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雲棲去哪裏了？”

    重明現在正滿臉怒氣的坐在客廳的中間，屋子裏站著所有的傭人侍從，無一不是低著頭戰戰兢兢的，有的甚至被重明嚇哭了的躲在屋子的角落裏。

    昨日傍晚，重明回家了一趟，和他的父親起了爭執，於是今早稍晚一些才回到林家古樓。可是本來想來看看雲棲，結果推開房門，裏麵卻沒有一個人。

    他的雲棲又一次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現在的這種情況，他怎麽可能不心焦。

    而且，昨晚和林笠白的爭執又浮現在心頭，無非是要重明去和各方的關係都多走動親近些，老是提林家長子的責任來壓自己，更有甚者，他竟然厚顏無恥的要重明利用雲棲來修補兩家的關係。

    這和雲棲會有什麽關係？

    原本重明以為之前的種種就是因為自己才把雲棲卷進來而自責不已，當他從自己父親的口中聽到這種話，一心隻剩下要保護好雲棲，不讓她再為自己的事情受牽連。

    可是現在，雲棲在哪？重明環視屋子一周，握緊了拳頭，皺著眉，他的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慌亂，如同被緊緊的攥住一樣。

    老管家抬頭看了一眼重明，小心的說：“小姐似乎是今天早上才離開的，也沒告訴我們……”

    “一屋子的人，難道沒一個留意！”重明開始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外麵冬日的陽光輕輕淺淺的灑進來，如果是雲棲，她一定喜歡在陽光下走走，可是她還受著傷，她可以去哪？而且，為什麽不等自己回來？

    重明越想越是心慌，屋外明明一片明媚，他卻無心去賞。

    雲棲其實趁著這個機會，回了鹿家，畢竟，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去處理。自然，這件事不可以告訴重明。她知道他會擔心，可是她不想再說謊了，本來瞞著這麽大一件事，她已經很是心虛了，隻好不說。

    風悄悄的蜷縮在日光下麵，安靜得就像是在竊竊私語一般。

    雲棲一回到家就被鹿墨扯進了房間，鹿墨把雲棲壓在床上，妖媚的看著她，還不懷好意的舔了舔嘴唇。可惜雲棲已經看清了她的這個哥哥玩笑，一臉淡定的任由他壓著自己。

    鹿墨無趣的放開了雲棲，坐在床邊：“哎，妹妹越來越不好玩了。”

    “妹妹不是給你玩的！”雲棲無奈的坐起來，“你要幹嘛？”

    “看你的傷口啊。”

    鹿墨一本正經的要解開她的衣服，在雲棲準備躲閃的時候，恰好鹿源進來了，他一臉驚恐的看著這一幕：“墨！你連妹妹都不放過？”

    鹿墨正要開玩笑，沒想到一側身看見了爺爺嚴肅的眼神，無辜的說：“我是一個醫生好吧。”

    鹿琛幹咳了一聲，徑直的走到雲棲麵前：“雲棲，你的傷怎麽樣？”

    “沒事，重明把我照顧得很好。”雲棲知道他們已經知道是誰救走自己的了，也沒必要隱瞞。

    鹿琛沒有問下去，但是一雙深邃的眼神一直看著雲棲。雲棲知道爺爺的意思，但是躲避著不回答。

    鹿琛暗自歎下一口氣，轉過身，留下一句話：“雲棲，不要走得太近，我不希望你到時候後悔。”

    雲棲看著爺爺離開的身影，沒有聽懂這最後的話。

    穿過鹿家的花園，現在隻有山茶花在開著。冬日的陽光如同山溪一般的清澈，很容易讓人安心滿足，因為這寂靜變得不荒涼，一切看起來恰到好處。

    雲棲回家，還有一件事——她要找鹿恬恬。

    恬恬依舊是一襲白裙，她安靜的坐在窗邊，蒼白得就像一張紙，依憑著陽光來吸取溫度。她看到了鹿雲棲，站在窗外的陽光下，帶著一束新鮮的山茶花，沉靜的深紅。

    “你不是不喜歡這樣擺弄花嗎？”鹿恬恬依舊坐在窗邊，化在清澈的日光裏一般，淡淡的問了一句。

    雲棲找了個花瓶，笑了笑：“是不喜歡，可是想告訴你，院子裏的山茶開的很好。”

    “花瓶，無根之花，你是在嘲笑我。”鹿恬恬冷笑了一聲，無力的倚在窗子上。

    “隨你怎麽想。”

    “你來處置我嗎？”

    “你覺得我會怎麽處置？”

    “你應該恨我。”

    雲棲頓了頓，沒有回答。

    很久了之後，雲棲看著縮在一個角落裏的恬恬，微啟唇角：“對不起。”

    沉默，依舊是沉默。

    日光被一層薄薄的雲微微的遮住了身影，透明的窗子上倒影出恬恬的臉，她閉著眼睛，靜靜隨淚水流下來。她已經不知道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了，可以這樣感覺到眼淚的溫度。

    雲被風輕輕的追著，不知道又去了哪裏，清澈的陽光又一次的慢慢安靜的落下來。

    恬恬終於聽到了她最想聽到的。

    其實隻是一聲尊重的道歉，可是二十多年來，所有人隻是肆意的踐踏她的人生，隨意的去擺弄，需要時取之，不需時棄之。她終於聽到了，這證明有人看到自己的努力，並且為之感慨。

    恬恬回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山茶：“真的挺美的。”

    “從此以後，你想去哪？”雲棲笑著看著恬恬的眼睛，其實她的眼眸很是清澈，像這末冬的日光。

    恬恬看著窗外，哽咽著輕輕的說：“我想回家。”

    “好，我答應你。”

    從別苑出來的時候，恰好碰上了李尚。他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禮貌的向雲棲頷首，微笑著。

    “恬恬要回家了，她說她家在一個很美的島上，那裏有一望無際的海，閃閃發光的沙灘，撿不盡的各種花紋的貝殼。”

    “我知道，雲棲，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雲棲笑著問：“那你呢？”

    “我要一起去，我永遠都愛著她，隻有她。所以，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雲棲閉著眼睛：“真好，我羨慕你們的勇敢。”

    “勇敢？”

    “為心之所向，難道不是嗎？”

    “你也會的。”

    “誰知道呢？”雲棲在心裏苦笑了一聲。

    其實誰都不知道她的怯弱，就像是那首顧城的避免一樣的怯弱。

    傍晚的時候，雲棲執意要回到林家古樓，鹿源隻好把她送到附近，囑咐她小心。夜晚的風微微的寒涼，雲棲感覺有點冷，把自己縮起來走回去。

    林家古樓竟然沒有開燈，一片漆黑。

    雲棲偷偷的笑了一聲，腦子被一陣竊喜衝沒，這樣應該不會發現自己偷跑出來吧。

    沒想到剛剛走進去，準備躡手躡腳的找樓梯上去的時候，一個冷峻的聲音從黑暗裏傳出來：“舍得回來了？”

    雲棲轉過身，正好對上重明淩厲如刀的眼神。

    她才發現重明在黑暗裏坐著，轉頭四處望望，不對，是一屋子的人在黑暗裏瑟瑟縮縮的等著。

    “怎麽一聲不吭？”這個時候需要裝傻，以圖蒙混過關。

    “你說呢？”

    屋子裏藏著一個凜冽的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