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動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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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聽說書人講了一遍兩年前秦洛大戰匈奴的故事,趙長陵才放下茶盞, 起身離了茶館, 走到外麵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
稀稀疏疏的星星點綴在夜空中, 夜色有些暗淡,空氣中飄著薄薄的霧氣, 路上行人不多,匆匆走過幾個都是拉緊了衣領子遮擋著風寒。
秋天的夜晚,還是有些寒冷的。
趙長陵上了馬車, 閉著眼睛, 安靜地靠在後墊上想著事情,過了許久才低聲吩咐道:“天漸漸涼了,派人去購置些棉被和棉衣,再籌些粗糧送到城南貧民窯, 若是看到有無家可歸的孩子,就帶到府上來,給他們吃的穿的, 喜歡念書的就送到學堂去讀書寫字,不喜歡的就送到武場練練筋骨。”
跟在馬車外的莫染聽了,眼眸微微閃動,有些感慨,“大人宅心仁厚, 實乃百姓之福。”
“低調些行事,莫要張揚,趁著夜色濃, 悄悄的去,就悄悄的回來。”
趙長陵又吩咐了一些事情之後,沉思了片刻,語氣平淡地說道,“想個法子,將林尚書撤換掉刑部大牢裏衙役的事情透露給吏部尚書王虎,注意隱蔽些,拐個彎兒,莫要讓他知道消息是從我這邊流出去的。”
京城人人都知道,吏部跟刑部不合,兩位尚書大人是死對頭,常常在大殿之上兩個人針鋒相對,吵的不可開交。
林尚書爹娘慘死一案,涉及到了朝中大臣,直接提為了三司會審,當時,吏部從中作了不少梗。
莫染小聲問道:“大人這是想用沈公子的事情離間兩位尚書大人,讓王尚書去對付林尚書?”王尚書一旦知道了這個消息,一定會抓著不放,派人去探查此事,憑他的能力查出林尚書私設公堂,私下裏毒打、狠狠折磨沈公子,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沈公子是罪人不錯,可他的案子畢竟不曾定罪,當時隻是逮捕歸案,等待開堂審理階段,他又是朝廷重臣,按照律法,林尚書是沒有資格指使人對他動刑的。
這件事情若是翻出來,林尚書可吃不了兜著走,光是言官的唾沫就能淹死他。
趙長陵嗯了一聲。
莫染在心中想著,大人還真是重情義之人,便是沈公子犯下這麽大的事情,他還在盡力的維護著他,想到此,她就忍不住在心中罵起沈清歡,這人實在是不知趣,讓大人如此費心。
好端端的,他逃什麽?隻要再等上一段時間,大人自會為他找到證據脫罪,他這一逃,豈不是直接坐實了罪名。
而且,他逃就逃了,為什麽不能來找大人?怎麽著大人也是他的師兄,一定會盡力護他周全的。
…………………………
秦洛最不喜的就是拖拖拉拉,再加上不願意跟他們同騎,她馬騎的飛快,一個人衝在最前麵。
江沅兮等人還打算慢悠悠的走,就看見秦洛甩了一個漂亮的鞭花,那馬跟要飛起來似的,撒著馬蹄子就往前衝著,江沅兮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嘖嘖歎息,“秦將軍還真是有個性。”
“馬術不錯。”顧清讓在一旁跟著讚歎了一句。
李文修在一旁涼涼地來了一句:“他一個上戰場殺敵的大將軍,馬術若是不好的話,早就死了。”
“走,秦將軍衝在前麵,我們也不能落後啊。”江沅兮落下這一句,也跟著打起馬鞭,向前衝去。
餘下的一群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誰也不敢上前阻攔,也就跟著加快了速度。
頓時,官道上塵土飛揚,遠遠的看去,一匹匹馬跑的飛快,就跟賽馬似的,場麵著實壯觀,這下可苦了坐馬車的那兩位,馬車在路上磕磕絆絆,顛簸個不停,他們的身子也跟著晃動個不停。
好在這樣的情景不曾延續多久,不過一個時辰,李文修就率先停了下來,說自己累了,要坐馬車,邵言和沈清歡自然是連忙下車,將位置讓給他。
可是馬就隻有一匹。
邵言眯著眼,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不正經道:“要不……我們同騎一匹?”他倒是不介意跟沈清歡一起,就怕秦將軍不樂意,會提著銀槍來宰了他。
沈清歡低垂著眼,顯然是不樂意的,“你身上有傷,不能顛簸,你還是坐馬車吧。”兩個大男人同騎一匹馬,那畫麵著實有些美。
“我可不想被人說是斷袖!”
“斷袖?”邵言漂亮的狐狸眼一挑,對他拋了一個媚眼,壓低了聲音湊到了他的耳邊,道:“小清歡,你要真的是斷袖,我還真敢陪你斷上一斷,趁著四下無人,咱們啊,可以好好的培養一下感情,要不幹脆就今晚吧,我們……”
清歡?
還小清歡?
頭一回被人這樣稱呼,沈清歡生生的打了一個寒顫,冷下臉來打斷了他的話,“誰跟你斷袖!”
其實,平日裏沈清歡嘻皮笑臉慣了,這點玩笑還是開得起的,隻是近日來,“是不是真的對男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成了他的心頭之患,也就忌諱起別人談論此事了。
就在他們二人低垂著頭商討的空蕩,李文修生怕他們反悔,一上馬車就催促著車夫快些走,同時命令趕車夫,誰喊他停都不可以停。
隻聽的“駕——”得一聲,馬車從他們旁邊揚塵而去。
遠遠的,李文修掀開車簾,從馬車後探出頭,對著他們揮了揮手,高聲道:“你們兩個慢慢商量啊,我先走一步啦——”
“啦”字還沒有完,馬車“咯噔”一聲從一顆大石頭上碾壓過去。
李文修從車窗探出半個頭來,光顧著笑話他們,一個不留情,整個人從座椅上彈了起來,頭一下子撞了出去,卡在了車窗那裏,他頭很大,車窗又小,出去了就進不來了。
於是道上就聽到了一陣殺豬般的叫吼聲:
“啊—— 啊———
“快停下——停下——”
“啊——我的頭——頭卡住了——卡住了——”
“哎呀——啊——救命啊——要死人啦——”
……
落在後麵的邵言:“……”
沈清歡:“……”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同時在心中念了一句: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趕車的是軍營中一個頗為機靈的小兵,他看著麵前奔騰而去的親兵們,隻覺得一股豪氣從心中而起,耳邊仿佛響起了戰爭前的號角聲,哪裏還記得自己是趕車的,隻當自己是在賽馬。
他馬鞭揮動得厲害,馬一個勁得向前衝著。
都是從軍營中出來的戰馬,個個養的彪悍強壯,便是身後帶著馬車,撒起馬蹄子跑起來也不含糊。
隻聽的風聲呼呼地在耳邊吹著,刮的臉生疼,可越是這樣,越是駕得起勁。
隱隱約約有幾句話飄了過來,好像是讓他停下來,小兵琢磨著是落下的兩個人在呼喚,想著裏頭大人吩咐的話,他一鼓作氣,駕的更快了些。
他隻是一個無名小卒,上位者的恩怨跟他沒有關係,他隻負責駕車就好。
馬車後頭的李文修一張臉被風吹的幾乎變了形,馬車又顛簸個不停,他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咯噔”一聲,馬車又撞上石頭,於是他整個人就在那裏上上下下起伏著,任由他撕扯著嗓子喊著也無人回應。
沈清歡和邵言在後頭看了好久的戲,兩個人皆笑彎了腰。
這樣一鬧,尷尬的氣氛緩和了一些。
沈清歡正要開口說要不一起牽著馬走吧,就見一個人影從遠處飛奔而來,向著他們的方向趕來,人影越來越近。
邵言看清楚了來人是誰,頓時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歎息了一聲,斜了沈清歡一眼,“你偷偷看了無數遍的大將軍來了,你們兩可真是心有靈犀啊。”
他們這邊正愁著該如何走呢,秦洛就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說秦洛不是為了沈清歡而來,他都不相信。
沈清歡眼下一紅,說不出話來了。
正如邵言所料,秦洛還真是為了他們而來,她騎著馬衝在最前麵,無意中扭過頭看了一眼,遠遠就看見馬車停了下來,本來沒在意,可是跑了一會兒,察覺到不對,急忙掉轉身,趕了過來。
邵言的脾氣她知道,是斷然不可能和李文修同乘一匹馬車的,沈清歡更不可能,讓這兩個人一起騎馬……
她倒不擔心沈清歡會作怪,就怕他被邵言給拐跑了。
隻因沈清歡的潑皮無賴是裝出來的,他看似沒心沒肺,其實骨子裏跟她一樣很是倔強,隻是為了活命不得不將臉皮子拋開。
而邵言,卻是實打實的臉皮厚,又浪又賤。
他是那種你罵他一聲“臉皮真厚”,他會反過來說“哪裏哦,人家也就是稍微厚了那麽一點點”,你說他一句“你這個人,怎麽這麽不要臉皮”,他會挑起眉頭,道一聲“這麽了解我?你莫不是看上我了”,隨後佯裝憂傷的歎上一口氣,道:“所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心悅我,我很歡喜,可我們注定有緣無份。”
“還愣著做什麽?上馬!”秦洛低聲對著沈清歡說了一句,抬眸看向邵言,示意他先走,“我同江大人說了,今晚在祁州的同福客棧歇腳,你先過去吧,我隨後就到。”
邵言了然的一挑眉頭,看著秦洛的眼裏充滿了戲謔,嘖嘖……這麽快就開始出手了,果然頗有大將之風,唉……可憐他孤家寡人,沒有女人陪著也就罷了,還要在這裏看旁人秀恩愛。
他拉起韁繩,一躍上了馬,對著秦洛拱拱手,道:“我先走一路了,你們……”
他說著,聲音一頓,眼中的戲謔意味更濃,“秦大將軍,你可要注意安全啊,千萬別操勞過度!”
說話的同時揮動了一下馬鞭,等聲音落下,人已經在一丈開外。
清風吹拂,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
秦洛扭過頭,眺望了一下遠方,擰起了眉頭。他們已經趕了兩個時辰的路,其實剛才路過陸家村的時候就可以歇上一晚,她想盡快回京,便刻意加快了行程,想著到下一個落腳點再休息,這樣就能省下半天來。
否則,這麽多人呆在客棧,從傍晚到次日淩晨,這麽長的時間,實在是浪費了。
沈清歡站在原地不動,仰起頭看著麵前的將軍。
她趕的著急,麵上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暮色染上他的眉眼,秦洛又低垂著頭看著他淺笑,身上少了些殺伐之氣,那笑容溫和,配上一雙澄亮的眸子,好看的讓人心動。
沈清歡隱藏在兩側的手又一次握緊了,盯著麵前的馬有些猶豫。
又是這個局麵,兩個人,一匹馬。
他突然間有些後悔,早知道剛才邵言邀請他一同騎馬的時候他就答應了,不知道為什麽,他寧願跟邵言一匹馬,也不願意跟秦洛一匹。
因為跟邵言一匹,便是旁人說些什麽也無所謂,左右不是真的,他內心坦蕩,完全不會放在心上,可是跟秦洛……沈清歡不自覺的捏緊了拳頭,他其實內心一點都不坦蕩。
他這邊暗自糾結,秦洛卻不會這樣一直等待下去,況且,她很不喜歡坐在馬背上看著沈清歡,這樣居高臨下的姿勢,有一種盛氣淩人的感覺。
“你想留在這裏過夜嗎?”秦洛開口的同時,打馬上前,一隻手伸了出來,見他不動,秦洛擰起眉頭,語氣帶上了幾分強硬,“你這是要我抱你上馬?”
沈清歡:“……”在被秦洛抱過一次之後,他已經毫不懷疑秦洛說話的真實性了。
若是換成旁人,說上一句威脅的話,也隻是威脅而已,並非真的去做,可秦洛卻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她說會抱,就一定會將他抱上來,絕不含糊。
是跟秦洛繼續磨下去,還是聽她的話乖乖的上馬?
這個選擇並沒有多難,沈清歡向來懂得什麽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更知道跟秦洛在一起,敬酒不吃的下場就是吃罰酒。
她是一點都不會留情的。
沈清歡默默的將手伸了出去,兩手相握的時候,清楚的感覺到一陣電流從手心而起,蔓延至心髒。
隻是一個天旋地轉。
等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人已經落入了懷抱之中,後背貼上了一片溫熱,沈清歡下意識的前傾,躲過了與她的直接觸碰,可饒是如此,後背也像是著了火一般,熱到發燙。
“天色已晚,我可能會騎的很快,你的身子……還能承受?”清冷的聲音從耳後傳來。
沈清歡麵色漲的通紅,明明是微涼的秋天,他卻覺得天氣幹燥了起來,絲絲汗水從額頭沁出來,順著他光潔的額頭往下流著。
涼風一吹,心中的火燒的更旺了。
怕對上秦洛的眼睛,沈清歡不敢回頭,隻是低低的從嗓子口擠出一個“嗯”字,極力地跟她保持著距離,可惜馬本來就這麽大,兩個人騎上去剛剛好,他再往前,就快要坐到馬頭上去了。
順著光,秦洛肆無忌憚的看著麵前的人影,自然也能感覺到他緊緊繃著的身子。
不過是跟她同騎一匹馬,他就緊張成這樣?
她還從未跟人同騎過,剛才拉他上來的時候,順著力道就帶到前麵去了,等沈清歡坐上來之後,她才察覺到不妥之處。
沈清歡雖然清瘦,可到底是男人,身量比她高,身材也比她魁梧,坐在前麵,直接擋住了她所有的視線,這樣,她哪有辦法騎馬,要是沈清歡在前麵騎馬,讓她摟著沈清歡的腰,又怕兩個人貼得太近會讓沈清歡察覺到她是女子。
她並不介意讓沈清歡知曉,卻不願意用這種方式。
秦洛在心中思索了一下,很快就作出了決斷,她身子向後退了退,輕輕的喚了一聲,“你往後坐一坐。”
見他身子一僵,坐在前麵一動也不動,甚至還悄悄的往前麵靠了靠,秦洛無奈的歎息,“你往後麵靠一點,我坐到前麵去,你來騎馬。”
“什麽?”沈清歡不解地扭過頭,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肩膀上多了一隻手。
秦洛將他往後退一拽,同時腳下一點馬鐙,拉著韁繩整個身子傾斜向下,待整個人臨淩空的時候右腳踩了一下馬鐙,身子一躍,就跳到了沈清歡的前麵。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動作漂亮的便是緊張中的沈清歡也不禁為她喝一聲彩。
秦洛坐正之後就將馬鞭交到了沈清歡手中,下令道:“走——”
天邊最後一片彩霞緩緩的落了下去,月亮高高的掛在天上,又清又冷。
夜幕之下,駿馬在官道上奔馳著。
兩個人幾乎是緊緊的貼在了一起,沈清歡便是想跟她保持一些距離,剛往後退了一些,轉眼就隨著馬的上下顛簸,被帶到了前麵,幾次推讓之後,他放棄了掙紮,索性目視前方,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騎馬上。
其實秦洛也同樣不好受。
她不喜跟人接觸,平日裏便是同將士們一起,也都是隔著一段距離的,對待陌生人就更不要說了,一旦別人踏過了她心中認定的界限,稍微離她近了一些些,就會引起她的不適應。
偏生對身後那人,她見到他的時候隻顧著抓他,都不曾留意過距離,等到留意到的時候,他已經被她嚴加看管,護在身邊,兩個人同進同出了,就再也沒有距離這個界限了。
可饒是如此,像今日這般跟人貼在一起,還真是頭一回。
因著沒穿盔甲,她又是不畏寒的體製,隔著單薄的衣裳,淡淡的體溫從身後傳了過來,尤其是每次上下起伏的時候,沈清歡有些灼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在她耳邊輕輕的喘息著,讓她呼吸一窒。
就像是原本平靜如一汪死海的心湖,以為永遠都不會起任何波瀾,突然間一粒石子投下,將這份沉靜打破,絲絲漣漪從石子落下之處蕩漾開來,一波接著一波的向外擴散著,到最後整片湖水都皺了起來。
清風一吹,水波興起。
秦洛扭過頭去,看到的是沈清歡幹淨的下頜和領口處微微凸起、線條利落的鎖.骨。
順著下巴上移,對上了他那雙淺墨色的眸子,眸色幽幽暗暗,與她對視的時候,好像又深邃了幾分。
便是易了容,將他原本俊美的麵容遮蓋了起來,也擋不住一身的風采,這世上就有一種人,能夠讓人在看到他的時候,眸光瞬間被他的風華吸引住,而忽略他的相貌。
秋夜潛沮洳,有君子兮,濯濯如皎月,不掩其華。
驀然間,秦洛腦海中浮現了這一句話。
汗水從他額頭上滾落,順著他光潔的臉龐流下,在他麵上流下一道淺淺的痕跡,沈清歡的喉嚨上下滑動了一下,深邃的眼眸像是染上了一層琉璃之色。
“秦洛。”沈清歡直接喊著她的名字,握著韁繩的手緊緊的捏著,捏的用力,微微顫抖著,以至於手背上的青筋突出,幸好夜色漸濃,隱藏在暗處,秦洛看不見。
“嗯?”秦洛不解的看他。
他抬著頭,目視著前方,聲音意外的沙啞難辨,“前麵就是岔路口,你轉過身去,幫我看著點路,這地方,我不太熟。”
別再看他了,再看下去……
剛才對視的時候,有那麽一刻,他很想什麽都不管的,對著那唇親上去。
心裏某個最陰暗的角落,邪.念像野草一般發了瘋的生長著,一點點的吞噬掉他的理智。
在他努力控製,想要將這些念想都燃燒至燼的時候,秦洛的一個扭頭,那漠而不寒的眸子,僅僅是一瞥。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沈清歡看著麵前無盡的黑夜,認命的想著,也許、可能、或許……他真的有龍.陽.之.好也不一定。
………………我是沈清歡終於被掰.彎了的分界線………………
江沅兮瞧見秦洛突然撤回,向著來的方向趕去,便停了下來,想等等秦洛的,可是等了半餉,隻等來了驚魂未定的李文修和隨後而來、滿臉都是笑意的邵言。
他微微一怔,下意識的扭頭,漫漫長路,卻看不見秦洛的身影,不由得擔憂道:“秦將軍怎麽沒隨你們一起來?可是出了什麽事情?要不,我們一同過去看看?”
顧清讓也聞訊趕了過來,下了馬,牽著韁繩往前走了幾步,在他們身前站定,隨著江沅兮一同看向邵言,似是等著他的回答。
“他能出什麽變故?”邵言蠻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沒什麽事,秦將軍好的很,好的不能再好了,走,我們先去客棧。”
江沅兮心中的疑惑更濃了。
他眼眸閃了閃,一邊點頭一邊笑著道:“邵公子這樣說,那我就放心了。”說著就拉起韁繩,準備上馬。
正此時,一直不曾說話的顧清讓開了口,他一雙清潤的眸子看向李文修,麵露擔憂,“李大人這是怎麽了?”
李文修在外麵吹了大半天的冷風,又吃了很多塵土,此刻頭發散亂,臉上沾著灰,麵色蒼白,乍一看,倒像是在泥地裏打過滾的。
江沅兮和邵言瞧見了,都知曉是怎麽一回事,兩個人心中偷偷的笑著,麵上卻沒人提起。
李文修是什麽人?
他最要麵子了,這麽丟人的事情,他隻恨不得趕緊揭過去,哪裏肯人說出來?
卻沒想,顧清讓這個沒眼力勁的,一下子給捅破了。
眼瞧著李文修眼中的怒氣越濃,江沅兮連忙湊過去,推了顧清讓一把,示意他別多話。李文修這個人說白了就是個刺兒頭,沒什麽壞心眼,但也沒什麽腦子,特別容易衝動,有什麽都放在麵上,很多時候不搭理他就好了。
可他到底推晚了。
李文修擦了一把麵上的汗水,往地上啐了一口,挑起三角眼睛,瞪了顧清讓一把,嘴裏罵罵咧咧道:“老子怎麽了關你屁事啊,用得著你來管我?”
“他沒資格,難道我也沒資格嗎?更何況,若是論起品級來,顧兄可是壓你一級。”將顧清讓往後拉了拉,江沅兮站在顧清讓身前,擰緊了眉頭,不悅的看著麵前的人,“李大人,請注意你的言辭,大家同朝為官,可不要為了這點事情傷了和氣。”
江沅兮這話著實不客氣,可見他是真的有些惱火了。
李文修敢給顧清讓使臉色,卻是不敢得罪江沅兮這個頂頭上司的,見江沅兮臉色陰沉了下來,他連忙打著哈哈,道:“我這不是……哈哈,這不是開個玩笑嘛。”他歪著頭,看向顧清讓,意思意思地拱了拱手道:“顧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這等小人一般見識了。”
顧清讓掃了他一眼,拳頭捏了捏,卻是不曾支聲。
果然……文人的傲氣啊。
江沅兮無奈的在心中歎息一聲,看來,還得他主動站出來打原場,“行了,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天色不早了,大家趕路吧。”
他又一次看向邵言,確定了秦將軍沒事之後才帶著一行人動身。
邵言不緊不慢的跟著,一雙狐狸眼挨個兒打量著他們,江沅兮,果然長袖善舞,如傳言一般是個慣會處事,見什麽人說什麽話的,說白了跟他爹一樣是個刁鑽精怪的狐狸;李文修這個人不用看,他就是個二愣子,蠢貨,誰不能得罪,他就非要去得罪個幹淨,不會做人也不會說話,拿他當個屁就好了,犯不著跟一個蠢貨計較,至於顧清讓……這個顧清讓有點意思。
邵言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這個人,看著像是個文弱書生,可他總覺得這個人不一般。
至少暫時,他還沒能看清他究竟是個什麽人。
這樣一拖遝,等他們趕到客棧,收拾好行李,前腳剛住了下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秦洛和沈清歡就趕到了。
天色已晚,四下裏一片漆黑,隻有一串燈籠高高的掛在客棧地門口,風一吹,燈籠輕微的晃動著,在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秦洛掃了燈籠上貼著的“同福客棧”四個字一眼,就將馬鞭丟給隨行而來的將士,帶著沈清歡邁步向客棧走去。
同福客棧是大秦的老字號店,幾乎每一處地方都有一家。
而這一家,因著開店的年歲久遠,裝修還是好多年前的風格,內部很大,分為上下樓,樓上是住宿,樓下則是吃飯的大堂,牆壁斑駁,當年修葺的白牆麵早已經脫落,露出裏麵坑坑窪窪的磚頭,凳椅也都是帶些傷痕的,不說收拾的倒是很幹淨,看不見多少灰塵。
大堂內零零散散地坐著十幾位客人,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這個點兒還不曾離去,顯然都是住宿的。
秦洛帶著沈清歡穿過大堂的時候,銳利的眸光從西南方角落處一個滿臉絡腮胡子,長得有些彪悍的男子身上劃過,落在了他麵前擺放著的魚腸劍上,視線一凝,就淡淡地轉移了開來。
“喲,客官您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呢?”
掌櫃的是一個身高六尺,看上去二十來歲,體態豐.盈的小娘子,聽到了腳步聲,她抬頭一看,裏麵放下手中的賬本,扭著腰肢迎了上前,笑眯著眼睛道:“客官您可真是有福氣的,咱們店啊,剛好還有最後兩間天字號房,您要不要和……”
她瞥了沈清歡一眼,在見到他姿色平平時一頓,眼中閃過一道詫異,隨後用笑容掩飾了過去,“和您的朋友一同住下?”
秦洛垂眸瞥了她一眼,小娘子長得頗為俊俏,柳葉眉,彎彎的大眼睛,笑起來甜甜的,隱隱透露著些許風.情,注意到大堂上不少男子皆悄悄的留意著這位小娘子,秦洛唇角勾起一個嘲弄的笑容,正要說話。
“不必了,她和我們一起的。”一道清亮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邵言不知何時出現在樓梯口,身上的衣裳未換,顯然是一直在等著他們的。
他眯著眼睛盯著秦洛,拖著長音抱怨道:“三弟你怎麽才來啊,這都等你半個時辰了——”
說著狠狠的瞪了沈清歡一眼,聲音也變得尖銳,“二柱子,你個作死的奴才,也不知道管著點少爺,說,是不是路上兩個人又跑去喝花.酒了?”
“……”
秦洛僅僅是一頓,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已經換上了嬉笑的神情,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什麽半個時辰,二哥盡知道睜眼說瞎話,我倒要來問問這位漂亮的小娘子,我究竟是不是晚來了半個時辰。”
她說著吹了一口頭上的碎發,挑著眉頭給小娘子拋了一個帥氣的媚眼,“小娘子,你來說,我晚來了多久?”十足的一個浪.蕩的草包少爺作風。
邵言在樓上搶聲道:“老板娘,這住房的銀子可是我付的,你也要想清楚了再回話啊——”
周圍的食客抬頭看了看,搖頭笑了笑就重新回過頭去,該吃飯的吃飯,該喝酒的喝酒,該閑聊的閑聊。這情景,一看就知道是哪個富貴人家出來遊山玩水的紈絝公子,此刻兄弟二人閑著沒事做,正鬧騰著呢。
大戶人家的兄弟之間關係不和是常有的事。
這樣的情景,大家少見不怪了都。
唯有角落裏那個絡腮胡子,聞言仔細打量著他們,與對麵的同伴對視了一眼,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小娘子一雙大眼睛斜著上挑著,瞧了瞧秦洛,又看了看上方的邵言,“哎呦”一聲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嬌聲道:“二位爺快別為難奴家了,隻要人來了不就好了,管他遲到多久?這都不是事兒。”
“是啊,二少爺快別跟三少爺置氣了,都是小的不好。”沈清歡站在陰影處,低沉著嗓音,一個勁的自責,“是小的路上貪玩,看到路邊有熱鬧可看,就拽著少爺瞧了一會兒,這才遲了些,二少爺要責怪,就責怪小的吧。”
話是這樣說,可是任誰都知道,一個少爺怎麽會被奴才牽著鼻子走?
還不是少爺貪玩,現在是奴才站出來頂罪來了。
“自然是要收拾你的。”邵言指著他,斥責道:“養著你就是讓你陪著二少爺好好念書的,你倒好,三天兩頭的帶著少爺出去溜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花花腸子,一雙賊眼珠子提溜提溜的,不知道在打什麽鬼主意,今晚給我睡外頭去,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拉你進來!”
“喲,二哥好大的威風啊,竟然管起我的下人來了。”秦洛眼一橫,不幹了,“我偏不讓他走,二柱子——”
叫著這三個字的時候,秦洛嘴角微抽,隱隱帶著笑意,“今晚你哪裏都別去,就跟我睡,我倒要看看誰敢把你趕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1.小劇場:
沈清歡:我今天抱了秦洛呢,四舍五入的話,我想想,我們的婚禮該在哪裏舉行呢?聽說海邊會比較浪漫~
秦洛:……
小劇場:
沈清歡:我可是正經人家的好男兒,你騎了我的馬,抱了我的人,我的名節被毀,以後就嫁不出去了,你說,我該怎麽辦?(內心os:快說娶我,願意為我負責,快點說!)
秦洛掃了他一眼:你還可以出家啊。
沈清歡:……
2.發88個紅包,求收藏求訂閱求評論,你們的支持是對檸檬最大的鼓勵~
3.明天請假,後天開始正常更新,更新時間為每天早上十一點,更新若有變,會提前請假。(檸檬坑品很好的,大家放心入坑)
4.關於加更:文收每滿500加更一章,作收每滿500掉落萬字大肥章~
5.日常提問:趙長陵的目的是什麽?秦洛和沈清歡的逢場作戲,你們看出來是什麽原因了嗎?答對的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