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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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期間, 朝中依照曆年祖製停朝會七日, 京裏大部分官署得以閉衙休沐。喜歡網就上

    百官安身靜體,擇吉辰而後省事。

    自然, 像戍衛京邊和巡防城內的武將士兵不同旁個,他們肩重責是安享不到此等待遇的,戚恒能偷閑還是沾了侯府世子的名頭, 某些場合缺席不得。

    初一那日, 戚家有官身的三個男人天不亮就入宮去參加大朝會,待到晚間吃完宮宴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

    自初二開始便是正式走親訪友, 敞門拜年。

    坊間有句戲話叫做先看丈人再看舅, 姑父姨夫排在後。

    戚恒的舅老爺和舅舅們俱已多年不在京中生活,省了相關禮節, 而年禮是年前就精心備好遣人送了去的。倒是往劉氏那邊論來還有個叫劉湧的便宜舅老爺, 但戚恒連劉氏都不認,更不會去搭理劉家那些勞什子的破親戚。

    劉氏往年奈何不了戚恒,每回正月裏頭上劉家被人問起戚恒就覺得頗沒麵子, 今年既娶來個沈慕漣, 那於情於理新媳婦頭年進門都需拜見各府長輩, 劉氏盤算得極美, 她到時候帶上沈慕漣一並去劉家拜年,劉家是她的地盤,節裏頭往來客人又多,若是沈慕漣敢出言不遜就會貽人口實,若要顧忌顏麵就得乖乖低頭。

    她甚至事先派人傳口信回劉家, 好讓劉家的人提前做好準備給沈慕漣一個下馬威。

    結果哪曉得萬事俱備,戲台子都搭好了,臨了她上劉家那天戚恒徑自帶沈慕漣去朱家了,是朱家下帖來請的,她再胡攪蠻纏也不敢去截護國將軍府的胡阿,落到後來反使她自個在娘家鬧了場笑話。

    不過初六那日劉家的人登門來拜年,沈慕漣還是有幸見著了劉氏的娘家人。

    劉家本隻是桑戶棬樞,靠劉氏服侍老侯爺時得了兒子,母憑子貴抬了姨娘,之後手頭有銀錢了接濟兄長劉湧開始起的家,加上侯府再落魄總歸是高門,背靠大樹好乘涼,這些年劉家打著信忠侯府的旗號做生意,多少會有人賣麵子行方便,就這般一步步改換門庭從粗衣麻布的農戶變為了錦衣玉食的富商。

    自從劉氏給抬舉成侯府夫人,劉家徹底成了侯府姻親後,作為當家人的劉湧是越發得意,不僅在各種公開場合以侯爺正經妻舅自居,每逢過年還皆要依禮攜妻兒正式登門拜年。

    隻是有時禮數太周也會招人嫌的,每年劉家的人上門,最煩躁的莫過於老侯爺戚無延了。

    戚無延當年為了一己之私不顧宗族反對硬是將劉氏扶正,自作主張之時忘了劉氏身後的一大家子,等到劉家的人跟狗皮膏藥似得貼黏上來已是想甩也甩不掉了,偏他又看重名聲,不願叫人以為他看不起姻親劉家,每年油煎火燎地僵著臉陪坐一回。

    與戚無延相比,戚恒就肆無忌憚多了,當劉家是空氣年年未曾露麵。

    戚子瑩在外散播他狂妄無禮目無尊長的諸多實例中便有他漠視劉家這一條,積年累月的,戚恒已是確固不拔的無謂態度,但沈慕漣還沒到他那樣破罐子破摔的程度,身份所限情麵難卻,少不得要更衣梳妝去見見人。

    戚恒原本準備打破往年的慣例陪她一道出去,沈慕漣卻推說不用了。

    戚恒武職在身,日後不在府裏的時日長著,某些不懷好意的人想暗箭傷人也好,明火執仗也罷,她總要習慣獨自應對。

    府中男女分席,老侯爺在前廳應付男賓,劉氏在後堂招待女客。

    沈慕漣和戚英到的稍晚,還沒到堂屋就在回廊碰上了折返的戚蓉,應是見過劉家長輩後出來的,隻是不知為何滿麵鬱氣,看見她倆勉強正了神色問了個好便匆匆走了。

    沈慕漣領著戚英進屋時,劉氏和三個未曾見過的婦人正載笑載言地拉家常。

    顧忌有戚無延在,劉氏也不好故意為難沈慕漣。

    服侍了侯爺數十年劉氏也算把他的脾氣摸透了,這個時候侯爺本就是咬牙忍著待客呢,要是她再起心思攪事情,那等兄嫂們前腳一走府門一關,吃不了兜著走的便成她了,索性強撐起女主人的派頭好聲好氣地替在場互不認識的幾人做了介紹,隨後就由沈慕漣坐在一旁,自跟嫂子她們說話。

    沈慕漣樂得劉氏撇開她不管,悄摸著從荷包裏掏出顆鬆仁糖塞給身旁的戚英,複又掏出一顆丟進嘴裏,含著覺得味道香甜便又扒拉了一顆放進嘴裏,鼓著兩邊腮幫子抬起頭,坐在對麵的顧二嬸目光直視過來已不曉得看了她多久,沈慕漣彎唇回了個坦蕩的笑臉,顧二嬸深深盯了她一記,什麽也沒說移開了眼,但瞧上去神情有些沉悶。

    很快,沈慕漣便察覺到顧二嬸的壞心情來源為何了。

    那劉家來的女眷是劉氏的長嫂言氏和言氏的兩個兒媳婦以及一個二八年華名喚劉芳的孫女,而言氏和劉氏交談的話裏行間不住地說到劉芳性情溫順為人孝順,還提起戚忱年歲不小該說親成家了,話點到這個份上,在場諸人誰聽不出劉氏的娘家人是打著主意想將劉芳許給戚忱。

    “我家芳兒能繡花能識字,生得秀麗,自從及笄,上門說親的冰人把門檻都險些要踩塌啦!”言氏誇張道。

    劉芳聞聽祖母細數她的長處,頗羞澀地對著“未來婆婆”顧二嬸露齒頻笑,露出粉嘟嘟的牙床,果然,沈慕漣發現顧二嬸的神情更加像黑風暴前的沉靜了,瞧著想發怒但是忍住了,整個人僵坐著不說話。

    其實別說顧二嬸不願意,就算是跟劉芳沾著親的劉氏都老大不樂意了。

    她的長孫配呈安伯府的薛沁蕪她還嫌人家薛姑娘是退過親的呢,劉家是什麽家世,即便現下有些銀錢了那也是商戶,更別說劉芳長得還沒沈慕漣一半好看,討個處處不如沈氏的劉芳,她圖什麽呀?!

    劉氏心情不舒坦,可忌憚沈慕漣在場不願跟娘家人鬧不快,隨口敷衍糊弄了幾句,那言氏心中還道此事能成呢!

    沈慕漣回望關軒把事兒跟戚恒一說,偷樂道:“我看二嬸是鐵定瞧不上劉芳的,說起來出了年二弟也有十八了,是該定親了,就不知心比天高的二嬸得給他挑個怎樣出塵脫俗的媳婦。”

    戚恒莞爾道:“二弟心中已有人了。”

    “哦?”沈慕漣生疑道,“你是怎麽知道的?”簪纓世家大多門風森嚴,受男女大防所限,即便在外頭偷偷相上了意中人,沒納采問名換庚帖就不算名正言順,那什麽情愫什麽惦念都隻得暗藏心底不好隨意跟旁人說道的,何況戚恒和戚忱的關係一貫惡如水火,論理戚忱有了心上人也不會跟戚恒說吧。

    戚恒清咳一聲掩飾心虛道:“無意中得知的。”

    沈慕漣接著道:“那是哪家的姑娘?你也認識?”

    “……”戚恒沒料到沈慕漣會刨根問底,事實上兩人成親後,雖說夫人一直在努力地習慣侯府生活,與他相處中也竭力放鬆拘束,在外人看來兩人是相敬如賓,然也的確是相敬如賓客,有些時候他說話故意說一半藏一半,夫人不解卻也不會主動多問,戚恒明顯感覺到她目前尚不願捅破兩人中間的那張紙,他也不急,日久天長,總有坦誠相待的一日。

    可他真的還沒準備好要坦誠這件事阿……

    哪家的姑娘?自然是薛沁蕪。

    如何得知的?薛沁蕪當年背著跟他的婚約和戚忱私相授受,他如何會不知曉。

    隻是這些話攤出來,戚恒覺得有傷他男子漢的尊嚴,是以出口的話在喉底滾動一圈,對上沈慕漣狐疑的眼神,模棱兩可地吐出一句道:“因長輩之故罷了,也不是很熟。”

    沈慕漣挑眉,拖長音調意味深長地回了聲“哦”。

    戚恒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過節期間,沈慕漣那家首飾鋪子的作坊停了工,新的飛行棋一時沒有做出來,沈慕漣看戚英尋著空便來尋她下棋玩,便索性先把那副兔子棋贈給了她,也叫她平日清閑無事時能用來解悶。

    沒想到戚英得了兔子棋,等正月裏侯府有親眷上門做客時,拿出來與相熟的閨閣小密友們玩過幾局,一下子收獲了這些小姑娘的歡心,紛紛央著戚英能否使銀子托她大嫂再多造幾副兔子棋,戚英一時不敢胡亂應承,無措地去相詢沈慕漣。

    這也不是什麽難事,沈慕漣滿口應下了,且從此事中嗅到了一絲商機。

    劉氏還回來的那幾間鋪子賬本造得好看,可也掩蓋不了經營不善入不敷出的根本事實,她原思忖著過了年後若要重新開張怕要花費精力好好整頓一番才行,如今看來倒不如將確實敗得無法挽救的鋪子換個行當來經營。

    譬如獨辟間鋪子出來專做女兒家的生意。

    但那幾間鋪子她尚未能抽空去實地看過,具體如何屆時還要再深思籌謀。

    沈慕漣將這念頭告訴戚恒,戚恒義正言辭道男主外女主內一切由夫人決斷即刻。

    話說得動聽,其實撂挑子把自個撇了個幹淨,沈慕漣有些懷疑他不懂生意,沒法子,她現在家大業大,又攤上戚府這些心懷鬼胎的長輩,少不得要費些腦子開始自力更生掙銀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捂臉,窩也深深地唾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