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大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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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若君看著桌子的飯菜,筷子一直停在空,她毫無胃口,滿腦子想的是待會要和瑞康說些什麽絕情的話讓他看到自己可惡的真麵目好讓他死心,婆婆說的是對的,她不能讓他再消沉下去,她得徹底離開自己,放棄那個荒唐的地獄之盟,讓所有的一切都回歸到原來該有的樣子。小說

    她心底對待會要見到他,還是有些興奮的,放下筷子,走到梳妝台前,她想把自己收拾的利索些,一抬頭,鏡子裏的自己把她嚇了一跳,蒼白,消瘦,愁容滿麵,嘴唇發白,她還在戴孝,原本是不該化妝的,但是她看去實在太憔悴了,她不願意這個樣子去見他,輕輕拿起胭脂紙,放在雙唇呡了一下,又微微用炭筆畫了兩下眉毛,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

    果然,一點點顏色,足以讓她看去美麗,隻是再美的妝容也掃不去她臉的愁緒。

    篤篤篤一陣敲門聲,翠柳推門進來,她的神色有些愧疚慌張,若君知道梅家發生的一切都是她告訴周太太的,她是周太太的心腹,也是周太太派來專門監視自己的。若君看著她隻是搖搖頭,微微一笑,歎了口氣,什麽也沒說,雖然若君知道她隻是在奉命行事,她也有她自己的苦衷,隻是自己再也不可能對她說什麽知心話了。

    翠柳低著頭走前來,說:大少奶奶,太太正在後門等你一起去破廟。

    若君皺著眉點點頭,默不出聲的走了出去,穿過後花園,看到周太太和雁喜正在後門等著她,看來連雁喜都知道了。

    跟著周太太身後,婆媳兩一路無話,不一會到了破廟,破廟十來步的大小,破爛不用說了,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周太太選這個地方隻是因為裏麵有一座巨大的佛像,佛像背後可以藏人,方便她監視。

    周太太轉身對她說:我和雁喜在佛像後麵,你準備好要說什麽了嗎

    若君點點頭,周太太剛要轉身,還是不放心,轉回來臉帶著無奈哀傷的說:你記住,你這樣做是為了瑞康好,知道嗎如果你真的愛他,要拒絕他,放棄他。

    好吧好吧,若君心想,拒絕放棄,放棄拒絕,她已經被婆婆的喋喋不休給弄的有些煩躁了,隻能點頭如搗蒜。

    等周太太和雁喜在大佛像背後藏好了,若君獨自在破廟裏來回踱步,她抬頭看了看巨大的佛像,除了右手少了個手指,倒還算完整,像的金漆早剝落了,露出了裏麵的泥胎,但是佛相,還是讓若君從心底裏起了尊敬之意,不由的雙手合十,誠心的朝佛相拜了幾拜,默許了幾件心事,第一是希望佛祖能保佑她早日找到若梨,第二是希望瑞康能重新振作起來,幸福快樂,第三是希望瑞安能擺脫自卑,好好的生活。

    若君伴隨著廟外一陣腳步聲,一聲期待已久的呼喚,震顫了她的心,她轉過身,看到他,一身深灰色的山裝,露著裏麵白色的襯衣,修長挺拔的身材,他似乎也精心的裝扮了一下自己,胡子刮了,頭發也梳整齊了。她凝視他,激動的聲音都在顫抖,輕喚了一聲:瑞康

    前一秒他還在恨她,一路想著,見到她要狠狠的罵她一頓,要好好的責問她為什麽如此無情,然後和她一刀兩斷,讓她見鬼去

    前一秒她不停下決心,一定要狠心,一定要拒絕,一定更要放棄,一定要讓他離開,和他一刀兩斷,從此再見也隻是叔嫂

    可是當他們的視線交融,不知道為什麽,所有的恨,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痛苦,都化成了虛無,不複存在了,兩人凝視著對方,彼此的心都在劇烈的跳動著,透過對方的眼睛,他們看到了同樣的東西,思念

    兩人的嘴角都露出了微笑,一切盡在無言,他衝去把她緊緊抱在懷裏,不停的吻她,她也忘情的擁住他,又想哭,又想笑,她捧住他的臉,卻看不清的他的樣子,因為眼淚早蒙住了她的雙眼,他心都碎了,把她按在自己的胸前。喃喃的說: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你怎麽可以那麽冷漠那麽無情

    梅若君痛苦而掙紮的緊緊的抱了抱他,但,她的腦海裏突然閃現周太太的臉,啊周太太,周太太,他們並不是單獨在這的,她心一沉,一咬牙猛的推開他,快速的擦了擦眼淚,轉過身說:我我本來是冷漠無情的人。

    你怎麽了他被她突然的由熱轉冷弄的莫名其妙。

    她的思緒早被他搞暈了,自己要說什麽來這是要做什麽啊,對了,是要拒絕,放棄,周太太和雁喜正在佛像後,等著自己和瑞康決裂。沒見到他前,所有的準備是多麽的簡單,可是現在他在自己的麵前,她卻變得如此的難以啟齒。

    她知道自己不善偽裝,隻好背對著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冷靜下來,說:你你為什麽要退婚

    嗯她冷冰冰的語氣,讓他困惑,隨即也有些生氣說:你說呢你是覺得我皮癢骨頭賤是吧

    你你這樣不信守承諾,傷害了嘉琪,傷害了周程兩家的情誼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更是摸不著頭腦,問:你約我來這是為了責怪我退婚你那麽希望我娶別人

    她深吸一口氣,違心的點點頭,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之極。

    你真是可笑,如果你愛我,怎麽會希望我去娶別人如果你不愛我,又怎麽會關心我娶誰

    我她被他說的無言以對,她口才原本很一般,也不善說謊。

    他走到她麵前,抬起她的下巴,認真看她,搖頭道:若君,我隻想知道,你愛不愛我告訴我

    她沒想到他會如此單刀直入的問她這個問題,不由自主的轉頭看佛像,又看瑞康,他給了她一個最難回答的問題。

    我我她連連倒退,驚恐慌張的看著他,一會看佛像,一會看他,一會看他,一會看佛像,瑞康皺著眉也抬頭看了看佛像,他不知道她為什麽一直看著這尊已經破舊不堪的佛像,而且眼神滿是恐懼,好像她說了實話,這尊佛像會吃了她一樣。。

    他前拉住她,蹙眉道:這個問題那麽難答嗎

    我不知道她無奈的說。

    不知道他很不滿意她的答案,什麽叫不知道他不放過她。

    突然,周太太的臉,瑞安的臉,周老爺的臉都浮了出來,尤其是周太太今早說的那些話,心一酸,眼淚不停的往外湧,咽了下口水,說:我是禍水,我無情無恥,我令人厭惡,我用情不專,我左右搖擺,這些才是我的真麵目。

    周瑞康看不懂她的表情,她邪了嗎搖著她的手臂說:若君,你這是怎麽了怎麽會突然這麽咒罵自己,我承認,我的確曾經這麽想過你,但是我見到了你,見到了你,我知道這些都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都是真的,我我我欺騙了你,我是個感情的騙子,我用情不專,我已經愛了瑞安,我我不愛你了我是這樣一個無情的,無恥的,令人厭惡的女人。離開我,快離開我吧。我是妖孽,我是禍水她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大聲,眼淚卻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她看不清他的臉,也不想看清,她怕看清了,她再也舍不得了,好了,她總算按照周太太的指示說完了一切,任務完成了,讓這一切都結束吧,她掙脫開他的手,瘋了一樣衝了出去,在荒野裏漫無目的的跑。

    他怎麽會放了她,也瘋了一樣的追了出去,荒野裏的草長的和人一樣高,他追著她喊:若君若君

    她卻拚命的往前跑,她不知道要跑去哪但是不想回周家,或者這樣逃跑吧,是的,為什麽不能這樣一走了之呢跑到天邊去,跑到另一個世界去,她心想,邊擦著眼淚,邊往遠處跑去。

    隻是,她的繡花鞋和長裙,根本不適合在野地裏奔跑,不一會被雜草給絆了一跤,摔出去幾個跟頭,他追她,一把抱住她,關切的問:摔哪了,讓我看看。

    她掙紮著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她的精神已經幾近崩潰了,用力的推他,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跪在草叢裏,一手固定住她的頭,吻她,她越掙紮,他越用力的吻她,是不放開她,終於她緩緩在他的懷裏安靜下來,他的氣息依然帶著一種麻醉劑似的效果,讓她放鬆下來,投入他的擁吻,她不由自主的攀住他,回吻他,將身體送入他的懷。

    他全身火熱,血液快速的湧向頭腦,小腹裏的火苗在劇烈的攢動,和昨晚與徐曼琳那場逢場作戲完全不同,如果不是一絲理智在控製著,他可能會在這野地裏占有她,他的確有這種想法,或許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會變得簡單了,可是他覺得這樣太委屈她了,他不要委屈她。

    他停止吻她,捧著她的臉固執的問:愛不愛我,說,我必須聽你親口說出來。

    你非要把我逼到無路可退嗎是的,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難道你會愛而消沉,我不會為愛而逃避嗎她哭著喊。

    他心裏有如開出了成千萬朵的花,他把她的頭按在胸口,在她耳邊說:其實我知道,我是要你說。

    瑞康,告訴我,你相不相信我她問。

    唔他皺眉看著她:不信,你和大哥

    她歎氣,搖頭說:你看,我們的愛情是多麽的膚淺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她看著長長的荒草,有些感謝這些無人問津卻旺盛生長的荒草,至少它們暫時為他們鑄成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屏障,把他們和外界隔了開來。

    你是說,你和大哥並沒有圓房那你們在屋裏他瞪大眼看著她。

    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頭,臉通紅。

    真的嗎真的嗎他急問。

    她點點頭,歎了口氣:我也迷惑過,我喜歡和瑞安相處的時光,我憐憫他,欣賞他,可是那不是愛情,不一樣。

    他笑,把她摟在懷裏,她嘲諷道:我可不像有些人,滿臉印著花回來。

    哈哈。他高興的捏她的鼻子,吃醋啊

    誰吃醋她微微噘著嘴,不理他,心裏又很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和那個女人亂來。

    他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和自己一起躺在草地,在她耳邊說:沒有。我周瑞康還沒如此不堪。

    瑞康,答應我,相信我我梅若君雖然沒有顯赫的身世,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但是絕對不是見異思遷的人。既然與你海誓山盟,我定不負你。她拉他起來,對坐著,認真的看他,語氣極為堅定。

    他感動的看著她,對自己之前的膚淺和疑慮覺得很慚愧,他捧著她的小小的清秀的臉,想起初見她的那一刹那,也許自己從那一刻起已經愛了她,他收起笑容,認真的看著她,深情而堅定的說:我愛你,若君。

    她滿臉的紅暈微笑著,倒進他的懷裏,他擁緊她,親吻她的額頭,四周隻有隨風輕輕搖曳的荒草,頭頂隻有一片藍天,綴著幾朵白雲,慢悠悠的飄移著,她眯著眼看著雲朵慢慢的移動,在他的懷裏,盡然舒服的有些昏昏欲睡。

    他微笑著看著她,這朵鐫在他心的梅花,他希望時間停止,讓他們能夠永遠的相愛相擁,永不再起風波。

    她眯著眼,看著他,突然說:帶我走,現在走。

    他一愣,有些吃驚於她的勇敢,但是心裏卻很歡喜,說:我原本打算帶你走的。隻是,我想把我們的事向爹娘和大哥坦白,接受他們的懲罰,請求他們的原諒,這樣我們才能走的心安理得些。

    我不想回周家,也不想你再挨打。她坐身來。

    可是,我們這樣走掉,我心不安。我寧可他們打我一頓。我相信大哥會理解我們的,他曾經畫過一張梅花圖送給我,我想他早有把你交給我的意思。他皺眉說。我知道我對不起大哥,但是無論如何我都要爭取一下。隻有你兩離婚,我才可以光明正大的娶你。

    我不在乎名分,我隻想和你在一起。她說,語氣有些像是在哀求,她害怕麵對瑞安,害怕極了。

    可是我在乎啊,我要你做我的妻子,而不是情人我他堅持著,他的話並沒有說完,他心裏還有一個心思,是他不要一輩子背負霸占嫂子,亂倫的惡名,這個惡名,他說都說不出口,所以他自私的想讓大哥瑞安退出,成全自己。

    她輕輕的歎了口氣,搖搖頭,不再說話,靠在他的肩頭,仰麵看著天空,一大片淡淡的烏雲從遠處緩緩飄來,遮住了他們頭頂的陽光,也籠了她的心頭。

    他站起身來,拉起了她,摘掉了粘在她頭發的野草,輕聲說:走,我們去向他們說明。

    他拉起她的手,轉身要走,她一把拉住他,安靜而深邃的看著他,嘴角是一絲無奈的笑容,他輕輕捧住她的臉,問:怎麽了你害怕別怕,他們是我的家人,最多打我一頓,我會懇求大哥同意離婚的。

    她抬起睫毛,眼睛晶亮,輕撫著他那張年輕俊朗的臉孔,依然微微笑著,她的手輕輕攀住他的頸項,踮起腳,主動的吻他的雙唇,他有些不解,但是並沒多想,他低下頭去回吻她,她抱得他很緊很緊,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激動的回應她。

    她的心事,他並不完全懂,周太太的那句:如果你真的對瑞康有幾分真心,該去保護他的名聲"給她巨大的衝擊,是的,她不能毀了他,不能,她要他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良久,她鬆開他,淡淡的笑著,緩緩說:明天好嗎明天,我和你一起麵對他們。

    為什麽明天他蹙眉問。

    我需要一點時間。答應我,明天她哀求,他雖然不理解,但是還是點了點頭,心想,也好,今晚自己可以準備一下行李和盤纏。如果明天被逐出家門,帶著若君遠走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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