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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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來越冷了,三艘潛艇在西海上航行了幾日,除了海麵上的巡邏船,一艘其他的船影都沒瞧見。
第五日上刮起了大風,落雲曦便命人將潛艇沉到海底航行。
北風呼嘯,刮得大海搖晃起來,海浪翻滾,“刷刷”地衝打著海中散落的礁石。
相比之下,海底充盈著風暴之外的一線寧靜。
落雲曦和君瀾風倚窗下棋,其他人各司其職,一點聲音也不發出燾。
就在這時,隱隱約約的風浪聲中吹來幾絲嘈雜。
站在觀望鏡前的一名海員驚訝地呼出聲來:“有人,海上來人了!”
落雲曦右手正拈著一枚黑子,思索著如何落子,聞言猛地一抬頭,與君瀾風互看了一眼,扔下棋子,一個閃身便到了觀望鏡前蒈。
那名海員也極是乖覺,立刻讓出位來。
波濤洶湧的海麵上果然出現了移動的黑點,越來越近,現出一艘小船的輪廓,不要命似地往這邊飛奔,它身後,一艘同樣精致的小船窮追猛趕。
上岸!”落雲曦喝道。
潛艇緩緩往海麵上方浮去。
而那前頭飛馳的小船突然收住了勢,一陣兵器打殺聲傳來,兩隻船上的人馬,以西海為戰場,以船隻為落點,就這麽廝殺到了一起。
潛艇也趁著這空當穩穩地鑽出水麵。
此時,離兩艘小船還有一段很遠的距離。
落雲曦身旁的中年向導眉頭一跳,指著那後麵的船低聲叫道:“是蘭姆洲的,那是蘭姆洲的島旗!”
順著他手指方向看過去,第二艘小船的桅杆上張揚著一麵米色旗幟,旗麵有些模糊,但卻能看到鮮豔的紅色。
蘭姆洲的島旗就是白底紅案。”向導解釋道。
而這時,身旁的君瀾風已經端起望遠鏡,將前麵的一切看清楚了。
將望遠鏡遞給落雲曦,他沉聲說道:“後麵確實是蘭姆洲的船,前頭那隻船上有一名女子。”
女子……聽了他的話,落雲曦心神一悸,連忙架起望遠鏡看去。
船上早已廝殺成一團,隻能看到女子一襲白衣,身形太快以至於看不清麵容。
開過去!”君瀾風聲吩咐。
如果不出意外,那名白衣女子就是他們此行要找的顏容傾了。
落雲曦看著鬥成一團的人馬,柳眉輕擰,一偏頭,看到甲板上插著的弓箭,當下伸手取了來,張弓搭箭,對準那麵旗幟。
向導看了欲言又止。
這麽遠,弓箭能射的準嗎?
君瀾風臉上卻沒有任何訝異之情,嘴角反倒勾起笑意。
落雲曦掄圓了銀弓,崩緊了絲弦,眯眼,手一鬆,呼的一聲,銳利的箭頭挾持著冷厲風聲直飛過去,正從那旗幟中央穿透而過,力道大的竟將桅杆給刮倒了。
船上人大驚失色,遙遙朝這邊看來。
潛艇已經開動了,落雲曦射箭時間極短,所以潛艇也隻是剛剛起步而已。
看看那墜入西海深處的旗幟,再看看這麽遠的射程,蘭姆洲一船的軍士都白了臉。
定然是風暴之心接應的人來了,如此好的箭術,他們哪裏是對手!
當頭身著輕薄鎧甲的男人當機立斷,輕喝一聲:“退!”
對麵船上那名女子臉戴麵紗,一揚頭,長發被北風吹得盡數散開,飄揚起伏。
追!”
她沒有看後麵是誰對蘭姆洲出手,但這裏已經靠近風暴之心的海域,沒什麽好懼的!
說話間,三艘潛艇也開足了馬力,迅猛快捷地靠了過來,不一會兒便追上了兩艘調轉船頭的小船。
三艘潛艇的艇門幾乎是同時打開,從中竄出一道又一道黑色身影。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執著明晃晃的武器,腳底乘風,飛躍到蘭姆洲的小船上,手起刀落,招招隻為奪命,不為花俏,顯然經過專業訓練。
你有沒有受傷?”這邊的小船上,幾名身著普通人家服飾的男子圍住白衣女子,擔憂地詢問。
不礙事。”女子聲音輕靈沉穩,回過頭來,看著潛艇背上站立著的落雲曦與君瀾風,說道,“多謝兩位援手,不知恩公來自哪裏?”
那雙秋水般的鳳目眼力極好,一眼便看出了這船上的主人有幾個。
君瀾風右手緊緊攬著落雲曦的腰,低下臉,輕輕附耳道:“眼睛和你是很像。”
落雲曦抿了抿唇,上前一步,說道:“我們受風暴之心島王的邀請,前來迎接王後回宮,您就是王後嗎?”
女子偏臉看向對麵的小船。
與其說是搏殺,不如說是欺淩。
一批後來的黑衣侍衛殺人如切菜砍瓜,凶猛之極,甲板上倒下一具又一具屍體,眼見著活不大了。
她抬起右手,放在了麵紗之角。
萬萬不能!”她身邊一名中年老道男子急忙阻止。
我有分寸。”女子淡淡說道,五指一掀,便掀開了那張麵紗,露出一張絕美的臉龐。
肌膚柔膩,五官精致,簡直與落雲曦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那是天夜顏家曾經傾國傾城的大小姐。
那是天夜三朵雪蓮之首,是天夜太上皇朝思暮想又恨之入骨的人兒。
她的身上,沒有了年輕的焦躁,多了歲月的溫和,隻是這溫和中暗藏鋒刃。這是一把由時間打造而成的寶刀,看起來無害,卻不簡單。
縱然心中做了準備,君瀾風和落雲曦等一幹人還是忍不住臉色微變,後頭兩艘潛艇上的九煞等人更是直接張大了嘴巴。
是我。”顏容傾肯定地回答道。
她知道自己人在擔心什麽,可這批人力量如此強大,滅了蘭姆洲後,真要對付他們,他們也隻能拚死一戰。
這種場合,王後不王後還有什麽意思呢?
難道她說她不是王後別人就信了?
落雲曦正發愣間,一隻大手卻移到了她的耳邊,未等她說話,麵上便是一涼。
君瀾風已經撕下了她的人皮麵具,震驚的目光在兩張臉上來回掃蕩。
顏容傾的臉容更為溫婉柔和,而他的曦兒,清冷時冷冽無比,柔和時卻是嬌媚萬分,那是兩個極端,複雜的結合體,他卻喜歡得要命。
君瀾風笑了起來,還是他的曦兒最好看。
最吃驚的人莫過於顏容傾了。
對著落雲曦,她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眸子中充滿了驚駭。
她身後幾名護衛更是失聲呼道:“怎麽會這樣?”
他們剛還在擔憂身份泄露會不會有什麽麻煩,這會兒直接被眼前肖似王後的臉給驚呆了。
落雲曦紅唇微避,這才發現,唇瓣在海風中竟然被吹得幹裂了。
她舔了舔唇,聲音微顫:“母親。”
顏容傾剛想到什麽,便被落雲曦的一聲稱呼給證實了。
竟然真的是……顏容傾的鳳目立時就濕了,她不敢相信地看著落雲曦,喃喃道:“鳳兒,真是你?是你嗎?”
落雲曦嘴角的笑容越發濃烈,腳尖一點,飛下艇背,落在顏容傾身前,堅定地點頭:“是我,母親,是你十七年前弄丟的女兒回來了!”
女兒!”那雙漂亮的眼睛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嘩嘩全湧了出來,她一把抱住落雲曦,顫聲泣道,“我苦命的女兒,真的是你回來了?”
落雲曦能感覺到顏容傾的身體都在發顫。
她輕聲說道:“是我,母親。”
一船的人都目瞪口呆,無法消化這個事實。
而血狼衛完全清理了蘭姆洲小船,也朝這邊看來。
眾多目光的聚射下,顏容傾知道自己有些失態,可她太高興了,也顧不上這些,緊緊攥著落雲曦的手說道:“這些年你在哪裏生活?好好跟娘說一下。”
曦兒,進潛艇吧,回風暴之心,一路上再細聊。”君瀾風負手立在原地,提醒落雲曦道。
落雲曦點頭,衝顏容傾燦爛一笑。
顏容傾這才冷靜下來,看著氣度不凡的君瀾風目露疑惑之色。
落雲曦說道:“他是我夫君。”
於是又介紹一遍。
顏容傾有些怔愣,沒想到女兒都已經成親了。
時間過得如此之快,讓人抓不住它的尾巴,隻能空對背影長歎。
原來你是君非如的兒子。”聽說了君瀾風的身份,顏容傾微愕之後,沉聲說道。
君非如對她的感情在天夜不是秘密,端木鏡也知道,故意將他不喜歡的杜蘭芷賜給了他,而杜蘭芷心中喜歡的卻是端木鏡。
感情可以複雜,如這般,也可以簡單,如她。
往事如煙,那些過往的愛恨情仇早已與她無關。
王後,你們進艙聊吧。”君瀾風的眼光在顏容傾身上逗留了一會兒,心中暗歎,這就是令他父親長年失魂落魄的妙人兒嗎?這就是常常令太上皇和太皇太後為之冷戰爭吵的那個從未出現過的素素嗎?
顏容傾一愣,拉住落雲曦的手道:“走!”
兩人一同飛躍向潛艇的艙門,一白衣一紫衣裙裾飛舞,美得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君瀾風並沒有打擾她們敘舊,進了第二艘潛艇,命令所有人打道回日西城。
鳳兒,他真是君非如的兒子,怎麽我看著他長得像端木鏡?”顏容傾與落雲曦麵對麵坐在艙角,壓低聲音問。
落雲曦嘴角輕抽。
她的父母眼光能不能不要這麽毒!
不過顏容傾和端木鏡關係那麽好,她能看出來倒也不奇怪。
是。”落雲曦點了點頭,將君瀾風的身世和盤托出。
顏容傾半晌無語,嘴角劃過一抹苦笑。
情字,是世間最難解的毒,她無法對這事發表任何意見。想當初,她也不是義無返顧地跟著月天私奔了嗎?
落雲曦又將外公舅舅代悅等人的情況一一說了。
除了吃飯睡覺如廁,兩人都在聊天,等到了日西城時,落雲曦也清楚了父母親的事情。
被追至重岩崖時,端木鏡要求顏容傾回天夜,月宇卻要求月天回去,將這二人堵在了崖上。
月天和顏容傾自是不會聽從,三方人馬起了混戰,顏容傾也趁亂將自己的一雙兒女送了出去。
月天墜崖不是天災,而是他故意如此,骷髏軍團中隻有他掌握了空墓的秘密。
幾日後,潛艇在日西城靠岸。
顏容傾才談起戰事。
搞兩島破壞的正是蘭姆洲朝廷中人,想要借機宣戰,並且聯合了另外兩島不日前來攻打風暴之心。
得到這消息後,她便乘坐小船離開,不想快出界時,被蘭姆海域的一艘巡邏船隻發現,追殺了出來。
她已經飛鷹傳書回了心城,現在所要做的事就是回王宮,和月天會合,商量對敵之策。
落雲曦與君瀾風一路送她回了心城,卻沒有在城中歇留,而是直接朝南海岸行去,再次坐潛艇離開。
夜色朦朧,西海上籠罩起一團濃霧。
三艘潛艇如三支利箭,分別朝三個方向射將出去。
六天後,其中一艘潛艇在夜色中悄無聲息地靠了岸。
蘭姆洲,發展僅次於風暴之心。
島上主力軍都出去參戰了,海岸看守極為稀鬆。血狼衛提前摸水過來,清洗了一遍,待潛艇靠岸後,竟沒有一個人過來盤查。
兩道身影如飛一般穿行在濃黑的夜幕中,順利翻進了蘭姆王宮。
走水了走水了!”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夜的寂靜,沉睡中的王宮被驚醒了。
燈火亮起,無數腳步聲響起,提桶的提桶,打水的打水,人們紛紛朝起火的地點奔去。
北宮也走水了,趕緊!”
後花園走水了,快點!”
完了完了,整個王宮都燒起來了,大家快點!”
一片淩亂驚慌的嘈雜聲中,王宮的某個地方卻較為安靜。
君瀾風從袖中摸出夜明珠,頓時點亮幽暗的空間。
高廣的房梁給人壓抑幽深之感,地上卻擱滿了一排又一排鐵銅箱子,個個上麵加著金黃色大鎖,鎖上編著甲乙丙丁等序號。
君瀾風隨手一捏,便掐斷一把鎖,掀開了寶箱,並拉住落雲曦,警覺地防備著可能存在的機關。
什麽都沒有發生,隻有那一箱金光燦爛的寶物耀亮了整座大殿。
蘭姆很有錢啊!”落雲曦輕歎一聲,滿箱的金銀玉物,玲瓏巧妙。
君瀾風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尖,說道:“哪個國家的國庫沒有私藏?曦兒,你真舍得毀了?”
錢財本就是害人之物,蘭姆洲島主若不是搜刮了這麽多錢財,財大氣粗,他哪有精力去插手別國的事呢?”
落雲曦說著,眼睛笑得彎了起來,如一隻狡滑的狐狸。
哈哈。”君瀾風笑了起來,點頭稱是,“說得對,咱們毀了它,看他還有沒有心思起戰事!”
這是落雲曦想到的計策。
古有圍魏救趙,她是毀魏救趙。
三批人馬,分別燒毀蘭姆洲利頓洲長生洲三處王宮,再摧毀國庫,她就不信了,後院起火,三國君王還有心思打仗?要知道出海攻打別國,需要多少資金人力!
現下鳳暴之心有內鬼,所以先安內再對外才是正理,戰事可以停停。
落雲曦想著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玉瓶,小心翼翼地往寶箱內傾倒了幾滴,無論是金銀還是晶玉,一碰到這東西,立時冒出青煙,化成汙水。
君瀾風也看得駭然之極。
於是接下來,一人開箱一人滴藥,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不多時,便毀了大半個宮殿的寶箱。
出去了,否則走不了了!”君瀾風看了眼外頭的天色,收起夜明珠,低聲說道。
還沒玩夠呢!”落雲曦有些抱怨道。
回去讓你玩個夠。”君瀾風無奈地抱緊她,俯下臉吻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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