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出爾反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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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君燃起了幾支香分給了程家兄妹和徐子言,三人在靈前鞠躬行禮,她知道他正盯著她,她心虛的想走到他視線看不到的地方去。 vw
完香,嘉琪拉著若君走到院子裏,下打量了她一番,看著她蒼白消瘦的臉,一對真摯坦誠的眸子溫柔的注視她,關切的說:若君,你可要節哀啊。
唔,她點點頭。
對了,若梨為什麽要離家出走是因為接受不了喪父喪母之痛嗎嘉琪不解的問。
我的錯。但是求你別問了。
好吧。嘉琪想了想,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說道:若君,你知道嗎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喜歡你,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做好朋友的。你願意嗎
梅若君看著她微彎的眼睛,一對烏黑閃亮的眸子,眼神是那麽的純淨,笑容充滿了善意,從一開始她對嘉琪充滿了羨慕和喜愛,不由的點點頭,微微一笑。
天啊,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有多美。嘉琪笑著抬起她的下巴,嘖嘖搖著頭欣賞的說:你一定要多笑。悲傷總會過去的,相信我,若君,以後我們是好朋友,你有什麽心事都可以和我說。說著又噗嗤笑了出來說:可惜我們認識太晚了,如果早些認識,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變成我的嫂子,知道嗎你身有股天生的哀愁,而我的哥哥呢,天生的無憂無慮,整天也沒個正經,他一定會讓你每天都沉浸在歡樂之,笑的呀合不攏嘴的。
不過,現在看到你和瑞安大哥如此恩愛,我也放心了。她安慰的微笑
若君微微蹙起眉,她不知道要怎麽去解釋剛才的那一幕,也許是瑞安那驚慌柔弱的眼神令她憐憫他,也許是那股在她心底暗湧的懺悔的暗流促使她去撥亂反正,她不知道,她自己也搞不清。
嘉琪翻翻白眼說:哎呀,我可真是拙嘴笨舌的,怎麽又把你說的皺眉了呢這樣吧,我去把嘉偉和瑞康這對活寶叫出來逗你開心。說著正要轉身朝屋內揮手。若君一把拉住她,猛搖頭,急急說:不要,不要,我沒事,真的,嘉琪,我很高興也很榮幸能得到你的友情,況且,我想,很快我兩不隻是是朋友了。她說的時候,心一陣陣的酸痛,但是還是用力擠出了一個祝福的笑容。
嘉琪臉頓時一片紅雲,微微低下頭,嘴角卻露出幸福的笑容,又忍不住抬頭朝屋裏看去,見周瑞康正斜坐在椅子,一手輕輕放在唇,看著她們。
嘿,你看她兩多要好嘉偉拍了下瑞康的肩頭,笑嗬嗬的說。
瑞康的思緒被他這麽一拍斷了線,回頭看看他,還有些茫茫然,嗯
瑞康,我告訴你哦,我這個妹妹可是很難纏的呢,別看她現在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結婚後你知道她又多粘人了。我可是從小被她纏到大的。那纏人的勁啊,嘿,真是磨人。
嗬嗬瑞安坐在一旁,笑出了聲。
瑞康再次驚訝的看著哥哥瑞安,哥哥居然能融入他人的交談,曾經何時他是那樣的與世隔絕,離群索居,而如今卻能加入眾人的交談,他心裏又是欣慰又是酸澀,他知道哥哥改變的根本原因是他對若君的愛戀。
瑞安大哥,再過半個月,你們家會知道我所說不差了。程嘉偉又跑到瑞安身旁說。
瑞安也看了看院子裏手牽手的若君和嘉琪,心很是安慰,微笑道:嘉琪好女孩
瑞康心裏越來越煩躁,他不知道為什麽所有人都要把他和嘉琪綁在一塊,越是多人讚美嘉琪有多好,他兩有多配,他越逆反排斥,他很想大吼,讓所有人都閉嘴難道因為嘉琪很好自己必須娶她嗎他的眉頭越蹙越緊,瞬間想從座椅彈起來發作,但是忽然肩頭一沉,有人按住了他,回頭一看,是站在他身後的徐子言,徐子言平靜的微微搖了搖頭,犀利透徹的眼神頓時讓他的那猶如火山般的情緒平複了一些,隻是他心裏的熔岩依然在燃燒翻滾。
眾人又坐了一會才告辭離開,瑞康第一個急匆匆的衝出梅家,他一分一秒也不願意呆在這,這個小小的破舊院子給了他那麽多的甜蜜,震驚和痛苦,他與她雨定情,為她三天三夜衣不解帶,為她熬藥,與她海誓山盟,而如今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不單單是傻子,還是個罪人。他大踏步的離開了梅家,沒有看她,心裏的劇痛。
梅家的小院子又恢複了寧靜,梅若君緩緩走進廳內,燃起三支清香,插在了香爐裏,又對著父母的靈牌磕了三個頭。
城裏的一個偏僻的小酒館裏,大堂裏,總共七八張桌子,隻有兩張桌子坐著客人,窗邊的一張四方桌,有幾碟小菜,和兩壺白酒,周瑞康早已有了醉意,兩頰通紅,但是依然端著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又倒進了嘴裏,身邊的徐子言,一把奪走他手的酒壺,搖頭說:哎哎哎,夠了夠了。酒入愁腸愁更愁。
周瑞康皺著眉,拿起桌另一壺給自己斟酒。
喝醉了解決事情了嗎
瑞康,你是在玩火,你怎麽會怎麽會愛任由徐子言再怎麽睿智沉穩,他也沒想到瑞康會愛自己的大嫂,下午在梅家的那個小院子裏,他已經看的一清二楚。
嗬周瑞康帶著自我嘲諷的意味,對著自己冷笑一聲,又喝下一杯。
徐子言奪下他的酒杯,皺眉說:別喝了,你到底打算怎麽辦你和嘉琪的婚禮還有半個月要舉行了。你這個樣子怎麽做新郎官
新郎官嗬嗬誰愛做誰做,我是不會做的。
什麽徐子言忙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周瑞康酒意頭,覺得有些暈眩,撐著桌麵,支住額頭,閉著眼,一手解開領口,說:你覺得我這個樣子能和嘉琪結婚嗎
睜開有些朦朧的雙眼,苦笑說:她嫁給我,隻能是一場悲劇。
你這麽執著
你也認為我該娶嘉琪
不,我隻是覺得你不能沉淪在漩渦裏。算你不愛嘉琪,但是世還有千千萬萬的女子,何苦非要一個梅若君
別提這個名字他皺著眉,酒杯重重的砸在桌子,狠狠盯了徐子言一眼,一手抓起酒壺,灌了自己幾口。
好好好,我不提。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我不能娶嘉琪,我給不了她幸福,我明天親自去程家退親。
這徐子言推了下鼻梁的眼鏡,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後果嗬瑞康又苦笑一聲,歎道:後果是天翻地覆,山崩地裂,驚濤駭浪,火山爆發,嘉琪和我決裂,嘉偉和我斷交,程家把我掃地出門,爹娘把我狠揍一頓其實這些事情,都是他早想好的計劃裏的一部分。隻是如今他這麽做,已經不再是為了自己和梅若君的未來,而是為了他自己。
唉,這樣吧,我陪你一起去,也好在一旁給你周旋周旋。徐子言歎氣說。
瑞康舉起酒壺敬他,徐子言看了看他,搖搖頭,爽朗的一笑,用手的酒壺跟他碰了下,發出清脆的當的一聲。
周瑞康一身酒氣的踏進周家大院,被下人吩咐去大廳見父母,走進大廳,周太太忙拉著他喜氣洋洋的說:哎呀,你總算是回來了。快快快。你的新郎喜服做好了,快來試試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話可以改。
瑞康看了看桌子的紅木托盤疊的整整齊齊,手工精湛的喜服,暗紅色的短褂用絳紅色的亮線繡著無數個囍字,他不是沒有穿過喜服,他曾經穿著替哥哥瑞安去迎娶梅若君,他還記得迎娶當天,她的喜帕飛到他的臉,驚鴻一瞥,她的容顏從此在他心裏生根發芽,此時再次看到喜服,他心隻有苦楚,眉頭蹙起,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沮喪低落的轉身往大廳外走去。把周家二老和裁縫師傅都弄的一頭霧水。
站住周老爺高聲喊住他:你這是發什麽瘋誰欠了你
周太太尷尬的笑笑,拉了拉周老爺,朝裁縫師傅看了看:老爺,有外人在呢。
你看看他,成天失魂落魄,一身酒氣,一臉喪氣,一點也不像是要結婚的人。周老爺生氣說。
裁縫師傅忙賠笑著:不急不急,二少爺什麽時候試都可以的,還有時間。說著退了下去。
周太太趕緊拉著兒子回到屋裏,細細打量了一番,不由心驚,她從沒見過瑞康的眼神裏有那麽多的痛苦,心頭一緊,忙捧著他的臉問:孩子,你這是怎麽了
他沉默不語,周老爺生氣道:我真搞不懂,現在外麵有多少人連飯都吃不,他天天養尊處優的還整天愁眉苦臉,好像我們做父母的有什麽對不起他似的。說著歎了口氣,不停搖頭:你告訴我們,你到底有什麽不滿意的說
瑞康一抬頭,看了看父母,皺著眉說:我不結婚
什麽為什麽周老爺瞪大眼,走近兒子,他不懂這個孩子,完全的不懂,他已經盡他所能讓他得到最好的生活,為什麽他還是不快樂。
因為因為我不愛嘉琪。他緊鎖眉峰。
又是愛愛情到底是什麽程家和我們門當戶對,你和嘉琪不也是經常出雙入對嗎現在婚期已經在眼前,你盡然說不結婚你讓父母怎麽做人你讓人家女孩子怎麽做人周老爺連連發問。
這樁婚事是你們替我定下的,我從來沒有點過頭,是,我是猶豫過,嚐試接受,但是我失敗了。他激動的說:爹,娘,不要逼我了,不然我隻能離開這個家。
你你你周老爺氣的顫抖著手指指著兒子,卻說不出話來。
周太太趕緊扶著周老爺坐下,看著兒子眼痛苦絕望的神情,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威脅父母,他是在掙紮,是在求生,她拉著兒子,顫栗的說:瑞康,不要嚇娘,你不是真的要離家吧
瑞康沒有管母親的問題,繼續說:如果你們怕失去臉麵,那我自己去程家退親,所有的後果我自己承擔。
你自己承擔我們周家百年來的聲名,我們二老經營了一輩子的信譽,要毀在你的手裏,你承擔的起嗎周老爺胸口起伏,臉通紅,眉間和額頭的紋路更深。
對不起,爹,請您成全我。瑞康看到父親生氣,心愧疚,跪了下來。
周老爺看看眼前的兒子,他和自己年輕時候長的那麽像,他是那麽的優秀,他是自己血脈的延續,再生氣,他心裏的父愛也是不會斷的,略略克製了一下自己的脾氣。突然間,周老爺眼睛一亮,問:瑞康,你是不是另有心人
瑞康沉默不語,周老爺眨了眨眼睛,說:如果你是另有心人,那我們做父母總是以你的終身幸福為念,算是要對程家毀約失信,我們也認了,我豁出這張老臉,替你去退婚。大不了讓程家責罵一頓。
隻要你意的姑娘身家清白,人品端正,我們馬去提親。好不好
瑞康心感動的看著父親,原來父親並不是不關心自己幸福的老頑固,在父親的心最終還是疼愛自己的,可是他意的姑娘他意的姑娘他怎麽說的出口
瑞康那矛盾糾結,難以啟齒的表情,讓周太太心裏咯噔一下,不由的搖晃了兩步,她覺得有些暈眩,撐住桌子,緩緩坐了下來。
瑞康看著一臉急切想知道答案的父親,自己既心虛又羞愧,他雖然個性熱情奔放,追求自由,但是並不是不遵禮法的人,而自己和若君之間的戀情,無論放在過去,現在,未來都是違背人倫綱常,被人唾棄的。
爹,娘,對不起,我不能說他痛苦的說:程家我自己去說。說著,站了起來,轉身跑出大廳。
周老爺疑惑的看著妻子問:他不能說這是什麽意思
周太太此時隻覺太陽穴發漲,搖搖頭,她的心七八下的,用手順了順胸口,嚐試讓自己心跳恢複正常。
哎呀,他不會看什麽不三不四的女人吧周老爺從凳子噌的站起來。我去問他。
不,老爺,別去問了周太太拉住丈夫的手臂阻止,她太了解丈夫和兒子的個性,怕在周老爺的追問下,瑞康一時脫口而出,說出可怕的真相,那這個家,兩個兒子的名聲,未來都毀了了。
為什麽你沒看到他那副有苦難言,難以啟齒的樣子嗎一定是有隱情。你為什麽不讓我問
老爺,這事您交給我吧,我去找他談。
周老爺疑惑的看看妻子,點點頭,的確,自己的脾氣急躁,萬一一語不合又和兒子起衝突,隻會壞事,他是信任妻子的。
瑞康回到詠梅園,書桌前,小舒誌正在全神貫注的寫字,小臉鼓鼓的,眉間輕蹙,趙媽媽坐在一旁一邊做針線活,一邊微笑著看著他,像是在看瑞康小時候讀書寫字一樣。
瑞康走前,摸摸舒誌的頭,看他在寫什麽,原以為他在抄四書五經,走近一看,原來舒誌在抄報紙的新聞,他的字體工整,他已經抄了好幾張紙,都是關於日本侵華的新聞。
瑞康暗歎一聲,舒誌沒有抬頭,嘴裏喊了聲:大哥哥好
唔。你妹妹呢
在和雁喜玩布娃娃,沒意思。她們還和布娃娃說話,傻
嗬嗬瑞康又摸摸他的頭。
趙媽媽笑著說:你這孩子,女孩子怎麽能像你們男孩子一樣呢抬頭對瑞康道:喲,二少爺,您喝酒啦,我去給您倒杯濃茶醒醒酒。
唔。
趙媽媽出去後,瑞康體力透支的往床一倒,長長的舒了口氣,頭暈乎乎的。
大哥哥,你要成親了嗎舒誌突然問,讓瑞康才要放鬆的神經又崩了起來。
你怎麽知道瑞康側頭看著他。
舒誌潤了潤毛筆,注意力依然在紙筆間,嘴裏卻說著:他們都在說,說你要娶媳婦了。
瑞康突然覺得哭笑不得,怎麽全世界都知道自己要結婚了,連在自己的臥室裏,也有人在和自己談論自己的婚事。
你是要娶若君大姐姐嗎舒誌停下手的筆,怪的看著瑞康。
瑞康嗬嗬苦笑兩聲,對著床頂,哎的大歎一聲,似乎是把心擠壓的苦悶都歎了出來,搖搖頭說:不是。
舒誌有些失望的聳聳肩,轉回頭繼續抄寫報紙,嘴裏說:若君姐姐喜歡你。
瑞康更是吃驚,這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頓時醉意醒了幾分,彈坐起身,好的看著他,說:你怎麽知道
你離開的時候,她看著你的背影發呆。
是嗎瑞康心忽然喜悅起來,她看著我的背影發呆
是的。像我娘看我爹。
瑞康看著他圓圓的小臉,真想衝去親他一口。
舒誌忽然又搖搖頭,歎了口氣,一臉嚴肅的說:等我長大了,我娶她。
噗哈哈瑞康被他的一本正經逗樂了,走下床,到書桌邊,一把把他抱起來,放到床,捏著他的臉,玩笑說:和我搶女人,小心我揍你。說著揚了揚拳頭。
舒誌歪著頭,一臉天真的說:你要娶別人了,姐姐不開心,我要娶她,讓她開心。
瑞康心再次沉重起來,收起了笑容,搖搖頭,說:你不懂。哥哥不想娶別人,可是哥哥不能娶姐姐。因為,姐姐已經嫁人了。他痛苦的坐在床沿,視線從舒誌的臉轉開,用手指捏了兩下眼角。
那我去把她搶來。舒誌眼閃著光。
瑞康無奈的搖搖頭,又摸了摸他的頭,畢竟他還是個孩子,他怎麽能明白人世間這許多恩怨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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