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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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17日
王僅已經失去雙手了。
我還是不能放棄,還是要努力早睡,如果今天我再不早點睡覺,就鋸王僅的腿!
好恨自己啊,為什麽總是那麽晚才睡著呢?為什麽每天都想雙馬尾小學妹呢?她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她遙不可及,想也沒用啊!
但我就是不由自主地會去想她,她已經在我的靈魂裏留下烙印了,我已成為她的奴隸。
中午去到圖書館,我習慣性地走向最後一排。經過一排排書架的時候,我轉頭盯著一排排過道觀察著。
突然,我眼中閃過一頂帽子,但很快又被書架遮住。
我退回那排書架的過道,重新看了看。
好美的側臉!
果然是她!
今天她沒有坐最後一排呢!可能最後一排已經有人占了吧!幸虧我轉頭多看了一眼,不然就得錯開她了。我直接從那排書架的過道走了出去,坐在了她斜對麵的一個位置,這樣就能遠遠地看著她又不容易被她發現了。
今天她果然換了個帽子,是那個淡粉色的帽子,不過我不確定那個帽子的顏色是不是叫淡粉色,可能是淡黃,也可能是淡棕我不是畫家,對色彩沒有那麽專業的辨識能力,分不太清楚。
她穿著一件淺綠色的毛衣,一條七分牛仔褲,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小腿。
她好像很喜歡穿七分牛仔褲,這麽冷的天,露出腳踝和小腿不要感冒了啊!
她的劉海上,仍舊夾著那個用來卷劉海的粉紅色的發夾,那原本是一個道具,但是配在她的小臉上,卻像是一件飾品,增添了她嬌美的氣質。
她一定有魔法!
任何功能型的道具,到了她的身上,都會變成觀賞型的飾品。
不是飾品裝扮了她的美麗,而是她的美麗賦予了飾品裝扮的屬性。
不然的話,把她那個粉紅色的像發夾一樣的東西,夾在我的頭發上,肯定很難看!
我頻頻拿起杯子喝水,這樣仰起頭的時候,就能順勢往她那看一眼。
很快,一杯水就被我喝完了,我拿起杯子去開水房打水。
每次出門,我都有一種妄念,渴望在路途中與她偶遇,尋找機會打聲招呼。連台詞我都想好了,就說:“今天你又換了個帽子哦!”
這句話,既不顯得陌生拘謹,又不顯得過分熱情,恰好到處!而且還延續了那天我們初次相遇時說的話題。
我現在缺少的,就是和她偶遇的機會,這機會同樣要恰到好處,不能在人來人往的時候說,不能在她和朋友一起的時候說,不能在她尿急了狂奔著去廁所的時候把她半路攔下來說。
最好是在閱覽室外的走廊,空無一人的時候,她正好也在那路過,我與她迎麵走來,這時我就可以說:“今天你又換了個帽子哦!”
這樣就很合理了,場景、人物、對話都協調起來了。
到了開水房,我一邊打水,一邊在腦海中完善說這句話時的一些細節。
突然,開水機那鏡子般的外殼中,映出了她一閃而過的身影。
我微微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她剛剛從開水房門外走過去了!
她肯定去了旁邊的洗手間!
我打完水,開始往閱覽室走回去,心裏猶豫起來。
要不,我故意放慢腳步,慢吞吞地走,等她過來吧!
這樣就有機會和她說出那句台詞了!
我打定了這個主意。
刹那間,我的腳步就突然放緩,像烏龜一樣,慢慢抬起,又慢慢落下去。迎麵走來的一個女生,看到我走著走著突然就慢了下來,還以為我想打噴嚏沒打出來,所以才停下來專心醞釀,引誘出那波強烈的感覺之後再打,趕緊側著身子躲開了。
我慢吞吞地往前走著,後麵的人一個個越過了我,紛紛轉頭朝我投來敬佩的目光,以為我犯了癲癇還堅持來圖書館學習。
我麵不改色地來到了樓梯口,開始下樓梯。我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先用一條腿伸下去,探探底,踩實了,再把另一條腿緩緩挪下去。下一級樓梯的時間,被我成功拖延到了5秒鍾以上。這麽走,肯定能夠等到雙馬尾小學妹過來。
我就這樣慢慢地下著樓梯,專心地摸索著這種姿勢的技巧,優化動作細節,從力學角度探索更合理的可能性,膝蓋處的關節是重點,要使得重心前移,邁出小腿的時候,膝蓋就得
就在這時,一個輕盈的身影突然從我身旁閃過,等我緩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七八米開外。
啊!熟悉的帽子!熟悉的雙馬尾!
是雙馬尾小學妹!
哎唉!等等!
雙馬尾小學妹,等等我啊!
別走那麽快啊!
怎麽一下子就走過去了!
等等我!
看著雙馬尾小學妹的背影,我心裏幹著急,但又不好突然加快速度追上去,隻得逐步加速,看起來就像是癲癇病逐步好轉過來了。
但在我好轉的過程中,我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了閱覽室的門口。
唉!我真是個傻瓜!
爛泥扶不上牆!
這麽好的機會都把握不住,生生讓她溜走!
這麽頻頻錯失良機,什麽時候才能認識她?
我拿著杯子,垂頭喪氣地回到了閱覽室。雙馬尾小學妹已經坐下來了,一邊戴著耳塞聽歌,一邊做題。
我看了她一會,最終也收回了目光。
別氣餒!別氣餒!下午五點鍾的時候,雙馬尾小學妹會準時去食堂吃飯,到時候說不定還有機會!
我耐心地等待著,好不容易等到下午4點40多分,雙馬尾小學妹突然放下筆,合上書,起身離開了。
哎哎,別走呀!
怎麽不按常理出牌了呀!
你不是一直都是下午5點準時去食堂吃晚飯嗎?
還有20分鍾才到點呢!
我伸長脖子,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了密集的書架後麵。
過了一會,我也合上電腦,去食堂吃飯了。
吃完晚飯回來,她已經在座位上了,我也坐下來開始寫作。寫到下午6點25分的時候,她忽然背著紅色小書包離開了,遠遠早於她往常8點多的離開時間,果然是個飄忽不定的精靈,完全沒有規律。
我有些失落,今天醞釀了一天的那句台詞,看來是沒有機會說出去了。
我有些累了,趴在桌麵上睡了一會。
耳邊隻有圖書館的同學們翻書寫字的聲音,那種聲音很像很多年前,高三自習課上的那種聲音。那個夏天,知了在窗外歌唱,明媚的陽光透過窗外的樹葉灑在我的課桌上,其他的學生都在緊張地複習功課,準備高考。我卻無所事事地寫著,有人問我為什麽不複習,我說,我的未來與高考無關。
窗外是2008年的夏天,1050萬高考生創下了曆史之最,遠方某個遙遠的城市,雙馬尾小學妹可能正在讀初中。
我們的命運分開成兩條支線,一條是我,一條是她,在人海這個巨大的線團裏麵前行。數十億根命運線每時每刻都在我們的身旁糾纏,我們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計,直到8年多以後,我們才彼此穿過了茫茫人海,終於得以遇見。
我隻是趴了一小會,就蘇醒過來,朦朦朧朧地往她那個座位看過去。忽然間,我又看到了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又突然出現在那個座位上了,低頭專心地寫著作業。
我似乎剛趴下來一小會,她就重新出現了,她的出現和消失都是毫無征兆的,我無法預測,隻能聽憑命運的安排。
我又重新振作起來,繼續打開電腦開始寫。
晚上9點,我再次起身去開水房打水,心中的妄想也再一次升起。
今天還有機會,說不定等會我又能遇見她。
一路上,我輕輕開口,反複練習那句台詞:“今天你又換了個帽子哦!”
但是說了幾遍,感覺不對勁,把主語放在前麵似乎更合適,於是換成了:“你今天又換了個帽子哦!”
又念了幾遍,發現那個“哦”字的語調有點難以把握。如果是降調,會顯得怪怪的,冷冰冰的。如果是升調,又有種詢問的意思,仿佛要等待別人一個答案,有點傻。最好是平調中微微升調,表示這隻是一句親切的問候,哪怕對方不做出任何回答,也不會破壞氛圍。
打完水,我走在回閱覽室的路上,嘴裏一直輕聲念著,彩排著這句台詞。等我練熟了,以後偶遇到她,就能夠脫口而出,親切自然,沒有那種生硬的感覺。
走到後門,就在我邁進閱覽室的那一刻,一個人影也正好從裏麵走出來。
天呐!
是雙馬尾小學妹!
那一刹那,她與我近在咫尺,我進去,她出來!
時間仿佛停滯了!
我愣愣地盯著她,盯著她的帽子,帽子下是一副大眼鏡,大眼鏡下一雙長長的睫毛,睫毛下一雙迷人的眼睛。她的嘴唇紅紅的,很誘人,小巧的耳朵裏塞著那對白色的耳塞,可能是在聽悲傷的歌,臉上有些失落的樣子。
我還沒有緩過神來,她就已經背著包從我身旁匆匆走過了。
我也機械地進入了圖書館,再回頭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屋外的她了。
我又錯過了她。
這一次偶遇來得太快了,快到我沒有時間準備,甚至沒有時間反應。
如果我再晚一點回圖書館就好了,這樣我就能在閱覽室外的走廊裏與她擦肩而過,我就能跟她說:“你今天又換了個帽子哦!”
今天是沒戲了,那就這樣吧!
晚安,雙馬尾小學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