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諾坐到小桌子前的椅子上, 他看向窗外，黑夜之中，月光如流水一般傾瀉在湖麵上, 星星也一閃一閃的，四周沒有什麽喧嘩的人聲, 一切都是那麽的靜謐。

    齊諾看著這黑暗的天空, 覺得滿天的繁星似乎觸手可得, 有一瞬間似乎進入了一種玄奧的狀態, 像是抓住了什麽，但這感覺卻又轉瞬即逝，他不由得悵然若失。

    看著齊諾剛剛還很高興, 卻一下子失落了起來，厲不歸關心道：“怎麽了？”

    齊諾笑笑, 道：“沒事，這禮物我很喜歡, 這個小閣樓也很好。”

    厲不歸不疑有他, 道：“你要是覺得好, 這些天也可以在這裏過夜，反正你每天踩點回宿舍也挺辛苦的。”

    齊諾問他：“還可以在這裏過夜？”

    厲不歸道：“是的，我今天剛把這裏的鑰匙拿來, 之前我就向每天來查房的醫療卡修打聽了。”

    “這棟小樓雖然是給某位大人物專門建造的, 但他們的人來了也隻住二樓、三樓，一樓留給春秋學院值班的醫療卡修，閣樓隻是放東西, 人多了也是住到旁邊的小樓。”

    “所以你不用擔心什麽，這個小閣樓一年四季基本都閑置著，鑰匙也隻有一把，你拿了門一鎖，誰都進不來。”

    齊諾坐到床鋪上，隨手撣了撣，上麵一絲灰塵也無，想來也是不歸新換的，齊諾想著懶洋洋的小夥伴為了他，辦事這麽周全，不由心裏暖暖的，問道：“你怎麽要到小閣樓的鑰匙的？”

    厲不歸道：“你也知道的，自由大道上的三所學院，酒仙學院管得最嚴，春秋學院管得最鬆，我跟查房的醫療卡修的說，我從小就養了隻小靈獸，還從家裏帶了過來，結果酒仙學院不讓養，她們就很好心的把閣樓鑰匙給我了。”

    齊諾滿頭黑線，春秋學院的醫療卡修也太好騙了吧，這也信？齊諾揶揄道：“那萬一哪怕有人上來，發現靈獸大變活人了怎麽辦？”

    厲不歸不以為然，道：“他們又沒鑰匙，你不會不開門啊。就算真被發現了，就當我金屋藏嬌了唄……”

    厲不歸還沒說完，齊諾對著他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你瞎說什麽？”這要是給男神聽到了怎麽辦？

    厲不歸抱著腦袋喊疼，“我可是傷患！”

    齊諾警告他，“以後可不許這麽說！”

    厲不歸驚訝地看著齊諾，“不是吧，你連個玩笑都開不起，家裏有母老虎啊。”

    齊諾想象了下男神變身公老虎，揮掉，揮掉，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齊諾用腳踢了踢厲不歸的輪椅，問他：“現在回病房嗎？”

    厲不歸打了個哈氣，道：“回去吧。今天又是設置網卡，又是聽你講課，超負荷運轉了。”

    齊諾推著厲不歸離開閣樓，回到了病房。

    剛走進病房，齊諾就看到男神拿著一本《幻卡史》讀得津津有味，不過除了最開始的兩天，齊諾真的相信男神對《幻卡史》感興趣，現在，齊諾已經不能用平常心看待男神看書了。

    厲不歸住院的第二天，安子修就戳破了男神是借著讀《幻卡史》的名義，悄悄練習幻卡熟練度的假象。

    男神明明傷重未愈，卻還是不停歇地修煉，很多人隻看到了他風光的一麵，卻不知道他的成就是多少的孤獨與堅持不懈換來的。

    齊諾有時候很理解男神，他覺得他對製卡師的執著和男神對卡修的執著是一樣的，有一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決心，他有些時候甚至想把整個生命都用來製作幻卡，每製作出一張新的幻卡，那一瞬間的滿足感，是所有其它東西都無法比擬的。

    在那一瞬間，他才覺得自己真的是自己……

    不是齊諾，不是石柒……

    不是某一個名字，某一個代號，而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一個獨一無二的靈魂。他的一縷意誌在他自己都感覺不到的時候，會隨著他製作的幻卡走過千山萬水，在珍惜它的卡修手裏和其它幻卡戰鬥，或有一天它會破損，會消失……

    但總會有一個卡修在很老很老的時候，告訴他的子孫後代：“我的第一張幻卡是在一家小鋪買的，它陪了我很多年，與我一起戰鬥了無數回，共同生死，哪怕它現在再也修複不好了，我也好好地保存著它……”

    有些想法真的很傻，連齊諾自己也知道，但他多想有一個人可以傾訴，可以把他所有最幼稚最天真的一麵展現給他，但那個人不是誰都可以的。他隻想和他喜歡的人說，因為他喜歡的人住進了他的心裏，在這麽多年後，生根發芽，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

    他可以跟雲深說他的夢想，“我要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製卡師！”他的小夥伴會支持他，鼓勵他，但他永遠不會把他的胡思亂想說給雲深聽，他隻會在心裏悄悄地告訴他的大樹，他又做了一個蠢蠢的夢。

    哪怕他的大樹永遠不會知道。

    男神，我喜歡你。

    齊諾有時候真恨不得把男神手上的《幻卡史》給抽掉，告訴他：“好好養傷，身體才是革命永遠的本錢！”

    但他不敢，他是誰呢，他不是安子修，他們是親人，是堂兄弟，又是竹馬竹馬一起長大，情分不一般。

    他對於男神，隻是一個稍微熟悉些的陌生人，不是愛人，甚至不是朋友。他太了解男神了，他隻會笑笑謝謝他的關心，他不能、也沒有人能更改他想做的事。

    安子修知道，春秋學院醫療卡修處的卡修也知道，所以隻能任由他拿著一本《幻卡史》掩耳盜鈴，這樣至少可以隨時提醒他，養傷期間再修煉幻卡熟練度是不利恢複的，他們也能放心一些。

    齊諾聽著他的事跡，看著他對每個人都溫和地微笑，悲哀地發現，他的溫和隻是一種假象，他看似溫文爾雅，他的心卻是冰冷的，真的很難有人能進到他的心裏。

    齊諾初見男神時的溫柔，隻是一層麵具，但他一腳跌入，從此萬劫不複，哪怕現在理智告訴他，可以抽身而去，他還是不願意。

    他沒有想過和男神在一起，曾經是太遙遠，愛他就像愛一束光，遙遠而不可及，想和他在一起，是無數個絕望無助的夜晚堅持下去的理由。

    他現在依舊沒有這麽想過，離得越近，越知道他的出色優秀，如果這些還是努力可以比肩的話，他明明在笑，但他的笑意不達眼底。不知道多少心存愛慕的人倒在這樣的眼神之下，聰明的全身而退，不聰明的……

    齊諾想著，自己就應該屬於不聰明的，那樣美麗的眼睛，像幽暗的深淵，像無盡的海洋，雖然廣闊，但卻是黑白的，多想給它染上色彩，想要他從眼底蕩漾出笑意。

    齊諾越陷越深，哪怕他知道，他很有可能永遠看不到，那雙眼睛那樣對著他笑。

    齊諾用最後的理智拉住自己，不要癡心妄想，不要去打擾他，就算再也沒有辦法喜歡上其他人也好，就算一直愛他也好。

    不是每一種愛都是需要回報的，愛著你，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愛情，不是努力就可以的，但是，齊諾想，他可以努力成為男神的戰鬥夥伴，在未來不知名的某一天，和男神一起並肩戰鬥。

    齊諾走出男神和厲不歸的房門，在心裏默默地和男神念了一聲晚安。

    齊諾把後背緊緊靠在男神病房的門上，他想著，變得強大起來吧，隻有這樣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保護自己的夥伴，可以守護自己愛的人。

    齊諾慢慢走向閣樓，他告誡自己：我愛你，這是我的事，我不在乎你知不知道，但我並不需要你回報我什麽，感情也好，其它也好，隻有不奢求，才會不埋怨；

    我愛你，是因為你是這麽優秀的一個人，不因為實力強大就懈怠修煉，不因為身份高貴就看不起落魄者，在追逐你的過程中，我心裏有一把尺，我也變得越來越好；

    我愛你，是你長得太好看了，嘴唇的顏色，鼻梁的高度，眼睛的形狀，連每一個頭發翹起來的角度都是我喜歡的；

    ……

    太多太多了，齊諾走回小閣樓，關上門，誰叫你出現得恰到好處呢。齊諾躺到床上，心裏有些難受，他做出了一個自己不會快樂的決定，他會繼續喜歡男神，但他不會想著和男神在一起。

    這不是一個快樂的決定，但齊諾想，做出這個決定後，他會變得更容易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