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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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聆聽完沈老夫人的訓誡,沈慕漣挽著朱氏的手慢慢走回定風苑。

    即使方才沈老夫人從各個方麵力證了與戚家結親的益處,包括結親是解決水清軒事件最簡單最有效的方法,但朱氏的心情依然難以平複,一路愁眉苦臉道:“早知如此,昨日就不該帶你去。”

    沈慕漣好言安慰:“便是沒有昨天的事,女兒終究也是要出嫁的呀,娘不是一直憂心女兒找不到好人家嗎?侯府高門,實實在在的高嫁呢。”

    但顯然,侯府的門第絲毫沒有打動朱氏。

    朱氏鬱悴道:“哪來的高嫁,那戚世子還被人退過親,我們分明是撿了薛家不要的。”

    沈慕漣忍不住笑道:“那正好我們兩個都沒人要,湊成對,誰也不好瞧不上誰。再者,娘你想,假使沒有聖旨還有祖母呢,若是聽祖母的安排,保不住還不如信忠侯府。”

    “話雖這般說,可我心裏頭還是不踏實,”朱氏思忖道,“不然,等過幾天你三哥從黎山書院回來,叫他喊上你表哥他們去探探戚家的世子。”

    沈慕漣驚訝道:“……這樣是不是不太合禮數。”

    “自然不是當麵鑼對麵鼓地去打探,悄悄的,誰會知道。”

    原來還可以這樣?

    沈慕漣聽了心裏便有些意動,記著在前世的時候,常聽表姐抱怨,說大姨隔三差五就給她安排相親,三天一次兩人單獨相,五天一次雙方親友團助陣多人相,讓她沒有自由,不勝其擾。

    可兩相比較,沈慕漣覺得自己更慘。

    表姐看到的好歹是真人,而她對戚恒僅有的認識都來自昨日從顏氏那惡補來的道聽途說。

    盡管兩人婚事都定了,可現在戚恒在她心裏的印象還停留在一張簡單的履曆表。

    戚恒,侯二代,今年十八,父母雙亡,之前並無官身疑似長期宅在府邸,今日剛授了五品驍騎校尉,未來不出變故是世襲罔替的信忠侯,有前未婚妻一枚,姓薛,據聞是個蕙質蘭心的美人,受退婚風波所累,至今待字閨中。

    有一個胞妹叫戚英,年芳十三,豆蔻年華,已到了說親的年紀。

    祖母早逝,現任侯爺夫人劉氏由侍妾扶正,育有兩子。

    長子為六品翰林院侍講,長媳是滿腹詩書冰魂雪魄的才女,二人生有兩子一女,一子高中榜眼入了翰林,一子恩蔭在國子監讀書,女兒琴棋書畫樣樣拿得出手。

    次子青年早逝,留有一遺孀,寡居中。

    除此之外,便再不知其他訊息了,沈慕漣清了清嗓子,湊過去貼近朱氏的耳朵小聲道:“那便悄悄的。”

    “放心,你三哥不像你爹,靠得住。”

    朱氏打定主意定了心,神色好了些,又跟沈慕漣說了托她外祖母把將軍府裏的文姓教養嬤嬤送來教導她規矩禮儀的事。

    聊著聊著到了定風苑,沈慕漣一眼瞧見夏桃在那走來走去翹首以盼,看見她們回來,忙疾走過來對朱氏行禮。

    朱氏道:“回去好生照顧你們小姐,早上匆忙,她還沒來得及用膳,隻剛在老夫人那就茶吃了些點心,趕緊煮些東西。”

    夏桃道:“二夫人放心,木椿姐姐已在小廚房給小姐燉了鮮菇雞絲粥,用小火慢燉著,做了羊皮花絲、奶汁魚片、綠包金衣,還蒸了玫瑰花卷,等小姐回去就能用了。”

    朱氏這才滿意點頭,讓沈慕漣回無恙居歇息,自己去找顏氏合計她的婚事。

    主仆兩個穿過角門,踏上回廊,夏桃跟在沈慕漣身後,咬著嘴唇吱唔道:“小姐,奴婢聽說聖上他老人家下旨給你賜婚了。”

    “可不是。”

    夏桃哭喪著垂下頭,“都怨奴婢昨日沒有守好門,讓信忠侯世子闖了進來。”

    “傻桃子,”沈慕漣佇足側身,朝她說道,“你還不明白嗎?水清軒是什麽地方,女客小憩的廂房,那信忠侯世子若無心進來,便是水清軒門口的那條小徑他都不會路過;可若那信忠侯世子有心進來,就算門上把著栓,興許他也能進來。”

    夏桃抬起一雙水霧蒙蒙的眼睛,茫然道:“小姐,奴婢還是不懂。”

    “……罷了,我也是遊思妄想而已,”沈慕漣說著手指一點夏桃的額頭,“傻桃子,喜從天降,你家小姐要嫁入侯府了,還不快把眼淚擦擦,省得等會木椿又以為你被別的小丫鬟欺負哭了。”

    沈慕漣回到無恙居,食不知味得用了膳,去小書閣挑了本書,一目十行翻完。

    思及今日還未練字,便又叫夏桃給她研墨,麵色如常地坐在書桌前練簪花小楷。

    寫完五六張晾幹回看,發現字現心意,盡是些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花開有落時,人生容易老;人生無奈何別理,夜長嫌夢短,淚少怕愁多此類消極的詩句。

    夏桃不識字,見沈慕漣舉著自賞了半天,還以為寫得極好,提議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把它們裱起來。”

    沈慕漣默默地扭過頭道:“我餓了,你去小廚房把我方才沒吃的玫瑰花卷熱一熱吧。”

    夏桃應聲,掀簾子出去,沈慕漣把練字的紙團起來丟在一邊,覺得怪沒意思的,便停了筆坐那托腮發呆。

    不多時,木椿進來道,六少爺來了,話音一落,跟著走進來一個背著手的垂髫男童,是沈慕漣的胞弟,今年七歲的沈墨漓。

    “五姐姐。”

    “漓哥兒怎麽過來了,下學了嗎?”沈慕漣起身,拉了他坐在一旁的矮榻上,又吩咐木椿去弄點心,“誰和你來的?”

    沈墨漓挺直腰板道:“下學了,我帶著長福和添壽來的,他們等在無恙居外頭。”

    沈墨漓還在府裏啟蒙,聽朱氏說由於請來的先生為人不苟言笑,漓哥便也學了那一本正經的派頭,小小年紀說起話來一板一眼。

    “五姐姐,你要嫁人了嗎?”

    沈慕漣訝異道:“呦,漓哥兒也知道啦。”

    “我剛才下學去找娘,在門外聽到的,娘跟三嫂說,戚家是大火坑,五姐姐心裏頭定然也是不情願嫁的,娘還哭了。五姐姐,是不是這樣的?”

    “……”沈慕漣看著沈墨漓直視過來的清澈大眼,愣怔了半響才緩緩道,“漓哥聽錯了,娘是舍不得姐姐才哭的。”

    “真的嗎?”

    “是阿,漓哥兒就是為了問五姐這個才來的嗎?”

    “嗯。”沈墨漓點頭,“不然老想著,我都不能專心背書。”

    沈慕漣摸摸他的發頂,嘴角含笑道:“那漓哥兒等會在五姐姐這裏吃了點心,就趕快回去背書,不然背不好明日先生可要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