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歲的小孩子看到糖罐，開心的蹦了起來。張建國也是有點眼力, 知道這糖和巧克力都價格不菲, 鎮上都找不到這樣的糖果。無論是罐子還是上麵的洋文, 或者是拿出來的精美包裝紙，如果是他可能，不，應該是絕對不舍得給孩子買。

    心中滿是感謝，他的態度因此愈發的熱情, 而村長見到城裏的人這樣有禮貌, 當然對他們很有好感。

    天黑，堂屋裏用電線吊著的燈泡散發著黯淡的黃光, 無精打采，瓦數比較低, 顯得堂屋愈發的暗。而這裏沒裝什麽空調，莊原冷的手腳都有些麻木, 雖說身上可以貼上暖寶寶, 但腳上隻能用自身洪荒之力和浩然正氣來硬抗。

    莊原有些後悔怎麽沒買個一雙雪地靴過來, 也是他考慮不周, 以為天沒那麽冷就穿了普通的鞋子。

    但不能讓村長還有張建國覺得尷尬，莊原隻是偷偷的跺幾下，省得凍到沒有知覺。

    張家是非常的熱情，一個個的熱菜都端了上來，莊原還看到有紅燒雞還有肉，雖然油汪汪的半碗都是油, 肉也是肥肉居多，但他可以看得出張家的重視。

    “你們也一起吃。”彭瀚文招呼著“這麽多菜我們吃不掉，對了，我還想問問有關那個老宅子的事情。”

    看著村長還有張建國坐下，莊原拿起旁邊一個碗，弄了點雞和肉偷偷遞給了眼巴巴看著桌子的小孩，他輕聲溫柔“拿去吃吧，你也餓了吧。如果不夠，再過來，我給你再拿點菜。還有，讓你娘也一起吃吧，不要忙了。”

    小孩子眼睛晶亮亮的點頭，吧嗒吧嗒邁著小短腿就歡快的跑去了廚房。

    “說起那個宅子呀，其實之前都很正常。”村長咳嗽兩聲開口“其實我們村子之前也不是這樣，以前人也很多也很熱鬧，還有幾家富戶也有地主，在外麵做了生意賺錢後回家蓋房子。你們看看村子的路，可不像一般那樣窄，這都是早早就出錢來平整過的。可惜現在年輕人都出去了，都不回來了。”

    “想當年，這裏的油真是各地的商人都來采購，可惜了……”老人搖搖頭。

    “爹，都已經過去了。彭導想知道那宅子的事情。”張建國說道“這樣吧，那宅子我知道一點，我先說一下。如果有什麽漏掉了，爹你補充補充。”

    張建國喝了口水。

    “那宅子其實是我們村子以前最富的富戶，不過你們也知道，後來沒有富戶地主區別了。那家的兒子本來是去城裏讀書，聽說讀的非常好，後來是回家來成親。彭導也清楚，老一輩都是直接父母看中就是看中了，哪會問什麽孩子的意見。而那家的兒子又是讀了書的，說話一套一套，反正一開始據說那兒子不太願意，後來是騙回來的。回來後是綁著去成親，聽老人說他都偷偷跑過幾次，都沒跑成功。”張建國口齒清晰說話有條理“後來，後來沒多久就遇上了那個活動，他們家被打成地主反派，本來好好的兒子也被發配去了哪裏。才成親沒幾天，那家的兒媳婦一手撐起了家裏，奉養老人。”

    張建國又歎了口氣“不過老人在活動中受到驚嚇，加上還被拉著遊街。彭導你也知道，那個時候……哎，老人們一病不起。而他家兒子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又被判了幾年，就一個女人家的最後給兩老送終。”

    村長也歎氣，呼嚕呼嚕吸著旱煙“其實那家人家都很心善，雖說有錢，也不欺負鄉裏，平時都做好事。可惜呀，好人沒好報。”

    “後來平反，那人也放了出來，宅子還給了他。不過他媳婦這麽多年操勞得了重病，那家的兒子後來就一直好好的服侍他媳婦，隻是他那媳婦呀再不能走，後來也看不見神誌不清，最後還是走了。那家兒子也沒再娶，也沒個一男半女。前段時間孤零零的也走了，要不是有他本家遠房侄子過幾天去送點吃的，大概爛掉被啃光都不會有人知道。”張建國拿起搪瓷杯子又喝了一口“那老宅子如果說是幾十年前那還是很不錯，又大，裏麵家具什麽都是好的。不過還給他後也就隻剩個空殼子，裏麵破的不行。加上又死了人，最後說爛的七七八八的，他家遠方親戚過來看後都不願意接手，就這麽一直空了下來。”

    “那家的兒子。”老人歎了口氣“其實很優秀，當年是村子裏最拔尖的人物了，讀書好，長得俊，誰都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的下場。”

    “那，奇怪的聲音呢？”彭瀚文握了下莊原的手，很有興趣問道

    “恩，聲音呀。”張建國想了想“奇奇怪怪的聲音。那聲音很奇怪，不知道是什麽。說起來那家兒子也是城裏讀過書，肚子裏有墨水的人，天曉得那聲音是怎麽搞出來的。”

    “其實……”張建國有點不好意思“我們這裏都比較相信那個……如果死的慘了可能會有鬼……那個宅子自從死人後就沒人去了，荒的不行。加上離村裏有點遠，平時基本沒人經過。這次下了幾場大雪，那房子也塌了半邊，正好有人抄近路，就聽到裏麵有奇奇怪怪的聲音。村民回來後病了好幾天，都說是撞鬼了。”

    “我們也沒敢過去，遠遠的是有聽到聲音。”

    張建國咳嗽一下“那個，後來有出去打工的人回來上墳，也聽到了。應該就是他告訴彭導你們。”

    “那這個聲音有沒有什麽規律？你聽得出像什麽嗎？”彭瀚文繼續問。

    “白天吧，白天會有聲音，具體時間我也不清楚。”張建國有點臉紅“我也不敢怎麽過去，聲音有點輕，聽上去像是電視裏放的音樂那種。不過我肯定沒聽過。”

    “莊原，晚上如果沒有聲音，那今天就先休息一下。我們明天再去怎麽樣？”

    “恩”莊原點點頭，今天彭瀚文也累的不行。反正宅子就在那邊，沒長腳沒生翅膀，不存在晚個一天就biu！的不見的玄幻事件，還不如先休息充足電再去踩點。別說彭瀚文了，他這個不碰方向盤，一直就隻坐著的人都吃不消。

    “對對對，那裏也比較偏，路上沒燈。你們過去黑燈瞎火根本看不到什麽，還不如先住下。”張建國熱情說道“我們準備了房間，不過隻有一張大床，不知道彭導……”

    “沒事，能夠有地方住已經很好了。”彭瀚文愉快露出一口白牙“那就麻煩你們了。”

    到底是農村，小小的電視裏可憐巴巴就兩三個電台，莊原瞄了一眼是完全沒興趣。彭瀚文直接和他到了廂房。

    破舊的房間，就一張椅子一個櫃子，還有張大床，床上已經鋪好了厚厚的被褥。就算是春天，晚上還是有些冷。加上村子裏不像城市有什麽熱島效應，溫度更是低上個一兩度。被子別指望什麽絲綿被或者鴨絨被，直接是冷冷硬硬的老棉被，床墊的硬度也和磚塊沒什麽兩樣。

    彭瀚文從自己的大包裏麵掏呀掏，掏出了從鎮上買的麵包，還有消化餅餅幹，火腿腸外加一些維生素纖維素等丸子。

    “這裏的東西太油，我怕你不習慣。這些維生素補充營養，沒什麽熱的水，就先用礦泉水吧，我反正放在包裏也有點溫，不冰。等回去後我們吃大餐。”

    看著那一堆東西，莊原笑了“你是有多怕我這裏的東西不吃？我真沒那麽嬌貴。”

    “我可是想要把你養的嬌貴。”彭瀚文將東西分類歸好“我希望能夠把你照顧好，不需要你再擔心其他。”

    他看著那被子，皺起眉頭“早知道我就帶好被子過來，這麽硬又不保暖。到時候你把外套還有我的外套都蓋上麵吧，不然肯定受涼。”

    “誰出門帶著被褥？”莊原噴了“又不是搬家。帶這個帶那個，你怎麽不說直接開輛房車出來？”

    “對，你說的對。”彭瀚文點點頭“下次我去買輛房車，這樣無論去哪裏你都不會覺得不習慣。”

    莊原：……我真是隨便說說的！！

    彭瀚文看看被子，又摸了摸，猶豫一下開口“要不，這兩床被子疊一塊，你放心，你不願意我肯定不會碰你。我們中間再隔件衣服什麽你看怎麽樣？”

    莊原看看床，看看被子，點點頭。

    村子裏的設施自然沒那麽現代化，空調抽水馬桶舒服的大浴缸統統都沒有，如果要去五穀輪回之地，還能聽到隔壁豬圈呼呼嚕嚕的聲音，完全的純天然無汙染。

    莊原是風吹啥啥冷，上個廁所無比酸爽。

    果然……由奢入儉難啊。

    以後要盡量少喝水，他實在不想再多聽隔壁豬們的奏鳴曲。

    “怎麽了？”看到莊原臉色有點差，彭瀚文擔心的摸摸他額頭。

    “沒”坐在床上，莊原笑了下“這裏呃，洗手間實在很原生態，有點不習慣。”

    彭瀚文了然，他點點頭“我們明天就去那邊看看，盡可能早點解決。你寫本子就回去寫好了，我拍的片子還有存貨，可以放個一段時間。”

    一張床，同樣的被子，莊原其實真的有些尷尬。即使在上個世界，他和萬謙也沒有到同床共枕的地步。但是在這個地方除了趕快上床還真沒其他可做，手機信號微弱的時斷時續，wifi什麽更別提了，而充電。

    莊原看看苟延殘喘的黯淡燈泡，又瞄了下沾滿灰塵的明線，算了……

    幸好彭瀚文有先見之明，扛了好幾個十二萬毫安的充電器過來，不然他們手機早就翹工裝死不幹。

    不能看書，沒法玩手機，房間又冷的要命，真是隻能……上床。

    可是熄燈後，他能感覺到彭瀚文維持著起初的姿勢一動不動，和僵屍一樣。完全按照他之前的承諾，隻要他不同意，他不會做任何事情。

    心如同泡入溫泉，暖暖的軟軟的，能聽到旁邊水泡汩汩。

    莊原慢慢伸手，慢慢，慢慢碰到彭瀚文的手……握住。

    “你……”彭瀚文愈發的僵成棺材板，想做什麽又不敢。他不知道莊原現在的心思，也不敢隨便猜測，不敢隨隨便便就做些更親近的事情，他牢牢記住之前曾經的強迫，深深記得曾經青年那麵具般的假笑，記得那偽裝的諂媚表情。

    “我想……”黑暗中，他聽到莊原輕輕笑聲“我想也許回去後我們可以試著更深的相處一下，不僅僅作為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