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戰敗的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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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槐把壓癟了的花圈扛起來,丟進村外大溝裏。
    進了家門,倒在炕上思索。
    一哭二鬧三上吊,完全沒有訛到錢,他的內心波瀾翻滾,很不甘。
    尤其偷偷看到他們兜裏,左50右100,收了那麽些個錢,竟然2000塊的小雞子錢都被賒賬?
    真是欺負人!
    自己堂堂三槐,竟然,竟然……栽跟頭這麽狠,還被香臭不分的老村長踢一頓。不是被打有多疼,而是當著仇人被打被踢,更特麽是丟人現眼,氣人!
    餓了,掀起大鍋,裏麵黑乎乎啥吃的都沒有,再去看水缸,也沒有幾滴水了……好煩!
    肚子餓的咕咕叫,手背生疼的他一撩門簾。鬱悶躺在土炕上,翻來覆去無法平靜。最後實在有勁沒處使,用拳頭猛烈錘牆。
    …………
    天已經黑了。
    月色撩人。
    餘生抱著睡了的芳菲還有三花,與方相宜又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村口通向破平房的那條小路。
    周圍蛩蟄私語,更增加了夜的靜謐。
    勞累了一天,硝煙戰火了一天,讓方相宜,忍不住牽住餘生的白色衣襟,內心似乎覺得,餘生,她又可以依靠。
    他也感覺到了,她牽緊了自己的衣擺,內心猛然瀲灩……就像陣雨過後,不小心碰了掛滿水珠的枝條,那一襲水珠打在心上,瞬間淋濕了江南,也喚醒了一個人的整個春天!
    莫非她原諒了自己,過去的罪孽深重?
    忍不住俯身,看了一眼。
    簪子又鬆了,發髻歪斜,現出夜晚才有的慵懶美。
    餘生將那發簪取下,放在櫻唇上叼緊,那發簪,也染滿了槐花香……將她的烏發一縷縷往上歸攏,最後扭緊挽起,取下唇邊發簪,努力別緊。
    可是不嫻熟,別的還是不緊致,依然鬆垮,他無奈笑了,哎呀不管了,反正一會還要洗澡。
    進了院落。
    那槐花香依然搖落滿院,一聞到這個香味如此磅礴,餘生的內心更加盤繞氤氳。
    月亮,純潔的花香,美麗的妻子。
    還能差些什麽?
    餘生忽然一把,抓緊了方相宜的小手,那小手心裏,竟然早就浸滿了汗水。
    那汗水的意思,是什麽?
    是激動,是期待,是瀲灩幻想,是柔情蜜意,還是……她對他的原諒?
    滿院花香,滿頭淩亂。
    餘生牽她到了外屋,才鬆開手,不過他以為她願意被牽著,這忽然鬆開?擔心她認為自己不禮貌,便又湊近麵頰,貼緊她的頭頂,那槐花香混合著汗液,一股子特別的體香沁人心脾。
    起身進屋,把芳菲放在小破床中間。
    就聽到外麵的“嘩啦”聲。
    餘生摘下背包,放出來了三花……因為近期它吃得好,似乎毛色越發亮堂,那黃黑白,更是搶眼。
    三花今天吃飽了,此刻好容易獲得自由了,它“咪咪”叫幾聲,而且伸了幾個懶腰,乜斜看了眼餘生,絲毫不噪,乖巧臥在主人的麵頰旁,繼續睡。
    …………
    餘生起身,來到外屋。
    大盆水,又備好了,桌上,擺放著他的白色跨欄背心。
    男的洗澡簡單,很快,餘生就洗好了。
    月光下。
    餘生拿起吹風機,外屋等……可她卻偏偏不出來。
    因為方相宜一邊擦頭發,一邊在想:今天,該不會發生些什麽吧?
    為了抵觸,她竟然小焦慮。
    便用擦洗的水,磨蹭著洗自己的那件素花上衣,因為出汗太多,上衣的後背處,都起了汗堿。
    可餘生卻絲毫不死心。
    柔聲招呼,“好了嗎?來,我幫你吹頭發,不然怎麽睡覺?”
    聽了他的主動喊。
    方相宜才拿著一團濕衣服,來到了外屋,緩慢的。
    餘生一看。
    趕緊接過來,那件流水珠子的素花上衣,抖落幾下,瞬間平整……他個子高,抬手搭晾在繃緊的晾衣繩上,不費吹灰之力。
    然後又舉起吹風機。
    “來吧,趕緊吹好,早點休息。”
    …………
    方相宜頓時木訥:“我怕,我怕把頭發吹黃。”
    她借口著,想找機會閃人。
    餘生被氣樂了,不顧她的扭捏,上前就幫她吹了起來,幾根潔白而又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的濃發處遊走穿梭。不一會兒功夫,她的頭發又如緞子一樣烏溜光滑。
    她的口唇,又對著餘生那不該漏的。
    這次,她還看到了詳細。
    心亂如麻後,她閉著眼睛,不停默念清心咒,可是老忘詞。於是便叨念著:“一隻羊,兩隻羊,三隻四隻……”
    很快吹風機不再嗡鳴。
    終於尷尬結束,方相宜喘了口氣,可,餘生不知發什麽瘋,竟然俯身一抱,將她攔腰輕盈抱起,徑直來到了槐花樹下,剛放下來她的柔軟身軀,不等方相宜開口問“怎麽不是西屋的小床”?
    他早就一下子摟緊她。
    然而她的麵頰,竟然死死貼住了他那個地方。
    心跳響徹耳鼓。
    那體香灌滿心竅肺竅,還有月色裏搖落下來的槐花香……統統都是惹禍精,催促著餘生想補償想犯錯。
    尤其想到,白天那個帥氣的男生,對方相宜特別的態度。餘生內心竟然湧現出一小點失落,羨慕嫉妒恨?
    自己堂堂重生之人,竟然也去在乎那個區區凡人?
    可男生。
    他的青春靈動,他的純真熱烈,他的欣欣然的不諳世事,那樣所爆發出來的初初感,原始感。
    又令餘生泛起不該有的失落。
    似一輩子的戰神,竟然第一次大敗而歸,那樣的挫敗感猝不及防,不能接受,坍塌感轟然。
    …………
    方相宜隻顧憋著不那麽喘氣,她絲毫不想與他這麽近,即使她原諒了他,但也需要慢慢來,根本不想一蹴而就……哦不,似乎叫做一步到位。
    她用小手,奮力推著他結實的胸膛。
    但當他的麵頰湊近時,她忍不住又恍惚感覺,隻差那麽一小頭發絲的距離,盡頭就是淪陷,可淪陷的背後又是什麽?
    那就是——愛上他,哪怕再一次飛蛾撲火,萬劫不複。
    畢竟餘生,他有毒!
    是的,餘生,他有毒。
    因此,她推著他,不肯被“腰斬”而屈服,那麽久,那麽多年,什麽都沒得到過,不也活過來了嗎?
    所以,她已經很習慣。
    所以她想保持這個習慣。
    那麽久沒有愛的光景,都熬過來了,如今,更沒有必要拾起來什麽,顯得那麽惺惺作態。再說,餘生過去那樣數年的失心瘋,她方相宜的確生氣了。
    而且是永遠哄不好的那種。
    “我困了!”
    隻聽方相宜低著頭,悶聲說了句。
    餘生心裏一凜。
    哦,鬧了半天,她還是沒有原諒自己。於是,無論月亮如何生動,槐樹花如何搖香煽情助力……可一切該有的溫存與浪漫,還是被自己曾經的不良,擊碎。
    方相宜低頭扭身逃脫了。
    餘生尷尬撓了撓頭,內心一攤手,能有什麽辦法?啥都沒得逞,包括親嘴嘴,哎,他像個戰敗的老狗,隻能跟在後麵,灰溜溜。
    躺在小床,依然一人一個邊。
    餘生又勉強去抓她的小手,她呢,也勉強讓抓。
    …………
    三槐砸牆,越想越憋屈。
    那個餘家一家子,用打狗棍打他,不是特麽好餅。
    那個香臭不分的老村長,也不偏袒他,這老家夥純粹狗皮包餑餑,也不是嘛好肉。
    他輾轉反側睡不著。
    家裏窮的窗簾都沒有,那刺眼的月光,偏偏照滿炕,擾的他更是心煩意亂。
    三槐猛然坐起來。
    “我特麽今個就不信了,我要搬不倒餘生一家子臭混蛋,我就不叫三槐!”
    他下地穿鞋,“反正也是睡不著,我不如去做一件,能夠讓他家徹底斷了發財路!我要坑死他們全家!”
    他借著大月亮地,急匆匆向縣城走去。三轉兩轉,來到了國際大炸雞,可是,這裏黑洞洞,連個燈都沒有。
    也是,大半夜來了,注定沒人。
    回去嗎?
    不甘心。
    於是,他索性在國際大炸雞的牌子下麵的木椅上,一躺,蚊子在他的四周圍嗡嗡亂叫,他煩悶的轟趕著。
    一會他的鼻子,就成了麥當撈大叔。
    紅豔豔的被叮咬了十幾個包,而且手指,越是肉少的地方,越是被叮咬,撓著都沒手感,但還奇癢無比,真是氣人。
    此刻的三槐罵天罵地,心煩意亂至極,最後沒招了,他脫下汗衫,一蒙臉,才勉強瞌睡起來。
    …………
    清晨。
    國際大炸雞的員工來上班了,忽然發現門口一個人,露著半個腦袋,蒙著破舊的汗衫,可是那個鼻子?
    紅腫如拳頭大小,這?
    大家不進門做衛生,反而在門口“哈哈”笑起來。
    “這家夥這麽早就來買炸雞,真是饞鬼一個,怪不得長那麽胖,你看那個鼻子,寧可被蚊子叮成了爛草莓,居然也忍著不走,想吃頭一口大炸雞!”
    一個男服務生取笑著。
    “可是,如果他不起來,咱們店門打不開,畢竟旁邊還要拉繩子,繩子要拴住這個躺椅。”
    一個女服務生發愁了。
    那個男服務生可不管太多,上前就愣愣搖晃著他,“喂,夥計,天亮了曬屁股了,快回家吧。”
    三槐被吵醒。
    睜開眼,看見幾個年輕人的笑臉,不過那笑意的背後,就是譏諷輕視。
    可他猛然想起內心的嘎達,顧不得生氣,連忙問,“你們店長呢,你們店長呢?我要見你們的店長!”
    其中一個員工臉色古怪,“你見我們店長?就憑你?”
    又看了眼他滑稽的草莓鼻子,便推脫道,“他不在店裏,現在,店裏做主的就是我們的大廚,肥寬!”
    三槐一聽。
    趕忙摸了一下草莓鼻子,揉了揉,沒想到更刺癢,就撓了幾把,這草莓鼻子上,瞬間又多了幾道紅色光線,輻射開來,活活像個簡筆畫裏的大太陽。
    其中幾個服務生,又是憋不住的笑,這大早起的,太特麽找樂了,不請自來一個滑稽小醜。
    三槐連忙說:“那我要見你們的大廚肥寬。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匯報。這件事情,可關乎到你們國際大炸雞的未來。要是告訴晚了,那你們的店鋪,就等著關門大吉吧!”
    服務生一看。
    這小醜居然還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