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瞳，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劉昊東將夜瞳的狀態看在眼裏，不再靠近，“我說過，你要相信我，你傷害不到我。”

    “可是，我已經傷害了你！”夜瞳歇斯底裏的叫道。

    “不，我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劉昊東認真道，“其實我知道，你比大多數人都要單純、善良，即便你做過傷害別人的事情，那也並非出自你的本意，你會因此難過、自責”

    夜瞳聽著劉昊東的話，本來染上了點點猩紅的眼眸，漸漸恢複，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淌而下。

    單純。

    善良。

    原來她也有這麽美好的模樣。

    “小瞳，來，到我這裏來”劉昊東繼續道。

    夜瞳微微勾起了嘴角，向著劉昊東挪動了一步。

    隻是，這一步剛剛邁出，夜瞳的身體就猛地一陣抽搐，雙眼之中，瞬間染上了猩紅之色！

    “閉嘴！滿口謊言的人！”

    再次開口的夜瞳，聲音變得陰冷而沙啞，“她，由我來守護！你休想用你的花言巧語，欺騙她！”

    劉昊東忽然聽到這個陌生的聲音，不由一愣，問道：“你是誰？”

    “你不用管我是誰，我沒有名字，總之，你休想從我身邊帶走她！”

    “你說的她，是誰？”劉昊東沉默了片刻之後，問道。

    “她是”

    夜瞳張口便要回答，隻是，剛說出這兩個字，她就沉默了下來，陷入了思索之中。

    劉昊東也不急著開口催促。

    半晌之後，夜瞳才又突然開口道：“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們共用一個身體！”

    劉昊東蹙眉，又問道：“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叫你小瞳？”

    夜瞳聞言，明顯一愣，然後趾高氣昂的回道：“那是她的名字，我可不稀罕！”

    劉昊東見她這般模樣，微微一笑，岔開話題道：“那你能讓我見見小瞳嗎？小瞳她是真的單純、善良，我挺喜歡她，所以才把她當成妹妹一樣看待，並沒想過欺騙她。”

    “單純？善良？”

    夜瞳低喃出聲，眼中閃過一抹隱晦的羨慕，隻是，這抹羨慕很快就被陰冷取代。

    這種軟弱的情感，她不該有，也不能有！

    “想見她？哼！沒有我的允許，你永遠也別想再見到她！”

    夜瞳冷聲道，“你隻會讓她變得更加軟弱！”

    “你憑什麽幹涉她的選擇？”劉昊東反問。

    夜瞳眼中的猩紅之色大盛，冷冽道：“就憑是我一直在保護她！”

    “從她五歲被人丟進深山老林的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寸步不離的保護著她！我替她吃那些令人作嘔的腐食，我替她爬山過河，我替她咬死每一個接近她想要傷害她的生物！”

    “她病了，我替她扛！她餓了，我替她捕獵！所有她不想麵對的事情，全都由我來替她麵對！十年來，一直都是這樣！”

    “可笑的是，這十年來，她卻從來都沒有意識到過我的存在！”

    “她的單純、善良，是我用冷血、殘忍和暴力換來的！”

    “我替她做了這麽多，為什麽沒有幹涉她選擇的權利？”

    “我現在之所以會出現，就是因為她在逃避，她不想麵對你！”

    劉昊東聽著夜瞳歇斯底裏的嘶吼聲，猛地踏步上前，一把將她強行抱進了懷裏。

    這種時候，說再多安慰的話，都會顯得蒼白。

    不如一個擁抱，來得實在。

    夜瞳突然被劉昊東拽入懷中，本能的就想要張嘴去咬劉昊東的脖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卻忍不住遲疑了。

    也就在這片刻的遲疑間，劉昊東把手腕伸到了夜瞳的眼前，溫柔道：“傷口很淡，很快就會恢複，對我來說，這並不算是傷害。”

    夜瞳愣愣的望著劉昊東的手腕，神情恍惚。

    “小瞳，回來吧。”劉昊東趴到夜瞳的耳邊，低吟道。

    夜瞳聽著劉昊東的聲音，眼中的猩紅之色漸漸消退，不多時，便恢複澄明。

    “我我這是怎麽了？”夜瞳愣愣的問道，像個懵懂的孩子。

    劉昊東揉了揉她的頭發，笑道：“沒什麽，你隻是餓昏頭了而已。”

    夜瞳聽到這話，雙頰染上了紅潮。

    她把頭埋進劉昊東的懷裏，扭扭捏捏的說道：“我我隻是”

    半天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好了，別隻是了，我現在就帶你去吃好東西。”劉昊東打斷她的話道。

    夜瞳的雙臂緊緊抱著劉昊東的腰，還深深地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然後才說道：“哥，我能這麽叫你嗎？”

    “當然可以。”劉昊東寵溺的揉了揉夜瞳的頭發，笑道，“以後你就是我妹妹了。”

    “謝謝哥。”夜瞳滿足的笑道。

    說完，她稍稍停頓，又道：“哥，我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的我，很陌生。”

    “是人都會做夢，我也經常做夢。”劉昊東道。

    “可是，我不喜歡夢裏的自己。”

    夜瞳自言自語般的說道，“我不想變成夢裏的樣子。”

    “放心吧，夢都是反的。”劉昊東安慰道。

    既然現在的夜瞳還不清楚自己的狀況，劉昊東覺得，暫時還是不要告訴她為好。

    “雙重人格”這種事情，一般情況下，強勢的那一方會占據主動權。

    不過，相比較而言，劉昊東還是更喜歡夜瞳現在的樣子。

    如果可以，劉昊東希望她能一直保持現在的狀態。

    夜風很涼，這一刻的夜瞳，心卻是暖的。

    劉昊東牽著夜瞳，走到小轎車旁，隨手打開車門，說道：“你先上車等我，我掉了件東西在草叢裏，回去撿一下。”

    夜瞳立刻道：“我陪你一起去找。”

    “不用，我知道東西掉在哪裏，所以不用找，隻是回去撿一下而已。”劉昊東笑道。

    “那”

    夜瞳緩緩地鬆開手道，“那我就站在這裏等你。”

    “傻瓜”

    劉昊東笑著揉了揉夜瞳的頭發，說道，“好，你就站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回來。

    說完，他轉身往回走去。

    再次站在那一對兒光溜溜的男女身前，劉昊東的眉頭緊皺。

    這倆人的行為隻能算是私人問題，不該有人因此而送命，劉昊東對此非常抱歉。

    但夜瞳的情況特殊，即便放到法律層麵，也不會被定罪。

    不過，劉昊東還是不希望這件事被曝光。

    他在考慮，怎麽給這個死去的男人一些補償。

    他蹲下身，把男人的身體推開，然後，雙指點在女人的脖子上，稍一用力，女人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剛一睜開眼，女人就猛地扭頭向身旁望去，她的視線才觸碰到男人脖子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就張大了嘴巴，幾乎想把嗓子扯破。

    可惜，她的嘴巴裏卻隻能傳出一串沙啞的叫聲，音量非常小。

    她猛地從地上爬起，伸出雙手，握住自己的脖子，滿眼驚恐的盯著劉昊東，一邊向後退著步子，一邊賣力的幹嘔。

    “抱歉，你現在不能大喊大叫。”

    劉昊東道，“對於今晚的事情，我深表歉意，不過，人死不能複生，我希望能在其他方麵對你有所補償。”

    女人似乎很想說話，但張了幾次嘴之後，發現仍是發不出聲音，隻好作罷。

    她瞥了一眼地上男人的屍體，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嘲諷。

    這抹嘲諷，沒能逃過劉昊東的眼睛。

    看來，這女人與死去的男人之間，也並沒有什麽真感情。

    “那輛車我借用一下，天亮以前，我會來這兒找你，到時候，我會給你一筆補償金，如果你相信我，就在這兒等我回來，否則，你現在就可以離開。”劉昊東說著，瞥了一眼女人赤條條的身體。

    女人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窘相，慌忙抱住雙臂，擋在胸前，雙腿更是誇張的扭成了麻花。

    劉昊東白了女人一眼，轉身離開。

    夜瞳一直站在車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草木叢，直到劉昊東的身影出現，她的臉上才豁然洋溢起燦爛的笑容。

    劉昊東走過去，直接打開車門，讓夜瞳坐在了副駕駛座上，他自己則是繞到駕駛座那邊上車。

    車子剛一發動，劉昊東就將腳下油門一踩到底。

    小轎車沿著筆直的小路，快速朝著北華市的市中心方向駛去。

    北華市的夜，並不寂靜。

    這個時間點的北華市，比白天更加熱鬧。

    白天，人們大多都在忙於工作和生計，到了晚上，夜幕降臨以後，這些在社會各個層次摸爬滾打的人，才會脫掉一張張虛假的麵具，將整個身心融入到各類夜場當中。

    進了市中心以後，劉昊東將轎車停在了商務步行街外的停車場。

    然後，他拉著夜瞳，湧入了商務步行街的人潮中。

    “小瞳，想吃什麽？”劉昊東一邊走著，一邊問道。

    “我想吃”夜瞳隻說了這三個字，聲音就戛然而止，半晌沒再開口。

    劉昊東扭頭望了她一眼，笑著問道：“怎麽？不知道自己想吃什麽？”

    “我”

    夜瞳拉長了聲線，說道，“我聽哥的，哥說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她之所以會這麽說，是因為，不管她怎麽絞盡腦汁的回憶，她的記憶裏，都不存在任何有關食物的概念。

    就好像，她生來就是個沒有味覺的人，即便她一天天的吃著各種食物來維持機體正常所需，但她卻從來沒有真正品嚐到過這些食物的味道。

    劉昊東忽然就想起了夜瞳的另一重人格，以及她說的那番話。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然後拉著夜瞳的手，進入了附近的一家小吃店。

    小吃店裏的人不少。

    劉昊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兩個挨著的座位。

    鍋貼、餛飩、灌湯包、麻辣燙、火燒，這些再常見不過的小吃，夜瞳卻都像是第一次見到一樣，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東西之後，劉昊東並沒有帶著夜瞳閑逛，而是直接回到了他開來的轎車前。

    “小瞳，你在車上等我，我去辦點事，馬上回來。”劉昊東交代道。

    夜瞳乖巧的點了點頭之後就上了車。

    劉昊東站在車外，透過車窗玻璃，又看了夜瞳一眼之後才轉身離開。

    剛掛斷通話，劉昊東就直接撥通了蘇瑾的手機。

    “喂？”手機裏傳來蘇瑾的聲音，迷迷糊糊，像是剛被吵醒。

    “是我，劉昊東。”劉昊東說道。

    短暫的沉默過後，蘇瑾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我沒想到會是你，這麽晚了，你打電話找我有事嗎？”

    “我確實有點事想找你幫忙，不過手機裏說話不方便，你現在能出來跟我見一麵嗎？”劉昊東問道。

    “現在？你現在不是應該在”

    蘇瑾的話說到一半，又改口道，“好，我現在就去找你，你在哪兒？”

    “德茂商務步行街，紅蜘蛛酒吧110包間。”劉昊東回道。

    “嗯，我馬上到！”說完，蘇瑾掛了電話。

    蘇瑾很好奇。

    劉昊東現在不是應該在監獄裏嗎？

    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德茂步行街？

    他這麽晚打電話又究竟是有何事需要幫忙？

    心裏雖然有著諸多疑惑，但是，蘇瑾並沒有遲疑。

    掛掉電話以後，她匆匆跑出了房間。

    蘇家老爺子蘇哲最近一直失眠，即便是已經到了這個點，他依然沒有困意。

    他穿戴整齊，坐在房間裏的床上看報。

    床頭櫃上的電話突然響起。

    他隨手拿起話筒，惱火道：“我說過多少遍了，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不要在這個時候煩我！”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小姐剛剛接了個電話，急匆匆的出門了。”

    “現在？！”

    蘇哲猛地站起，急道，“這麽晚了，她出去幹嘛？”

    北華大學剛出了命案，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孫女遇到危險。

    “小姐的通話內容，我們不敢監聽，不過，來電號碼是個陌生號，以前從來沒有出現在過小姐的通訊記錄裏。”

    “你親自跟著，不要讓她發現你跟蹤她，更不能讓她受到半點傷害，否則你就給我滾出蘇家！”蘇哲叫道。

    “是。”冷漠聲音隻回複了一個字，就掛掉了電話。

    蘇哲握著手中的話筒，兀自出神，許久之後，才又緩緩地坐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