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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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堂還是沈青竹最初離開時候的模樣, 隻是和之前相比起來,四下都多出了很多的白帆懸掛在每個房子的上方, 而且隨處都可以看到身上穿著白色喪服的弟子, 沈青竹抽抽嘴角, 忽視了他一路過來所有仿佛是看到了鬼一樣的弟子們的表情, 低著頭邁進了議事堂裏麵。
等到所有人走坐穩了之後, 沈青竹左右看了一圈,發現少了一個碧藍色的身影, 於是開口問道, “碧波不在?”
這也不應該,按照此時的這種情形, 遙天派雖然在內陸中央,屬於魔族即便是真正派兵進攻也絕對是最後才能到達的地方,但就算是遙天要派出外援,也不應該是碧波一個人前去。
左含藥和右含丹向來是負責後方火力支援的, 包括靛藍峰和蒼綠峰所有的弟子都是醫修, 就算是碧波實力強悍,但是褚懷照也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排她離開門派——碧波和赤練是同門姐妹,隻有她才能克製住赤練身上的火毒。
聽他這麽問,在場的所有人都默不作聲的互相對視了一眼, 誰都沒有說話。
沈青竹一愣, 隨後又看向了堂內掛著的白帆,手不自主的捏住了把手,說道, “難不成……?”
褚懷照哭笑不得的擺了擺手,也看出了沈青竹的意思,於是趕忙說道,“碧波自願請命去看守水牢了。”
水牢那個區域算得上是遙天派最深處的地方,那裏也算是遙天後門——遙天派懸浮於空中,中央主峰反過來看就是一座巨大的小山,旁邊各豎立著六個小峰,從沈青竹的落陽峰一直排到榔牙的黃戟峰,峰峰之間都有天橋和碎石作為鏈接,方便人出行,也算得上是遙天界的一大奇觀。
而想要到達主峰的,還有兩條‘天梯’,分別位於兩側,後來就以此作為前門和後門。
沈青竹心念一轉就知道碧波要請命去看守水牢的原因是什麽了——沈青青是受到寒毒侵蝕的,而所有人都以為水牢之中的水則是罪魁禍首,現在看這個情況,碧波沒有出事,那這些白帆所要悼念的人,勢必就是他無疑了。
想到這裏,沈青竹看了一眼身側站著的敖昇,敖昇看著沈青竹的雙眼,兩人之間明明沒有任何交流,敖昇卻已經知道了沈青竹想要說的是什麽。
隻見敖昇單手在空中輕輕畫了幾個印記,隨後出現了一隻金燦燦的紙鶴,拍著翅膀往門外飛去了。
看到這一幕,褚懷照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堂內再一次重新歸於了安靜。
左含藥這個時候才終於整理了一下袖子,隨後他看向了沈青竹,輕輕地垂著頭,好像是在研究袖子上那繁瑣複雜的花紋,沈青竹隻能聽到聲音,卻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隻聽左含藥道,“沈師兄的身子怕是廢掉了。掌門,你先前說感受到師兄已經隕落,究竟是怎麽回事?”
沈青竹這一下才真正的驚訝了。
他的修為確實是因為複活葵姬的時候消耗殆盡,加上之後一路奔波的確是很累,最近也一直都有透支的感覺,但是既然陸陸陸沒有示警,加上這種情況以前也曾經出現過,對於沈青竹來說並不算是稀奇,因此這事兒就沒有放在心上。
讓他在意的,反而是褚懷照說他死了?
這又是從何說起的?
褚懷照聞言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他抬起頭後,視線在赤練和榔牙中間轉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了敖昇臉上。
於是敖昇會意低頭先行離開這裏,榔牙和赤練跟著一起走了出去。隻是沒過一會兒,沈青竹就覺得自己肩膀上麵好像多出了一隻手。
沈青竹:“……”他就知道敖昇這熊孩子絕對沒那麽大的肚子。
室內除了誰都看不見的敖昇,此刻就隻剩下了沈青竹和褚懷照,左含藥,右含丹四個人。
右含丹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端著茶杯的手怎麽都沒有放下,手中還撚著一株草藥在看,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居然還慢悠悠的開出了一朵花來。
一陣沉默過後,還是褚懷照先行打破了沉默。
他給人一貫的印象便是儒雅的長者,溫潤如玉,更有統領一方的本事,而在沈青竹心裏,從《最後的龍族》開始,他給褚懷照的定義就是一個愚昧的老好人。
他能為了沈青青這麽個人渣甘願去死,不論他做了什麽都可以原諒,從這件事情上來看,褚懷照這人,要麽就是愚善,要麽就是被沈青青給掌控玩的團團轉。
但是看起來,明顯不應該是後者——褚懷照的腦子很聰明,聰明到好像很多事情不說他自己都是明了的。
“這些事情,你不記得了……也好。”褚懷照十分艱澀的開了口,隨後他從主坐上站起,步伐十分緩慢的走到了沈青竹麵前,臉上的表情全然是內疚,眉心皺的死緊,他像是想要伸手去摸一摸沈青竹的臉,最後卻又不知道因為什麽而放棄了。
到現在仍然是一頭霧水的沈青竹:“???”
“還是我來說吧。”左含藥歎了口氣,搖頭一邊感歎‘這都是造的什麽孽’,嘟囔完後一邊說道,“掌門師自大族嫡子,自小天資過人聰明絕頂,而且運勢極佳,不論是什麽樣的艱難險關,都可以毫發無傷的衝出來,一次次的和老天爭修為。這才被後來的遙天派掌門一眼相中,加上家族出力,便成為了嫡傳弟子。”
沈青竹點點頭,這事兒他知道,沒毛病啊。
左含藥又看了他一眼,抿抿唇才說,“沈師兄,你可知道,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做傳情?”
傳情?
他是曉得的。
這個傳情並不是眉目傳情的傳情,而是和鬼修一族慣常會使用的共情相似,實力十分弱小的鬼修,通常會附著在身體不知怎麽樣的凡人身上,或是造夢,或是影響凡人的魂魄,最後會讓那個凡人慢慢的忘卻生前過往,把自己當成那個鬼。
而當他覺得自己成為了別人的時候,共情也就生效了。
鬼修會占據掉凡人的殼子,重新以另一種意義活過來。
傳情則是另一種類似的手法,但是相比較共情來說反而更加的惡毒——有的時候,死了反而是一種解脫,可傳情不然。
一旦兩人之中被結下了傳情的結,其中一方就會承受來自於另外一方的所有悲傷痛苦,另外一方受過的傷,會原封不動的全部被返還到被種下種子的一方身上,至死方休。
然而播種的人卻並不會受到這種影響,但是他可以感受到種子的死亡,從而及時選擇換一個人繼續撒種。
沈青竹終於想到了這一層,沒來由的,手就抽了一下。
左含藥又是低低的歎了口氣,“你離開遙天派一次便是數年,期間音訊全無。妖族封鎖領土,所有在內的人族全數被驅逐出境,所有派出去尋找你的弟子無一所獲,直到最近才有人打探到,你們去了魔族。就在掌門打算親自去找你的時候,第二天,他突然說你已經隕落了。”
沈青竹聞言抿抿唇。
共情是一種功法,傳情卻更像是一種用藥達到了某種不平等的共生,所以左含藥和右含丹會留在這裏,怕是褚懷照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選擇了一五一十的把一切都告訴他們。
“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他們在海底並沒有待多久,滿攻算起來也就小半年的時間,如果再往前推一段日子,可能還要更久。隻是海底雖然說是和外界沒有什麽時間上麵的明顯變化,但是那裏處於一個看上去比較虛擬的空間,在那個空間內的時間就不太能說的準了。
所以時間的差距上來說,沈青竹也拿不太準。
而沈青竹的死訊也全憑借著褚懷照一個人說,其餘的人都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因此一直都沒有承認,直到從魔族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地陷一樣的動靜,他們才不得不相信了。
如果不是有人在魔族爭鬥,甚至是自爆了修為,否則以魔族的地勢來看,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地陷的。
“也就是大半年前。”左含藥說,“隻是那段時間誰都不肯相信你是死了——傳情雖然惡毒,但卻並不是不死不休,可我們派出去的人卻誰都沒有帶回一點有用的消息,加上魔族前些日子突然收兵,再聯係起你的事情……這才舉辦了這麽場葬禮。”
沈青竹摸摸鼻子,覺得他們可能是把自己誤會成了一個為了民族大義而舍身赴死的英雄了……
“所以,”沈青竹抬起頭,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在他麵前滿臉哀傷的褚懷照,看著他明顯疲憊不堪的麵容說道,“師兄,我就是你的種子?”
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開始用力,沈青竹冷不丁的被弄的疼的撕了一聲,下意識的縮起了脖子。
褚懷照立刻色變,飛身上去攔住了沈青竹,“青之!”
沈青竹淚眼蒙蒙的裝作是看自己脖子一樣的往後扭去,隻見敖昇的臉在他麵前出現,而其他人好像啥都沒看見一樣的自己忙活自己的,欲哭無淚的沈青竹撇撇嘴,把頭又默默的扭了回去。
怪不得都說背後靈可怕,原來是真的很可怕。
褚懷照的聲音打斷了沈青竹的哭唧唧,隻見褚懷照的眼眶漸漸變紅,小心翼翼的讓左含藥挑開了一點他的衣襟,在看到沈青竹肩膀上麵那一個敖昇故意弄出來,卻並不是特別疼的紅印之後,終於捂住了臉,“是兄長對不住你……”
等等,他剛才聽到啥?兄長?
沈青竹默默低下了頭看著自己胸前的兩塊平原。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啦啦。
我得想辦法做點什麽。
晚安晚安晚安!愛你們愛你們愛你們!(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