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陸林一直到出了酒吧，還在回味著邊渡新來的小調酒師送給他的那一杯“老朋友”。

    這個名字真是完美地詮釋了他看見他第一眼時候的感覺。就是“老朋友”，如同親密伴侶一般的老朋友。

    那種熟悉感像是一顆釘子一樣，深深地埋進了他的心裏，從此之後再也拔不出來。

    尤其是當他看到他眼睛的那一刻。

    周陸林抬頭望了望天，黑夜裏麵好像連星星都沒有幾顆。他突然覺得，隻有宇宙遼闊、星河浩瀚這樣的格局，才能描述出他對那個小家夥的感覺。

    周陸林伸手攔了輛出租車，跟司機報了家裏小區的地址。出租車跑了起來，周陸林把窗戶搖下了一個小縫，借著夜晚的涼風，突然想到了什麽，眯起了眼睛。

    “老朋友”，這是他給自己調的酒。難道說他看到自己也有這種感覺？還是說他真的認識自己？

    那自己為什麽不認識他？

    周陸林瞬間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遂拿起手機，在網頁的搜索欄裏輸入了“x城邊渡酒吧新來的調酒師”。然而看了半天，網上什麽都沒有。他甚至連他叫什麽都不知道。

    周陸林把手機扔在了一邊。

    他決定明天晚上再去一趟邊渡，至少把那小家夥的名字搞清楚。

    他回了家，把身上的外套脫下掛在了門口，又換了鞋，之後躡手躡腳地上樓，輕輕地扭開了一扇房門，往裏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的弟弟已經睡熟了，這才又悄沒聲地把門關上。

    洗漱了一番之後，他自己也趟上了床。

    這邊，初皚此時同樣躺在床上，卻把雙手交叉放在了腦後，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睡不著覺。

    周陸林，周氏集團的次子，商界精英。

    他突然覺得自己這一次失算了。他和周陸林之間的差距太大了，別說同一個階層了，同一條街區都不算。別說談戀愛了，他連認他做哥哥都心裏沒底。

    他倆既不在同一個階層，工作也沒有任何交叉，根本沒有共同語言，怎麽躺在一張床上說悄悄話？

    他今天在酒吧打烊之後問金老板：“老板，周先生是誰啊？”

    金老板看著他，如同看一個智障：“……周陸林啊，你不知道？”

    初皚眨眨眼睛，搖頭。

    金老板：“……”

    金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如同老母雞給小雞崽傳授找食技巧一樣，道：“周氏集團，聽說過沒？”

    初皚繼續搖頭。

    金老板：“……”

    他看了譚思祁一眼，安慰自己說這小子剛畢業，家世也怪可憐的，不知道周陸林和他老子周秩的名字也實屬正常，於是給他科普了半天周陸林以及周氏集團。

    初皚這才知道周陸林坐擁一家上市公司、周氏20%的股份、以及周氏旗下大部分服務業的產業鏈。之後，他又在回家的路上把周陸林查了個一溜八開，連他上學時獲過什麽獎項都記下了。

    然後他就睡不著了。

    他翻了個身，煩躁地哼了一聲，把棉花枕頭裹在了腦袋上，感覺自己的狐狸耳朵都要耷拉下去了。

    想了一會兒，他扔掉了枕頭，翻身下床，打開了電腦。

    他連了vpn，把自己的ip地址顯示成了國外，接著就進了黑客論壇，注冊了一個賬號，發了個貼。

    貼上隻有兩個字：接活。

    他上一世一直在自己鑽研電腦技術。畢竟他不可能每一世都遇到像許哥這樣的人，也不可能每次都作弊到“許哥”身上，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自己的身份問題地搞定。而現在看來，黑客不僅能解決身份，還能給他賺點錢。

    很快就有人私聊了他。

    他點進去看，發現這人的賬號等級並不高，注冊時間卻有幾年了，也沒有發過什麽貼。

    這人的id略中二，叫“陽光照神州”。

    “陽光照神州”：“幫我黑一家網站，價格好商量。”

    “白毛狐狸”：“什麽網站？”

    “陽光照神州”給他發過來了一個網頁鏈接。

    初皚點進去看，發現這是一個高檔酒店的網頁。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網頁做的十分厲害，簡潔大氣，又不失美感，重點是還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功能，能讓訪問的人一眼就看到自己要找的東西。

    “陽光照神州”讓他黑掉這個網頁，他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這是商業鬥爭。大概是這人幹不過人家了，所以開始用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初皚把“錦閱酒店”輸進了搜索框，發現這個酒店竟然是幾個月前才建成並審批結束，開張使用更是在一個月之後。除此之外，他甚至都找不到更多的信息。

    他又回到了酒店的網頁，發現這網頁昨天才剛剛做好。

    初皚：“……”

    多大仇？

    不過這樣倒是好辦了。

    他本來就不接涉及到重大經濟損失的活兒，做狐得有良心，不能損人利己，不能你自己賺了錢卻讓人家賠錢。黑掉網站，尤其是黑掉正在運營的網站，即使隻有一天，損失也不可估量。

    但是這家酒店並沒有開始營業，網站更是剛剛建好，被黑掉也不會有什麽經濟損失，大概隻能給酒店的老板心裏添點堵。

    初皚打著字回“陽光照神州”：“接，不過我隻能保證黑掉一天。”

    “陽光照神州”過了一會兒，回了他消息：“可以，你需要多久？”

    “白毛狐狸”：“半個小時。”

    他又與“陽光照神州”談好了價格。這個人看著小肚雞腸，出手倒是還挺闊綽。初皚打著鍵盤，尾巴都快豎起來了。

    有錢可真好……

    半個小時後，錦閱酒店的網站主頁變成了一隻白色的狐狸腦袋。

    第二天晚上。

    初皚站在吧台後麵，活動了一下手指，之後拿起水果刀開始切一顆檸檬。

    他今天早晨起了個大早，白天在外麵待了一天。

    他去找工作了。

    黑客並不是一個工作，也不太見得了光，他又不接那種商業間諜的活兒，“陽光照神州”這樣的土豪也不是天天都能碰見，所以不可能靠著它來掙大錢。

    他還需要有一個除了調酒師以外的兼職。

    調酒師有一點好，工作時間是從傍晚開始的，他白天一整天都處於無事可做的狀態。人類調酒師通常會在白天補覺，不過他就不太需要了。

    今天白天的時候，他走進了一家看起來十分有風格的琴行。琴行裝修地古樸大氣，又透著一點現代的味道。他在裏麵轉了一圈，發現樂器的質量都非常好，一眼看過去會給人一種厚重的音樂感。

    當時琴行的老板正專心致誌地給一把吉他裝琴弦。初皚看了他一眼，見他也沒什麽表示，便直接坐在了用於試音的鋼琴前，彈了一首鋼琴十級的考級曲目，還沒彈完老板就拿著琴弦呆住了。

    老板看著他目光僵直，問他師從何方。

    初皚：“……”

    他用了點法術把老板給懵過去了，之後又把自己的十級證書拍在了老板麵前，問老板需不需要一個鋼琴老師。

    老板點頭如啄米：“要要要！”

    於是初皚就在店裏摸了一天的樂器。

    老板是純粹被他的琴技給震驚到了，並且還驚訝於他不光隻會鋼琴。於是死命地留著他不讓他走，為自己招攬生意，還給他開出了高昂的工資。

    他今天白天就這樣彈了一天，彈得爪子都要酸了。

    他甩了甩手，一邊切檸檬一邊抬眼瞄酒吧門口。已經十點多了，酒吧裏的人逐漸達到了高峰，然而周陸林今天並沒有來。

    初皚默默地鬆了一口氣，心裏卻十分不爽。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別扭什麽。周陸林不來他不高興，來了他又不知道怎麽跟他聊。

    金老板把手舉到了他跟前，晃了晃，表示自己還得再要一杯加了冰塊的白水。

    他一晚上都在轉悠，看見熟人就寒暄幾句，現在口幹舌燥，趴在吧台上躺屍。

    金老板打著手勢跟他哼哼，表示“幹咱們這行的啊，不累點不行，否則根本掙不著錢啊。”

    初皚忙不迭地點頭。拿起杯子往裏麵補了冰塊，又走到吧台旁邊去接水，再端著杯子回來的時候，卻發現金老板跟換了個人似的，滿血複活，正啞著嗓子跟剛剛進來的周陸林說話。

    初皚：“……”

    周陸林：“金老板，您嗓子這是怎麽了？”

    金老板臉色痛苦：“哎，別提了，著了點涼，”他又揮了揮手：“沒事兒。”

    周陸林指了指他手裏的杯子：“喝水喝水。”

    金老板答應了兩聲，喝了一口杯子裏的水，繼續道：“那啥，周先生啊，您隨便坐，有什麽需要的吩咐小譚就行。我去裏邊套一件衣服哈。”

    之後這個胖老板實在是撐不住了，喝光了杯子裏的水，腳底抹油地開溜了。

    初皚：“……”

    他看到周陸林坐在了他麵前，便從酒櫃裏幫他拿出了一瓶伏特加。

    周陸林：“不，我還想喝你昨天給我調的老朋友。”

    初皚看著他眨了眨眼，道：“好吧。”

    他手速飛快地幫他調了一杯，放在了吧台上。

    周陸林把目光從他身上收了回來，用指甲蓋碰了碰雞尾酒杯，眼神裏好像有一絲微笑：“這杯還是你請我的嗎？”

    初皚：“……”

    他點了點頭：“好吧，我請你。”

    過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補了一句：“周先生，我其實沒多少錢的。”

    周陸林端著酒杯看著他，最終還是沒憋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又有點晚了，對不起你萌……

    補償兩個~

    不負責任的小劇場——

    初皚：“親媽，我這回是不是失算了？”

    喝水：“嗯，你是失算了。”

    初皚：“那我怎麽才能快速地擠進他的階層去？”

    喝水：“……”

    喝水：“不，我的意思是，你現在正在失算。”

    初皚：“……有什麽區別嗎。”

    周陸林：“……有。”

    不負責任的內心戲——

    初皚：感謝我自己，上一世學會了各種樂器，學會了編程，學會了調酒……哎呀，我怎麽這麽厲害？我的狐狸尾巴都要搖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