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奇怪的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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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皇城是座巨城。
所謂的巨,並非與尋常城郭相比,而是比起大周的長安,這座城池也依然給人一種大巫見小巫的錯覺。
它的東麵是大夏的皇宮,西麵與北麵是百姓以及各個府尹辦公之處,而他的南麵,則是一座巨大的高山。這是一件很難想象的事情,而事實上,橫皇城便是這般依山而建。
此山喚作龍隱,而山上有一座寺廟,想來不比多言,就是沒有來過此處之人,聽到這裏也知道,這座高山之上便是大夏的國教——龍隱寺。
相比於玲瓏閣所占據的懸河、大寰、重矩三峰,龍隱寺所在的龍隱山其實算不得如何巍峨,高也不過八百丈,山勢更算不得險峻,甚至尋常信徒都可正常來往,平日裏香客頗多,往來不絕。
當然今日圍在山腳下的人群無論是香客還是一些好事之人,比起往日更是多了十倍不止。
但今日這些香客卻無緣去到廟中上香禮佛。
今日是三月十五,是五年一屆的執劍人大比。這算得上是大夏江湖數一數二的盛事了,龍隱寺閉了山門,尋常人不得入內。但饒是如此,卻也無法澆滅這些百姓與好事者的熱情,他們將龍隱寺的山門圍了個水泄不通,紛紛翹首以望,看著那些走入山門中的諸人。
這些有資格步入其中之人,要麽是龍隱寺與執劍閣邀請來觀禮的大人物,要麽就是參與此次盛會的江湖高手。
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江湖大能,對於尋常百姓來說,自然是有著非凡的吸引力。
因此諸人都是遠遠的翹首以望,每當出現一個大家熟知之人,有人便會報出那人的名號,人群便會短暫的騷亂,甚至還有好事者開出盤口,賭的便是究竟誰人能夠最後通過執劍人大比,成為這大夏江湖的新寵。
這開盤口之人大抵都是些對江湖之事了若指掌之人,他們的盤口賠率極為講究,顯然是對各方人馬做過細細的研究,但尋常百姓就算明知勝算寥寥,但也依然架不住心底的僥幸,買上一些,當是博個彩頭。
“你看那位生得幹瘦,鷹鉤鼻,背上背著兩道峨眉刺的黑衣男人,這個家夥,叫做伊奇文。忽然出現在龍門會上,力壓群雄,得了那位老儒生杜平策所舉辦的龍門會的銀執榜榜首,修為不知深淺,但即使是第六境離塵境的高手在他手中那個也走不過三招。”
“你再看那位,帶著半邊虎頭麵具,腰間配著唐刀的中年男人,喚作柯遠,也是某次龍門會上銀執榜榜首,看過的人都說此人刀法奇快,鮮有人能看出他出刀的軌跡。之前也是聲名不顯,忽然冒出,可是讓當日龍門會上的諸人吃了不少苦頭。”
“還有還有,你再看那位...”
山腳處,楚仇離拉著晏斬與方子魚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將在場諸人中於龍門會上頗為出彩的幾人都一一指給了諸人,那口若懸河的語氣,大有如數家珍的味道。
不僅是他,同樣未有取得資格的雪寧也在這山門之中。
這也執劍人大比不同於龍門會的規定,每一位入選之人,無論身在銅執、銀執、或是金執榜上,都可帶上一位隨從,畢竟執劍人大比,雖然不是你死我活的死鬥,但畢竟刀劍無眼,成敗所關係到的結果對於修士來說也極為重要,這樣的比鬥哪一個不是使出全力?自然免不了出現負傷流血之事,多個親近之人在旁照顧,亦是合情合理。
雪寧能出現在這裏,憑借的自然是晏斬金執的身份,而楚仇離能出現在這裏,靠的卻是方大小姐,這方大小姐修行了那《吞妖鎮天決》,修為大漲,加之她本身又是個跳脫性子,因此便索性湊了個熱鬧,輕輕鬆鬆便取得銅執的身份。
“好啦!你都說了半個時辰,就不能安靜一會?”隻是方子魚可沒有晏斬那麽好的性子,很快便不耐煩打斷了寧竹芒的絮絮叨叨。
中年漢子聞言頓時收了聲,委屈的好似小媳婦一般,小聲嘟囔道:“我這還不是為你們提個醒,廢了好大功夫才打聽這些消息,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
這般模樣,頓時引得一旁的晏斬與雪寧一陣輕笑。
可惜楚仇離這話說得倒是好聽,但方大小姐可是機靈得很,她聽聞此言,便狠狠的白了這大漢一眼,言道:“啊呸!”
“我和姓徐的在銅執榜上,晏大哥在金執榜上,你說來說去,全是銀執榜上的人,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這話無疑戳中了中年漢子的痛點,他頓時語塞,支支吾吾半晌方才輕聲嘟囔道:“我怎麽知道,今年這執劍人大比邪門得很,銀執榜上出了個好些個之前名不見經傳的妖孽,都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突然蹦出來的。”
這也確實不怪楚仇離,這些日子,徐寒不在,楚仇離雖然聽了諸人的建議未有出去尋找,但心裏卻是又擔憂又愧疚。
他想著幫著諸人做點什麽,索性便在些空閑之日,混跡在市井之中打聽各方消息,想要為諸人搜尋一些情報,好應對即將開始的執劍人大比。
但他畢竟不是大夏的人,初來乍到想要得到太過詳細的情報顯然並無可能,至少在這短短一個月的光景中很難做到,他得到的消息大抵都來自市井中的傳聞。
而這些傳聞大抵都有一個共同之處,便是獵奇。
對於那些之前大家熟知的江湖人物,或者本就出自名門大派之人,這些百姓自然不敢興趣,因此楚仇離能打探的大多都是一些之前聲名不顯,卻忽然大放異彩的人物,而巧之又巧的是,這些人物竟然幾乎都是銀執榜上之人。
想到這裏,中年漢子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就在這時,這大漢忽的像是響起了什麽,一拍腦門言道:“對了,我還打聽道銅執榜出個了狠角色,名字說不上來,但據說年紀比小寒還要小上許多,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打得那些青年才俊沒有半分還手之力,全都是一招製敵,據說還是個和尚,不過身旁還帶著個小姑娘...”
說到這裏,暗覺終於說出了些什麽有用之物的楚仇離,頓時挺直了腰板,他得意看了看一旁的方子魚,正要說些什麽,可這時方子魚去伸手碰了碰大漢的肩膀,又伸手指向某處,語氣頗為古怪的問道:“你說的,是那個嗎?”
中年漢子聞言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下意識的順著方子魚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那山門處,一位生得唇紅齒白的小和尚正領著一位與他年紀相仿,模樣也頗為俏麗的女孩走進了山門之中。
“應該是了。”楚仇離點了點頭,如此說道,可眉頭卻忽的皺起,他覺得這小和尚看著頗有幾分眼熟,可以他的記性一時卻想不起來。他轉頭看向一旁的方子魚,卻發現對方臉上的神情頗為沉重,他不禁問道:“咱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他。”
這時的方子魚卻是沒了與楚仇離打鬧的心思,她直直的盯著那小和尚,半晌之後方才言道:“何止認識。”
或許是方子魚此刻極不尋常的語調,又或許是那過往的記憶片段終於湧上了心頭,楚仇離的身子一震,臉上露出了駭然之色,他指著小和尚,嘴巴張得極大,驚呼聲就要脫口而出。
幸好一旁的方子魚眼疾手快在對方發出這樣的呼喊之前跳起身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於是驚呼變成嗚嗚嗚的奇怪聲音,好在此刻的山門處已經站滿了前來參加執劍人大比的各方人士,這樣小小的移動並未引起諸人的注意。
待到確定大漢穩定了下來,方子魚這才鬆開了捂住楚仇離嘴巴的手,但她的手卻因為之前太過用力而沾染不少楚仇離的唾沫。女孩一臉嫌惡的甩了甩手,似乎是想要將上麵的東西甩開,然後方才說道:“不要命啦!那家夥這麽厲害,你招惹了他,萬一他過來報複,怎麽辦?”
楚仇離一愣這才記起了小和尚在玲瓏閣的山門前大殺四方,打得鍾長恨都毫無還手之力的場景,他頓時臉露悻悻之色,很是識趣的收了聲。
好在那小和尚似乎也並未發現諸人,領著身旁的女孩便去到離諸人較遠之處,這才讓方子魚等人那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
轉眼半個時辰的光景過去,時辰已經到了巳時。
山門中各方人士也差不多已經到齊,足足數千人,滿滿當當的站在這龍隱寺的山腳。
方子魚等人臉上的神色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變得凝重,卻不僅因為忽然出現的廣林鬼,更因為眼看著執劍人大比的時間快要臨近,而徐寒依然沒有到來。
此刻他們再也沒有了打鬧的心思,紛紛翹首望著山門外,那裏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人群,卻唯獨不見徐寒的蹤影。
有道是冤家路窄。
一行人翹首以望,沒有望見那日一別之後便再無音訊的徐寒,卻看見了呂厚德三人穿越人群走入了這山門之中。
之前謝閔禦在橫皇城中驅使著朱雀神鳥撞向橫皇城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為此各方江湖人士不乏站出來口誅筆伐之輩,但隨著赤霄門暗中的多方操作,這樣的言論已經漸漸被平複,隻言道那是激戰之下的雙方力量失衡所致,而不僅是魏先生出手全力阻止,謝閔禦同樣也在高空處極力控製自己的朱雀神鳥,這才平複下了這場禍亂。
這樣的說法自然有著諸多紕漏,但看得明白的人收了好處,又或者不願意得罪如今依然勢大的赤霄門,所以也就三緘其口,對此閉口不談。而看不明白的人,在有心人操控的言論之下,很快便附和了這樣的說法。
世上之事,大抵如此,你總以為你知道得很多,明白得很多,卻不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掌權者想讓你知道的,你以為對的,也隻是掌權者想讓你以為是對的。
人生來便活在這樣的世界,即使偶爾心生疑竇,在所有人的浪潮之下,卻又會被轉瞬澆滅,隨波逐流。
這既是不幸,也是萬幸。
所以,也正因為如此,當呂厚德三人邁著步子走入這山門中時,在場的大多數人還是極為禮貌的朝著三人遞去了善意的目光。
無論心底對於赤霄門又再多不滿,就是不與親近,至少也不願得罪。
明哲保身之道,於江湖也好,於朝堂也罷,終歸是最好也最簡單的方法。
“嗯?怎麽不見那小子,莫不是被嚇破了膽,不敢來此?”方子魚等人足以到了呂厚德等人的到來,而對方同樣也注意到了他們的存在。
並不知曉那一日徐寒險些將自己掌教斬殺的呂厚德,對於徐寒依然抱有極大的殺心,他很是自以為是的劍赤霄門這些日子遭遇的諸多不順盡數歸咎到了徐寒身上,此刻見著了對方,自然免不了要嘲弄一番。
方子魚等人不願節外生枝,撇過腦袋不予理會。
“小賤人。”可呂厚德身旁的胡蔓兒卻對雪寧抱有著更大的敵意,她惡狠狠的看了雪寧一眼,嘴裏輕聲罵道。
這樣的低語卻是絲毫瞞不過晏斬的耳朵,這男人眉頭一皺,如何能讓自己的心上人受此折辱,身子一頓就要上前,可身旁的女孩卻一把將之拉住,帶著祈求的目光看著晏斬。他終究拗不過不對方,隻是寒著目光盯著胡蔓兒,終究未有出手。
待到這趾高氣揚的三人走遠,楚仇離神色古怪的看了看三人離去的背影,口無遮攔的轉頭便問道:“雪寧,你這師娘怎麽就這麽恨你?根被搶了男人似的....”
這本是玩笑之言,雖然有些低劣,但楚仇離素來便是這性子。
可是這話出口的瞬間,楚仇離卻見雪寧的臉色一變,一旁的晏斬也神色古怪。
中年漢子心頭咯噔一下,暗道莫不是正說中了?
他頓時收了聲,靜默了下來,不敢再在這個尷尬的話題上繼續下去。
......
時間繼續流淌。
徐寒依然不見身影,而此次執劍人大比的各位觀禮之人也開始到場,其中自然少不了這十餘次龍門會的舉辦人,那位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李末鼎也在其中,不過觀其一臉皮笑肉不笑的神色,想來心情不是太好。至於其他大多數人,方子魚等人都是叫不出名字,亦沒有心思去關心。
這些人的到來自然預示著執劍人大比已經到了拉開帷幕的時間。
人群漸漸安靜了下來,與百來息的光景之後,數十位身著白色長衫,袖口處繡或金或銀或紅線之人於那時氣勢洶洶的從直通山巔的台階上忽的出現,緩步走到了諸人跟前。
本就靜默的人群在那時最後一絲竊竊私語之聲也隨之消散,場上瞬息變得落針可聞。
這群來者不用多言,自然便是執劍閣的執劍人。
他們雖然身著同樣的白袍,但袖口處所繡之物已然將他們各自不同的身份展現了出來。
而為首者卻是一位模樣看上去三十出頭的豐腴女子,她的袖口處足足繡有七道金線,須知這三色執劍人間也有各自的品級,而金線的數量便代表這其中高低,而即使是執劍閣閣主蕭蚺,袖口處也不過九道金線,由此可見這女子在執劍閣中地位品級之高。
她似乎也是這大夏江湖有名之人,她方才到來,在場那些觀禮的大人物便紛紛主動與她行禮,女子雖然也都一一回禮,但態度卻不卑不亢,似乎並不太將這些江湖名宿或者王公貴族放在眼裏,唯獨對其中一位儒生打扮的老者禮遇有加。
而在做完了這些之後,女人便看向了正等待著大比看似的諸位參與大比之人,女人的臉色一正,於那時便朗聲言道:“在下南宮靖!承蒙各位抬愛,參與此次執劍人大比...”
女人的聲音不同於尋常女子的柔美婉轉,帶著些許男兒特有的低沉,但卻並不顯得怪異或者刺耳,反倒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奇異魅力。
她站在台階上,悉心為諸人講解著執劍人大比的一些細節,無論是容貌還是聲音,聽這樣一個女人講話,大抵算得上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可晏斬一行人卻對此提不起半點的興致。
徐寒還是沒有出現,他們你看我我看你,眸中既是擔憂又是焦慮。
“難道小寒真的放棄了?還是遇到了什麽不測?”這樣想法不可避免的浮現在了諸人的腦海,但此刻他們卻又不知但如何是好。
而就在他們想著這些的時候,那位南宮靖終是說完了她並不冗長的講話,這個女人的臉上在那時忽然浮現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意,她看了諸人一眼,說道:“那麽現在,第一輪比試便開始吧。”
此言一落,諸人紛紛一愣,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自然對於此次大比早已是摩拳擦掌,可此刻畢竟還在山腳,既無擂台,也沒有具體的安排,他們著實弄不明,這比試究竟當如何進行。
因此,此刻他們望向南宮靖的目光,都無一例外充斥著各種疑惑。
南宮靖臉上古怪的笑意卻在那時又濃鬱了一份,她拍了拍手掌,之前在這山門前一字排開的執劍人隊伍於那時朝著兩側退去,將一個五人寬的通道留給了諸人。
而南宮靖的聲音也在那時適時的響起:“這第一輪比試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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