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買命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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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不過離雁來並算不得太遠。
方子魚一行四人走了約莫一刻鍾的時間便已然看見了遠處那條江河的輪廓。
確如那位喚作胡二的掌櫃所言,雁來城大雪紛飛,一派冰天雪地之象。走在郊外的四人踩著厚厚積雪,行走多有不便,可那條算不得如何寬闊的雁不過卻奔流不息,甚至隱隱能夠看見那河水之上有絲絲熱氣冒出。
這時,走在隊伍最前方的方子魚臉色一變。
“有血腥味。”她沉聲言道,眸子在那時眯起,望向遠處,那裏有幾道黑影閃動,顯然正在打鬥。
“月明、可卿你們就在這裏等著,保護好師兄,我去看看。”方子魚也不待三人給予她任何的回應,身子一頓,便猛地躥了出去。
遊嶺屈看了看身旁神情萎靡的白鳳依與落文故,又看了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同門弟子,他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穀底。
他很後悔,逞一時意氣,帶著諸人前來探查此事。
他這般急於立功,無非是因為之前被方子魚所羞辱,又被那位太守所輕視。
作為玲瓏閣的親傳弟子,遊嶺屈自然有著自己的驕傲,他才三十一歲便已經通幽境大成,這樣的境界不說曠古爍今,但也稱得上萬裏挑一。他想要查清妖患的真相,一雪前恥,卻不想竟落到了這般田地,害了自己,也害了這麽同門師弟。
想到這裏,他臉上的神情有些猙獰,握著刀的手又緊了緊,手背之上青筋暴起。
他動了搏命的念頭。
就是死,也得拉上幾個墊背,以慰師弟們的在天之靈。
“玲瓏閣的弟子當真是不怕死,才殺了幾個,又送上門來幾個。”這時,一道沙啞的聲線響了起來。卻見遊嶺屈三人的周圍早已圍著數道身影。
他們大抵身著青衫或是紫衣,唯有三人格外不同。
有一身著大紅蟒袍者矗立於半空之上,衣衫卻在夜風中飄零,看不清容貌。而他的身下一白一黑兩道身影,他們臉色慘白,近乎病態,額上更是戴著一道造型誇張的官帽,白的帽上上述一見生財四字,黑的帽上天下太平四字。卻是那森羅殿中的黑白無常二人。
而那位大紅蟒袍的身份更是呼之欲出,定是十殿閻羅之下的第一人紅袍判官!
派出如此豪華的陣容,由此可想森羅殿對於這雁不過中的妖物重視到了何種地步。
“殺了。”這時,那位紅袍判官發出一道極輕的聲響。
那微不可聞的聲音卻宛如一顆石子投入了平如鏡麵的湖中,漣漪蕩開,波瀾四起。
那些圍著遊嶺屈三人的青衫紫袍如得敕令一般,猛地動了起來,殺氣騰騰的朝著三人圍殺了過來。
遊嶺屈三人此刻的身上早已帶著或大或小的傷勢,麵對諸人的圍殺,落敗生死隻是時間問題。
三人在那時對望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死誌,三人的心頭一橫,周身的真元瞬息被他們運轉起來,想要做最後一搏。
“等等!”這時,人群中卻忽的響起了一聲高呼。
一道嬌小的身影踏著那些圍殺過來的青衫紫袍的頭顱敏捷的躍入了諸人的包圍之中,落在了遊嶺屈三人的跟前。
“方師姐?”待到看清那來者容貌。遊嶺屈三人都紛紛發出一聲驚呼,之前他們與之相見時對方曾幾次試圖說服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但卻由於遊嶺屈的一意孤行,讓他們落到了這般田地。本以為已經到了孤立無援的境地,卻不想這時方子魚竟然趕到。
意外之餘,更多的卻是愧疚湧上心頭。
但方子魚卻是沒有半點去關心自家師弟此刻心頭究竟在座何想的心思。
她沉著臉色從懷中掏出了那隻徐寒給的判官筆,高聲朝著遠處那位大紅蟒袍說道:“師弟魯莽,不懂這江湖規矩,判官筆在此,還請諸位放我等離去。”
周圍的青衫紫袍都在那時停了下來,紛紛轉頭看向遠處的大紅蟒袍。
場上的氣氛沉默了一小會。
天際的大紅蟒袍猛地伸出了手,方子魚自覺手中一道吸力傳來,那隻判官筆便猛地飛出,遁入了那人手中。
他拿著筆好生端詳了一會,沙啞又沉重的聲線再次響起。
“確實是判官筆。”
森羅殿所為之事固然讓玲瓏閣這樣名門正派不恥,但他卻又確實是一個極講規矩的地方,對方既然收了這判官筆,那遊嶺屈等人的性命應當是保了下來。
想到這裏,方子魚暗暗鬆了一口氣,臉上浮出一抹喜色。
“一隻判官筆,抵一條人命,你要保哪一個?”可就在那時,大紅蟒袍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諸人臉上的喜色頓時凝固在了當場。
“我們乃是玲瓏閣弟子,前輩可否看在師祖司空白的麵子上通融一番”未曾料到還有這般變故的方子魚臉色難看,但還是強壓下心底生出的不安拱手朝著那判官言道。
“規矩就是規矩。”
但大紅蟒袍的回應卻是徹底將方子魚心底那一絲絲僥幸給徹底澆滅。
“此事因我而起,我已無顏回山。”遊嶺屈見狀,頓時臉色慘白,他在那時一咬牙,這般說道。
“事已至此,遊師弟勿需自責,此事我亦難辭其咎,此罪我們一同擔下。”落文故也在那時邁出了自己的腳步,與那遊嶺屈並肩而立,笑著言道。
很顯然,這兩位男子決定將唯一一個名額留給白鳳依。
“二位如此,我豈能獨活。”但白鳳依卻在那時眉頭一挑,亦是上前一步,沉聲言道,大有巾幗不讓須眉之象。
“選不出來嗎?那可就都得死了。”這時,半空中的大紅蟒袍再次發話,那些青衫紫袍聞言再次朝著諸人聚了過來。
這樣的變故讓幾人臉色大變,他們紛紛推讓著試圖讓對方離去,可這時卻沒有一人願意接受這樣的饋贈。眼看著那些森羅殿的爪牙越靠越近,隻聽哐當一聲,方子魚手中的長劍出鞘。
“是我帶你們出的山門,要麽今日我們一同回去,要麽就一同死在這裏。”
那時方子魚小小的身軀裏似乎迸發出無窮的能量,心蒙死誌的三人在那時一愣,隨即互望一眼,眸中都有了釋然之色。
“好,今日,我們便與師姐共同進退!”遊嶺屈重重點了點頭,那把大刀再次被他提起,體內真元流轉,鬥誌昂然。
眼看著雙方就要短兵相接。
可就在那時,遠處忽的出現了兩道身影,卻是一位右臂纏著白布的少年,與一位手捧著一團布料包裹著的事物的中年大漢。
他在離戰場還有數丈遠的地方停下,朝著那大紅蟒袍盈盈一拜。
“在下乃是玲瓏閣懸河峰客卿,來此想與判官大人做筆生意。”
這時,方子魚等人已經與那些森羅殿的爪牙戰在了一起,雖然都發現了那少年的到來,卻又無暇與之對話。
天際之上的大紅蟒袍微微沉吟,便言道:“森羅殿隻做殺人的買賣,做不了救人的勾當。”
言語間,已然拒絕了那少年的提議。
“這世上沒有做不了的買賣,隻有夠不夠的價碼。”少年卻是對於此言不以為意,他說罷這話,便轉頭看向身後的大漢。
那大漢在那時會意一笑,手中的包裹便被他打開。
嘩啦啦!
隻聽一陣輕響,一道道紅色的事物自他包裹中落下,擺滿了他腳下的地麵。
卻是十餘支猩紅色的判官筆。
少年的嘴角在那一刻浮出一抹春風般的笑意。
“這些,不知道夠不夠買我這幾位同門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