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時候正是上課時間，可以看到的教室裏學生們充滿朝氣的樣子，可以看到一個個求知若渴的小臉蛋，莊原看了看在自己身邊沉默不語，從測試結果出來後就一直低著頭看上去自卑的男孩，有些微微的歎氣。

    書聲琅琅，旁邊的教室裏學生們鎮搖頭晃腦的讀著李白的靜夜思，孩子們小臉繃得緊緊，小手舉得高高，就希望老師可以看到自己讓自己回答問題。

    這些都是不知憂愁活的開心，最多的煩惱是自己沒考好，問題沒回答上而哭鼻子的孩子。

    莊原對於身邊的項榆翰有心想要安慰幾句，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他到底沒有學過什麽心理學，對於孤兒院那些個小娃娃他可以溫柔安慰，可以帶著他們散步，可以買好吃的讓他們開心。而這個經曆完全不同，又敏感又自卑又認為自己不好的孩子，他不知道說些什麽可以不傷害到項榆翰敏感的神經。但不說更不行，不要男孩以為他嫌棄他。

    咳嗽一聲，莊原盡可能輕柔開口“項榆翰，這個學校你喜歡嗎？”

    男孩抬頭看了他的院長一眼，這樣小心翼翼的樣子真是讓他更不想說話，更希望聽到院長好聽的聲音。

    “我和這裏的校長還有老師比較熟悉，你來的話我也可以和他們打個招呼。而且這裏還有家裏其他的哥哥姐姐，你過來的話不會寂寞。”

    項榆翰的臉陰了一下，其他的哥哥姐姐？孤兒院其他的人？那院長是不是也同樣每個人都這樣帶來，這般的安慰這樣的專門請老師來測試水平？是不是遇到問題看到那些人哭或者沮喪，他的院長是不是同樣的這般溫柔似水的撫慰？

    他和其他孩子，一點區別都沒有對不對？心中黑色的毒蛇吐出信子嘶嘶著，什麽時候，什麽時候他的院長眼中可以有他？而不是完全的一視同仁？

    他要做些什麽？

    而他那晦暗詭秘不可測不能言說的心思，莊原當然是完全都看不出來，反而還誤以為自己說了什麽孩子才會情緒低落。實在找不到更多的語句，他拉起了項榆翰粗糙的小手“我們先回去。”

    陽光暖融，項榆翰看著地麵上兩人的影子，一大一小，手緊緊牽著，牽著不放。

    回去的路上，莊原一邊看著車，一邊再次絞盡腦汁的想讓沉默的男孩高興起來。

    “我和學校說好了，等到九月開學就收你進去。現在插班有些晚，怕你跟不上。”

    “恩。”項榆翰麵無表情的點點頭。

    “等回去後，你先白天和其他那幾個小的一起學些基礎。家裏的老師會教幼兒園和幼小銜接的東西，晚上要是你還有什麽不懂我來給你講講。等到開學了，你一定不會落後其他學生。”莊原笑了下“而且你這樣上學，別人都不敢欺負你。到時候你可不要隨便欺負別人。”

    “恩。”孩子非常惜字如金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莊原很理解，到底是經過測試發現自己什麽都不懂，什麽都跟不上，能高興得起來那才叫腦殼瓦塔了。要是項榆翰一副歡天喜地興高采烈撿到大紅包的表情，大概莊原都會考慮以後要不要在學習方麵好好培養他，或者要重新給他找到興趣方向。

    “那……今天回去後，我先讓家裏的幾個老師和你談談，看看你要從哪方麵進行加強。”其實……哪方麵都需要加強，這句話莊原自己心裏說，怕傷了人自尊。

    孩子還是點點頭。

    其實，說傷心說難過說自卑那都沒有，項榆翰知道自己的水平，更知道他不可能趕得上，今天的結果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內，他那所謂的父母從來不管他，不，還是會打他罵他讓他去偷錢讓他送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一些成年人抓住後會被重判的東西。而學習讀書他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怎麽可能會？

    但是，他喜歡院長安慰他，他喜歡這個時候，這個時刻院長心裏想的是他，勸慰的是他而不是別人。

    這個時候，這一分這一秒，某個人心中是他，眼中是他，說話的人是他。

    想到這裏，心中那黑黑的沼澤就升起了小小的血紅的花，開放搖曳。不過接觸短短幾日，青年就入了他的眼，進了他的心，占據那小小的空間不讓其他再進入。

    汽車裏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頭微微一偏就能看到院長。青年認真的看著前方在開著車，側麵那麽的順眼那般好看，淡淡的光仿佛給青年籠了層光暈。車內的廣播女播音員在講著春日午後的風景，分享著最新的歌曲。

    “等下回去了我把你介紹給其他的孩子們，以後你們就是一家人了。”莊原偶然分個心和男孩說下話，因為要注意路況，他根本注意不到項榆翰的表情，更看不到他那黑黑沉沉的眼。

    又是其他人，又是其他人！！！！隻是……男孩低著頭看著自己粗糙皸裂的手，就算院長想到別人，最起碼現在車裏隻有他和他兩人，沒有其他人。現在他無能為力，但以後，以後他會想辦法……

    回到孤兒院，莊原也是顧忌孩子的自尊，先和老師們講了他的情況，再領著他進入房間。未免已經受到打擊的男孩更情緒低落，他是牽著他的手進去教室。

    甫一進去，就受到了孩子們熱烈到極點的歡迎，一個個花骨朵兒都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個不停。

    “院長，院長，院長。”還沒上學的孩子們看到莊原，小臉笑的像燦爛的花兒一樣，話是一個接著一個聽得莊原有些頭暈。

    “院長，我今天很乖呢，我還學會了一首歌。”

    “院長院長，今天我吃了兩碗飯。”很得意的挺起他那小肚肚，恩，和小西瓜一樣。

    “院長院長，今天晚上院長一定要和我說個晚安。不然我睡不著。”戴著厚厚眼鏡的小蘿莉聲音軟軟的“院長院長，好想院長再帶我們出去玩。”

    ……

    嘰嘰喳喳各種圍著莊原不放，而青年也是笑的溫暖非常耐心的聽著孩子們的童言童語。

    項榆翰的表情有些陰沉，為什麽這麽多人都可以分享院長的關愛？更讓他憤怒的是院長的溫柔，和對他一樣！某種澀澀的水將心浸沒，深深的浸沒。

    “對了，這次我給你們帶了個新同伴。以後可是一家人。”莊原當然也沒忘了這次的目的，他將項榆翰拉了過來“他叫項榆翰，你們可是要相親相愛，不然我會生氣。項榆翰剛來，很多事情都不清楚，這裏許多人也不認識，你們都來了一段時間，要教教他。院長相信你們可以做的很好。”

    孩子們都很單純好騙，嗯，莊原這麽幾句話說下來，他們已經拉著項榆翰的手要熱情介紹。而男孩眉頭皺起，肢體語言就是排斥。

    “好了好了。”莊原將男孩拉到桌子邊“你們不要嚇到他，人家剛來。等到熟悉了你們就可以拉著他一起玩一起做遊戲。”

    “那，我先去處理些事情。你和他們好好相處，以後是一家人了。”

    項榆翰一下拉住了莊原的手，眼巴巴可憐的看著他，沉默了幾秒抿了下嘴唇“那……我晚上。”

    “晚上先到我那裏，看看你學的如何。嗯，你今天和他們相處一下，如果想和誰一起住你和我說一聲，我會考慮。”

    項榆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他怎麽可能會想和其他的孩子睡一起？他隻想要院長一個人。

    等到處理完手頭的事情，了解幾個參股企業的情況，看看最近的分紅入賬，莊原愜意的喝了口珍珠奶茶。他現在雇的幾個廚師手藝都很不錯，這珍珠嚼勁特棒，奶茶也香醇絲滑，不是用速溶奶粉泡出來的大路貨，而是用泡得醇醇的大吉嶺紅茶加入純牛奶，裏麵的比例也有一定的講究。

    碟子裏放的是綠豆糕，咬一口清清涼涼，紅豆沙餡特別的細膩。

    所以這次的身份莊原也是準備寫上個五千字的讚，處理好了這些事情後，再看看郵件刷刷朋友圈，順便發些可愛的孩子們的照片上去。

    如果碰到一些有愛心的善良家庭願意收養那就是最好，雖然他可以給孩子們許多的關懷照顧，到底不是父母，不像被收養後會受到真正的寵愛。那些被收養的孩子他也會定期家訪走動，了解情況，保證孩子們都進入最好的家庭得到最好的照顧。

    看看外麵，晚上風雨交加，白天倒是一片晴空，那些個孩子們已經跑到沙坑邊堆沙堡的堆沙堡，踢皮球的踢皮球了。

    不過，莊原有些皺眉，項榆翰一人孤零零站著，就算別的孩子招呼他他也沒參加任何遊戲。

    還是……覺得陌生嗎？莊原開始反省，是不是他太操之過急？可能項榆翰內向的性格加上外貌要融入一個集體沒那麽快，他是不是有些考慮不周？

    莊原放下手機，下了樓，和孩子們打過招呼就帶著項榆翰離開。

    他沒注意到，那低著頭的孩子微微翹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