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黑暗中的晨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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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福拉了他到角落裏,把事情前後說了一遍,嘉偉深深歎氣,沒想到死亡慘劇並不隻是發生在戰場。小說
他趕忙拿了瑞康寫的家書遞給周老爺,說:周伯父,您快看,是瑞康的信您快看,他因為作戰英勇被嘉獎為少校軍銜了,還有,他和嘉琪已經結婚了。裏麵有瑞康的軍官照,和他們的結婚照。
周老爺眼忽的閃現出光芒,一把抓過信封,顫抖著雙手帶老花鏡,把照片和信反反複複的看了若幹遍,兩眼泛起淚光,嘴角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
好,好,好,總算瑞康還活著,我們周家還有希望,嗬嗬,還有希望啊。周老爺高興的杵著拐杖,看著站在門邊,倚著門框的若君說:若君啊,今晚弄幾個好菜,我要喝兩杯。
梅若君卻猶如被人施了魔法定格的木偶般站在門口一動不動,臉並沒有任何悲喜,隻是站在那發呆,直到周老爺又喊了一聲,她才緩過神來:好的,爹。
來,你也看看。周老爺興奮的把照片遞給她,他太高興了,忘記了曾經鬧得天翻地覆的叔嫂戀了,他現在一顆心都想和全天下分享他的喜悅和快樂。瑞康沒有讓周家蒙羞,他及時的迷途知返,他已經是軍官了,保家衛國,是多麽的榮耀喜悅讓他忘了曾經的摩擦和傷痛,忘了梅若君的禍水角色。
梅若君看著周老爺手的黑白照片,感覺像兩把鋒利的刀片,兩把會把她割的鮮血淋漓的刀片,她吸了口氣,伸手想去接,可是她依然沒有足夠的勇氣,哪怕是裝,她也裝不出來,她知道他們的照片一定很美,她知道他們是最好的組合,她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明白,可是她心的的恐懼還是讓她不由自主的收回了手,轉身走出大廳,卻一頭撞在剛要進來的丁曉輝的身。
啊,對不起。她慌張的對他說,頭也沒抬,直接鑽進了臥室。
丁曉輝不解的問翠柳:怎麽了
翠柳想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砸了下嘴,搖搖頭:咳,大少奶奶可能又犯病了,丁先生,您再勸勸她吧。
好,我去和她談談。
看著轉身跟著若君走進臥室的丁曉輝,程嘉偉心理更是疑竇叢生,這男人到底是誰怎麽能堂而皇之的走進若君的臥室呢
周福見到嘉偉疑惑的神色,前解釋:哦,這位丁先生是我們的恩人啊,他救了大少奶奶兩次,而且這些日子多虧了他的照顧。他的醫術了得,我們一家人的頭痛腦熱都虧了他,不然我們現在的境地,真的是連看病吃藥都是問題。
而且丁大哥學識淵博,為人耐心和氣。孟舒誌突然抬頭說,冷冷的瞥了一眼周老爺手的那兩張照片,繼續低頭寫字,不削的表情讓程嘉偉心一震,他知道孟舒誌一向都是很崇拜周瑞康的,可是此時瑞康升職結婚的喜訊,不但一點也沒有令他高興,反而反應如此冷淡。
周老爺也點頭說:是啊,曉輝是個好人啊,幫了我們好多忙。
這個丁曉輝到底有什麽魔力會讓周家下對他交口稱讚程嘉偉不由的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丁曉輝跟著梅若君回到屋子裏,和往常一樣,他替她把了下脈,查看了一下她的神色,搖了搖頭,輕聲問:若君,你怎麽了你的脈象顯然是受了刺激,心神混亂。
梅若君眼神迷蒙的回:我沒事,不用擔心。你去忙你的吧。
你別騙我,也別騙你自己,你看去很不好。
我沒騙你,我真的很好,我隻是想一個人靜一會。若君說的時候眼睛移到了針線盒裏的那把剪刀。
丁曉輝心一驚,趕緊把針線盒給奪了過去,梅若君這幾個月來雖然是在逐漸好轉,但是情況卻十分不穩定,有時候平靜,有時候沮喪,他怕她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所以一直陪在她身邊寬慰她也是監視她。
若君如果你覺得傷心難過,你哭出來,說出來,這樣會好很多的。
她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坐到窗邊,口緩緩念道:漫漫黃泉路,奈何橋歎,回首舊夢散,彼岸已生花
丁曉輝隻覺她的詩句有深意,卻並不明白她到底要說什麽。
放心,我不會做傻事了。我現在和死了有區別麽她臉又顯出那苦澀的笑容,讓他蹙起眉來。
程嘉偉敲了兩下房門:若君,我能和你說兩句話嗎
若君點點頭,走出臥房。
兩人來到院子裏,嘉偉從頭到腳的打量了她一番,搖頭道:若君,你看起來糟透了他從褲袋裏摸出香煙,燃起來,蹙著眉深吸一口,將煙霧噴向空。
你學會抽煙了。她微側著頭看他,那張曾經青春開朗,永遠畫著了大大的笑容的俊臉已經沒了往日的風采,而是多了許許多多的愁緒。
嘉偉看了看手的煙,笑笑:有人抽的更凶。
誰
他側頭挑眉看她,她立刻已經明白他在說誰。
你不想問我他怎麽樣麽
你剛才不是已經和爹說了我很高興,終於瑞康有了消息,還是個天大的喜訊。她淺笑說。
嘉偉搖頭:你真的不想問麽
她看著他的眼睛,似乎他想告訴她些別的事情,可是又似乎他猶豫著要不要說。她不知道他想說什麽,但是她已經沒有興趣知道了,他和嘉琪結婚的喜訊已經說明了一切,還要問什麽呢況且她的心情還沉浸在喪夫失子的悲痛,瑞康已經成為過去,成為記憶,成為故事,一切都已終結。
她輕歎搖頭:各自安好吧。
嘉偉點點頭,歎了口氣。
飯桌,當周老爺拿了照片向丁曉輝介紹瑞康的時候,看到照片那張年輕俊美的臉時,他不由自主的朝在一邊埋頭吃飯的若君看了一眼。
冬去春來,花開花落,歲月匆匆,兩年的時間在煎熬過去了,國人的苦難依然沒有結束,日本人大麵積的侵入國各地,黑暗的日子似乎怎麽也看不到頭。
北平城漸漸的變成一個人間煉獄,日軍侵占石景山煉鐵廠和門頭溝煤礦,並大肆掠奪鐵,煤,鹽,棉等各種重要軍事物資,由那些漢奸組成的日本傀儡政府更是通過發行公債,強製儲蓄等手段搜刮民眾的錢財。連糧食也開始實行配給製,可憐的國人,變得麵黃肌瘦。
周福拎了一小袋的混合麵垂頭喪氣的回到梅家,來到廚房交給翠柳,翠柳打開一看,裏麵又是糠,又是麩,還有些磨碎了的豆餅,發了黴的玉米,高粱,還摻雜了很多沙子,石子兒,不覺有氣說道:周福,這是什麽啊這東西怎麽吃啊
周福也氣道:別提了,米行裏的大米都被日本人給提走了,然後又運了一大車的這種東西,真是坑人啊,這東西吃多了,身體怎麽受得了
翠柳將這一袋混合麵丟在一邊,氣呼呼的哭起來,她雖然是個丫鬟,但是從小在周家優渥的條件下長大的,在周家連狗都不會吃著這樣的東西。
梅若君聽到哭聲,走進廚房,看到了這種混合麵,歎了口氣,微笑著安慰翠柳道:沒事,我還存了些大米和麵,還能吃一段時間呢。這混合麵先放一邊吧,等實在沒法子了再說。
周福歎道:大少奶奶,好麵也有,但是黑市裏的價格貴的嚇死人。我們吃不起的。
若君蹙眉道:老爺他身子不好,一定更要用大米熬稀飯,周福每天都做體力活,也不能餓著,翠柳現在懷著孩子,更要有營養,你們別著急,讓我想想,會有辦法的。
在若君的促成下,翠柳年前和周福成了婚,並把自己的臥室讓給了他們做婚房,自己住到了小廂房裏,舒誌跟了周老爺住。
翠柳此時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若君很為他們高興,有時想起自己和瑞安的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心依然會隱隱作痛,更是疼愛翠柳肚子裏的孩子。
周老爺看到翠柳的大肚子,心情卻很複雜,經常的皺眉歎氣,他不明白為什麽瑞康和嘉琪結婚近三年了,一直沒有懷孕的音訊,他越來越怕自己到死都看不到周家的第三代。
一輛自行車停在了牆腳,丁曉輝拿了幾包藥和一把萵筍走了進來,若君迎了去,他已經是梅家的常客了。
來啦若君接過藥和萵筍。
哎,來了。今天下課較晚。伯父的病好些了沒
好些了,多虧你的藥。
那好,他是鬱悶之氣積在胸,不得舒展,加受了點風寒。
真是多謝你,丁先生。不是你的幫助,我們家真的負擔不起這醫藥費。
怎麽還叫我丁先生,這麽客氣,說的好像我們第一天認識似的。丁曉輝輕輕笑著埋怨道。
若君莞爾一笑,不知如何應答,兩年多了,她始終堅持喊他丁先生,心裏自然是有故意避諱的想法的,畢竟自己是個寡婦,她連和嘉偉說話,都是隔的老遠,更不用說是丁曉輝了。
丁曉輝給周老爺把了脈後,微笑說:伯父,這藥雖能化解您的病痛,但是您的心病才是您的病根啊。
咳,曉輝,不怕你笑話,瑞康和嘉琪已經結婚三年了怎麽還懷不孩子呢你看看周福和翠柳結婚才大半年,已經懷了五個月了。
這個丁曉輝有些尷尬的笑:這懷孕的事真的是說不準,有的一結婚有了,有的結婚七八年才生第一胎,很難說。
更怪的是,他們這次的書信裏說,打算收養孩子,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收養孩子呢周老爺一邊搖頭一邊拍著大腿,心滿是疑惑和不滿。
您別急,現在世道亂,這書信來來回回沒有個幾個月都到不了對方的手,或許他們現在已經有了呢耐心等等,或許下一封書信有喜訊了。丁曉輝隻能盡力安撫。
正說話間,舒誌氣衝衝的從門外走進來,一到院子把書包扔在地下。
若君趕緊前問他:你又怎麽了,最近總是氣呼呼的,為什麽要摔書包
舒誌彎腰從書包裏拿出幾本書朝若君揚了揚,大聲說:你看看他們讓我們學日語,他們想把我們變成日本人哦,不,他們想要我們變成日本人的奴隸,日本人的狗說著又重重的將書本摔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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