,臉如白玉,浮著星星點點的紅暈,長睫輕顫,在眼窩上打著扇形好睦的陰影,薄唇緊抿,似乎有些緊張。
如此驚豔美麗,君瀾風眸光倏地便暗了下去。
喜娘十分滿意地笑著喊道:“鸞鳳和鳴,飲交杯酒!”
接下來,一項接一項地進行,直到最後一項結發之儀,將君瀾風和落雲曦的發梢係在一起打了個結,喜娘才含笑退出了房,將所有的時間留給了兩人。
君瀾風早已經迫不及待了,一把攬過落雲曦的腰身,湊上前去,眼角眉梢都是喜悅的笑:“曦兒,今天好美!”
落雲曦嗔視了他一眼,問道:“可以就寢了吧?”
別想歪了!”見室內果然再沒有人進來了,落雲曦白了他一眼,站起身,便要去褪這厚重的紅裝。
一時忘了頭發還打著結,她向前走得有些遠,便感覺長發被外力一扯,她皺著眉回頭。
君瀾風已經迎上來,拉過她的小手,玩笑之色淡去,沉聲說道:“曦兒,從今以後,你我便是結發夫妻了,這輩子,你休想離開我三尺之外!”
落雲曦溫柔地看著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君瀾風握住兩人長發打結的地方,眼光無比灼熱,右手修長的五指已輕輕摸到她衣扣處,緩緩為她解去衣扣,薄唇湊到她耳邊,性感的聲音低聲說道:“洞房花燭夜,滋味應該更為***,你說是不是?”
被他大膽而直接的話說得臉頰通紅的落雲曦抿緊了唇。
男人的手指滾燙,一陣摸索後,那襲紅裙滑落下來,露出女子窈窕極致的身姿,大手扣緊腰肢,攔腰抱起她,向床榻走去。
燭光閃爍,似乎暗了幾分,床簾上垂掛的火紅輕紗飄落下來,掩去如火的熱情。
******
第二日,中山王府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中。隻不過,大婚之日,端木離和蕭銘都沒有來,而師父自從昨晚大醉之後,今天便也消失了。
而落雲曦卻發現抬至中山王府的嫁妝莫名地多了五箱,春柳說,是九曲指著人送往顏府,一並帶過來的。
破老頭!落雲曦在心底暗罵一聲,她知道,師父是絕不會拿錢去計較她的終身大事,可是這五抬禮物,確實是君瀾風對他老人家聊表的心意,他怎麽能全給自己了呢?
唉……
正站在嫁妝前想著九曲指的落雲曦,耳邊傳來一聲輕微的“咦”聲。
她側頭看去,就見春柳手中拈了一張折疊的宣紙走過來,叫道:“這是嫁妝箱子裏的,小姐,您看。”
落雲曦接過來,打開來一看,密密麻麻的字跡映入眼簾,她很熟悉,那是九曲指的字。
師父有什麽話想要告訴她嗎?
滿腹疑惑地看過去,紙上寫得卻不是什麽信,而是幾個補身體的藥方子,最後一句才是九曲指對她說的話:“丫頭,你身子不好,要多補補,這些方子是為師近年來搜尋到的偏方,對你的胃大有裨益,不妨一試。”總裁老公,太粗魯
落雲曦鼻頭一酸。
她知道師父這一年來一直在外麵飄蕩,卻不知道他是在到處給自己尋找養身的偏方,還不直接告訴自己,寫了封信藏在嫁妝箱內。
師父啊師父,你怎麽能對曦兒這麽好呢?
落雲曦咬著唇的時候,君瀾風的聲音卻傳了過來:“曦兒,看什麽呢?”
他一身寬袍緩帶,大步進來,眼光匆匆一掃,便已經看到九曲指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目光中露出一抹笑意:“難為他了。”
這些年,落雲曦的身體一直在調理中,尤其服過千年人參後,好得太多,但是,比起正常人來說,仍有些虛弱之症,不僅九曲指在找藥方,顏家、君瀾風也是四處打聽,但終究比不得神醫九曲指渠道多。
嗯,有師父消息了嗎?”落雲曦折了信詢問。
一大早,她便去向老中山王奉茶,原本君瀾風昨夜留了九曲指在府,今早也打算敬他茶的,可一醒來,便不見了這老人家的蹤影,連句話也沒留下。
早上出城了。”君瀾風將九煞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了她。
一早,那抹灰瘦的身影便出了城,聽說連毒夜也沒帶上,害得這老太婆大發雷霆,從離王府衝了出去,一路追出了城。
落雲曦眼皮子跳了幾下,師父這是又要將毒夜拋開的預兆嗎?這都多大年紀的人了!果然像一對孩子。
等等!”君瀾風突然低頭,眉頭一皺,拉住落雲曦的手。
落雲曦雙手正無意識地折疊著信,聞言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就見信紙背麵閃過一道小字,她好奇地攤開那裏,師父在背麵又寫了什麽?
仔細一看,落雲曦簡直無語。
上麵的字跡完全不是九曲指的,飄逸瀟灑,竟是端木離寫的。
師妹,不養好身子,可生不出兒子,那時君瀾風趕你出府,師兄來接你。”
落雲曦又氣又好笑,端木離長得一表人才,就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捏著紙張的手指卻是一緊,兒子嗎……漂亮精細的峨眉忍不住高挑起來,師父這般用心為她尋找良藥善方,又細心地貼在嫁妝箱子裏送來,難不成,她這樣的身體狀況,真的生不了孩子?
這方麵,她自己也不清楚。
君瀾風似乎看出了她的憂慮,哈哈一笑,抽了她手中的宣紙,扔給春柳道:“將方子抄下來,這張紙扔了。”
他可不想曦兒每次看藥方時還會看到端木離那不懷好意的幾句話。
交代完這句,君瀾風已經攬緊了落雲曦的腰,低聲說道:“曦兒,身體一定會養好的。”
落雲曦被他抱得極緊,有些難受地掙紮了一下,揚臉看著他,問道:“如果真如師兄所說,生不出孩子怎麽辦?”
君瀾風笑了一聲道:“生不出就生不出吧,再納一個小妾就是。”
你說什麽?”落雲曦突地大了漂亮的雙眼,握緊了雙拳,怒氣衝天地看著他,“你再說一遍!”
君瀾風就是想看她急的模樣,笑得眉眼都眯到了一處,抓了她的手道:“曦兒,你心裏有我。”
落雲曦卻甩掉他的手,哼了一聲道:“你若敢納小妾,我一定會將你閹成太監!”
君瀾風嘴角直抽,緩緩揉捏著她的細腕道:“那曦兒不就成活寡婦了嗎?”
落雲曦白了他一眼,臉色卻微微認真起來:“如果我真的無法生育,也不會讓你沒有孩子的。”
說完,如煙的雙眸朝門外看去,眉眼中竟帶著幾分迷茫與擔憂。
莫名奇妙的一句話,說得君瀾風再不敢開玩笑了,扳過她的臉,沉聲道:“不要,我不孩子,隻要你,傳宗接代輪不到我。”
輪不到他?落雲曦轉過眼眸,看了他一眼,才想起來。
他說的不是中山王府,是皇家。
有端木奇、端木離在,確實不需要他。
可是……落雲曦心中想的卻是,如果她真的生育不了,如果君瀾風心中會在意這點,她又會怎麽做呢?離開?成全?
她似乎做不到,難道就這麽殘忍地將這個男人霸在身邊?
正想著,君瀾風已經親上她如水的雙唇,眼中難以掩飾憂色:“乖,我們一定會有孩子的,就算沒有,你喜歡孩子的話,抱養一個便是。”
嗯。”落雲曦點了點頭,這事還遠著呢,誰說她就不能生養了!她主動轉開話題,問道:“什麽時候安排我們的蜜月之行?”
君瀾風眼中沁出笑意,度蜜月,曦兒倒真想得出,他還是昨晚頭一回從她這聽說這個詞。
既然你這麽著急,三天後便動身,處理完京城的事,先去和月看你弟弟。”君瀾風笑著說道。
好!”落雲曦眼光一亮,思忖片刻,問道,“端木離那邊……”
她記得,端木離可是有軍隊在手,而且藏在了某處,他會趁著這空當發難嗎?
雖然,在她眼裏,那個一身靈氣的師兄是絕不會做這種事。
君瀾風緩緩說道:“不會。端木離從小就對皇位不感興趣,他所防的是我。而且,端木奇的勢力已經穩定下來,如果端木離真的要篡位,他連這個都抵禦不了的話,那麽,這皇位由端木離來做也未嚐不可。”
那時,他已經帶著他的曦兒離開了天夜,這裏如何,已經不在他的關心範圍內了。
嗯。”落雲曦低低應了一聲。
這幾天,有什麽沒做的事情,趕緊做完,這一回離開天夜,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了。”君瀾風輕撫著她的頭發,頓了一頓,想說什麽,終是沒有出口。
落雲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腦中電光火石般一轉,說道:“我想去看看落月琦。”
原本不想去的,但君瀾風剛才說,這一離開,不知何時才會回來,也許,永遠不會回天夜了吧?
那麽,她還是去瞧瞧落月琦吧。
怎麽想著看她?那天她給你送信了吧?你不是沒去嗎?”君瀾風疑惑地問道。
中山王府內發生的一切事情都逃不過他的耳目,尤其是和他曦兒有關的事。
落雲曦淡淡一笑道:“也沒什麽,去看看罷了。”
好,半柱香後出發。”
兩人坐了馬車,直接去了太子府。
昔日裏繁華熱鬧的太子府此時方圓數裏沒有半聲息,雲層擋住了日頭,天色微暗,肅重的宮殿籠罩在一片寂靜中。
君瀾風與落雲曦一同下了馬車,朝府門行去。
正門用三道銅鎖鎖死了,兩道蓋了紅豔豔章印的封條交錯貼在銅門之上,大大的“叉”字如給府第罩了一層嚴霜。
守門的禦林軍見中山王來了,又驚訝又奇怪,中山王昨天大婚他可是知道,那可是轟動全城,如果他不是有任務在身,一定也跟著去看熱鬧了。廢材逆襲,絕色神巫桃花多
所以在這個時候看到中山王與中山王妃一起過來,他驚訝之後便是驚喜。
九煞上前說了幾句,那禦林軍遠遠地行了禮,打開側門,放了兩人進去。
君瀾風攜落雲曦緩緩進府,雕梁畫柱,亭台樓閣,一如以往的華麗,隻是缺了人打掃,白玉欄杆上已經蒙了一層灰。
行到太子府中央的一處人工湖畔,君瀾風看著湖邊設的石桌石椅,停下了腳步,望著桌椅上積聚的灰塵眼色一沉。
九煞立即會意,回頭朝跟來的禦林軍一橫眼神。
那禦林軍知道中山王和王妃必是要在此落座,連忙上前,掏出袖中一方青帕,將桌椅擦拭幹淨,躬身道:“王爺,王妃,請。”
嗯。”君瀾風這才展了眉眼,拉著落雲曦上前坐下,一邊隨意地問道,“周圍布了多少士兵?”
禦林軍見他問到這事,趕緊如實回答:“太子府周圍有百名軍士輪班看守,大家夥盡心盡力,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落雲曦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太子那個庸材,用一百名軍士看護,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呢!
她扭頭望著身側清澈的湖麵,人工湖不大,但是流動水源,故而湖水清澈見底,映照著頭頂的藍天白雲,連湖底的小石子也看得一清二楚,令人心曠神怡。
耳畔傳來君瀾風的詢問:“曦兒,現在要見落月琦嗎?”
那名禦林軍心一緊,原來中山王妃來太子府是要見落側妃的。
前段時間有禦林軍為落月琦傳藍水晶的事十分隱蔽,所以他不知情,這時才想起來落月琦與眼前的中山王妃好像是姐妹。
即使中山王妃並不是真正的落家人,但她卻還頂著個落姓,這時突然要召見落側妃,意欲何為?
落雲曦清清淡淡的聲音傳來:“好。”
禦林軍接了話道:“屬下這就帶落側妃來。”
雖然太子被廢,落月琦也不是側妃,但大家還是習慣這樣稱呼她。
他飛一般去了,君瀾風則握了落雲曦的手,見她四處打量,輕聲問道:“喜歡這裏的人工湖嗎?”
落雲曦看向他深情的眉眼,答道:“相比於人工湖,我更喜歡大海的波瀾壯闊。”
君瀾風眸中閃過亮光,他知道,曦兒不僅喜歡大海,更喜歡大海那頭的人。
會找到嗎?
不多時,禦林軍便帶著一名女子過來了,遠遠看見,那名女子一頭長發淩亂地披在肩上,她一麵跟在禦林軍身後小跑,一麵挽著自己的頭發,腳步踉蹌,看起來頗是狼狽。
隔得尚遠,湖邊的人便已經聽到那頭的催促聲:“快一點,惹了中山王和王妃不高興,你我都要倒黴!”
到得近前,落月琦複雜的目光便直盯住了落雲曦,胸膛起伏不定,十分激動。
落雲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落月琦除了頭發淩亂,一身衣服也極不工整,對襟處的衣扣都拉扯到了肩膀上,左手衣袖還挽進了內襯,繡花鞋的前半部分**的,不知道從哪過來。
那張臉更是素麵朝天,不加修飾,臉色蠟黃,眼窩深陷,相較於上一次相見,蒼老了不少。
曦兒!”落月琦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中熱淚撲簌簌直落,朝著落雲曦膝行數步,聲淚俱下,“曦兒救我,救我!”
她磕下頭去,“咚咚”有聲。
那名禦林軍臉色一變,立時訓斥道:“還不見過中山王,王妃的閨名豈是你能叫喚的!”
這女人好大膽,竟然敢直接無視一旁的中山王!
他不知道的是,落月琦從遠處奔過來時,眼中便隻剩下了落雲曦。她知道,現在能將自己救出去的人,唯有她而已!一時根本沒注意到身旁還有哪些人。
聽了禦林軍發話,落月琦的目光轉向一旁麵無表情的君瀾風,那張臉龐一如以往的冷漠,她嚇得臉色慘白,語無倫次地叫道:“王,中,王爺……”
君瀾風鼻子裏冷哼一聲,臉色微沉,他根本不喜歡落月琦,換句話說,落家的所有人,他都很憎厭!滅落家滿門時,如果不是落雲曦為眼前這女子說了話,他可不介意一並殺了。
誰都能感覺到他的不悅,九煞低斂眉眼不作聲,周圍的空氣一瞬間有些凝結,氣氛也無比詭異。
落月琦不敢開口,隻拿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落雲曦,滿眼委屈。
曦兒,我去看看前太子。”君瀾風站起身,麵向落雲曦溫聲說道,麵色已經緩和下去。
早點回來。”落雲曦含笑看向他。
兩人默默相視一眼,那種親密,無法用語言傳達,可周圍的氣氛,卻明顯一變。
落月琦低垂下眼瞼,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君瀾風一走,九煞也跟著去了,禦林軍遠遠退開,一時間,湖邊隻剩下落雲曦與落月琦兩人。
坐吧。”落雲曦敲了敲適才君瀾風坐過的位置。
落月琦哪敢坐那裏,也不起身,朝落雲曦又跪行了兩步,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劈啪劈啪全數打落下來,聲音哽咽:“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曦兒,看在我們曾經是姐妹的份上,您救救我吧!太子的罪名太大了,遲早有一天會被處死,我不想死啊!”
落雲曦看著她不語。
落月琦抹了把淚,哀憐地乞求著:“我真的不想死!曦兒,我早就不想跟你爭了,也爭不過你,我隻想過平凡人的生活。你現在是和月公主、中山王妃,中山王待你又那麽好,榮華富貴,你什麽都有了,就讓你可憐的妹妹再多活幾年吧。憑你現在的能力,隻是一句話,可對我來說,就是我的全部!”
顯然,她對外界的事情也不是全部不知道,落雲曦過得有多好,她全部清楚。
多活幾年?可以。”落雲曦勾唇一笑,她的笑容清淡而恬雅,身後,輕風拂過,明鏡般的湖麵碎裂成千萬片漣漪。太陽,漸漸從隱藏的雲層中露出頭角,萬丈金光灑在湖麵上,美得驚人,然而,地及不上女子嘴角笑容的驚豔。
落月琦仰著脖頸,怔怔地看著她,一時間心緒萬千。
曾經,那個隻被她們姐妹欺淩的小女孩,衣不蔽體,默不作聲,柔弱得仿佛一陣風便能吹倒,那樣的她,竟然也會有今天的這氣質淡雅,一笑傾城的高貴嗎?
那是她從前絕對不會想象的事情。
半晌,她才反應過來落雲曦話中的意思,眼光中閃過莫名的驚喜:“可以?”
落雲曦嘴角的笑容斂去,淡漠地說道:“當然可以。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被你和落飛穎欺負時,你逼著我下跪求你的事?”
這不是她的記憶,但想起來仍然感同身受。
落雲曦說道:“不過,我也沒讓你得逞,從沒跪過你們。所以,看在現在你能放下身段,跪著求我救你的份上,我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死。”
這話說得極有道理,可落月琦的雙頰卻“蹭”的一聲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