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0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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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唐嬌有些發愣, 眼神複雜的打量著薑彧。m.. 移動網

    倒不是她不恨薑彧害她, 隻是薑彧的表現, 與她曾經所聽聞過的凶殘傳聞,實在大相庭徑。當初這位武王還未入京進宮之時, 唐嬌便從宮人口中聽聞過他的凶殘之名, 說他對北域百姓殘暴統治, 說他禦下手段嚴苛, 對姬妾無情……每日裏,他在北域的王府中都會抬出好幾具屍體。

    對於唐嬌而言,這樣的人,自是能躲多遠便是多遠。唐嬌也完全沒有想過他這樣殺人不眨眼的“惡鬼”竟然會對她的死而產生愧疚,一定是她看錯了。

    唐嬌沒來得及多想,這個時候, 一陣悲痛欲絕的哭聲突然響了起來,她看到太後娘娘突然發瘋似得甩開攙扶著她的宮人, 然後……朝著她的屍身撲了上去緊緊抱著、撫摸著她的臉,保養得宜的麵容在一瞬間變得蒼老、憔悴不堪。

    “嬌嬌!嬌嬌!我的外孫女……我的女兒!”

    太後老淚縱橫, 而太後身後, 唐嬌的目光卻是變得越發複雜。

    太後是她的親外祖母,年幼之時,唐嬌模糊的記憶中也有兒時未央長公主帶她進宮時太後對她的疼愛的場麵。

    隻是此次她孤零零進宮, 本該是最需要太後疼愛的時候,偏偏她能夠得見太後的機會實在屈指可數,而太後也從未對她表現出過半分關心。唐嬌當然也不會傻兮兮的的去幻想太後對她的忽視其實是另一種保護, 她一個連基本生活都要仰仗皇家顧憐的郡主又能夠翻得起多大的浪花。

    事實上,她的皇帝舅舅向來尊敬太後,但凡太後能夠表現出半分在意她的樣子,她在宮中的日子也不至於那般難熬。

    可偏偏,太後在她生前全然忽視了她,在她生後,卻又是這番模樣……實在好笑。

    但好笑之處又何止是這麽一處,唐嬌根本沒有想到那些或熟悉或陌生之人,竟然會在她死後露出那樣一副不一樣的麵孔。當然,或真情或假意,也已經與她無關了。

    唐嬌一直很平靜,也隻當是看個笑話一般看著這一切,便是看到蔣嬤嬤與雙碧丫鬟傷心欲絕的時候,心情竟然也是詭異的平靜。

    可直到看到江婉心抹淚出現的時候,她的卻忍不住起了波瀾。

    她看到江婉心一身素衣淡妝,在她停靈的宮廷前哭的梨花帶淚、滿臉懺愧的樣子,又看了安慰佳人、主動擔責的三皇子景凜,最終二人互相安慰之下,竟用簡簡單單一句“她命不好”,便對她的死蓋棺定論。

    唐嬌在這一刻,氣的咬牙齧齒。

    是啊,她命是不好,可是今日之禍,當真隻是突如天降,而非處心積慮所造成的嗎?

    若非處心積慮,那她如何會好端端的會與江婉心一起被宮人“不小心”用茶水髒了衣裙;若非處心積慮,好端端的,她又如何會被硬是拉著換上了那套與江婉心之前所著相似的衣裙。

    唐嬌向來在宮中向來活的小心謹慎,也極其擅長察言觀色。在被這般算計之時,她心中並非沒有半點懷疑,可是即使心中有懷疑又如何,她人微言輕,當時又沒有如今這般破釜沉舟的決心,隻能隨波逐流,任由他們擺布。

    可她到底心緒難平,怨懟憤恨,她在宮中活成了透明,卑微的就像顆塵埃一般,就為了能夠苟延殘喘的活下去,可又如何礙了他們的眼。

    對,或許就是因為她卑微、她不受重視,所以便可隨意拿來“李代桃僵”替江婉心擋災,反正沒人會在意她的死活、她的好壞。可她也是人,活生生的人,兒時,她也是被金尊玉貴養大,他們輕賤她也罷了,憑什麽這般利用了她,還要這般輕飄飄以一句她命不好來自我安慰。

    唐嬌看著江婉心柔美的臉蛋,又看向一臉深情俊美的景凜,往日裏曾經她認為高高在上仰慕的對象,這一刻在她心中卻是成了比武王薑彧還要令人痛恨的對象。

    她甚至難得有了一股衝動,竟是拋卻往日裏的教養規矩,想要上去狠狠抓破他們臉,撕下他們那張偽善的麵孔,她也的確是這麽做了,但在那一瞬間,她的身體卻是無端失重,仿佛撲了個空,狠狠墜落。

    唐嬌滿頭冷汗睜開了眼睛,在醒轉之時尤是心有餘悸。

    她慢慢坐起身,雙手緊緊環抱膝蓋坐在床邊。

    這不是噩夢,而是她全部記起來了。

    這些,也都是她前世在死後所見到的,或許是她執念太深,在死後靈魂竟是在皇宮之中飄蕩了許久才消散;或許是心中的不甘與怨懟太深,所以她竟是回到了小的時候,在一切還未拉開序幕之前。

    唐嬌曾經聽人說過,若是人死前懷了太多的怨恨與冤屈,執念不能消散,死後便會化成厲鬼,她現在都分不清楚自己是人是鬼了,可是這些又有什麽重要的,她淒楚一笑,不管是人是鬼,她反正都已經不怕再死一次了。

    第二日,天還未轉亮,陳副將便起身開始忙和起來:安排車輛人員、安排行裝上車……

    當然,他們陳家軍本就是行伍隊伍,來這兒更是輕裝簡行,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安排,陳副將更多的卻是安排唐嬌收攏起來的福王府財物。

    看著一箱一箱的金銀珠寶、古董字畫裝件入車,看著那些名貴的家具擺件被抬上板車,雖然陳副將早已經認了這個事實,但這心中卻還是一陣又一陣的抽痛,宛如是從他身上在割肉。

    的確,在來時,陳副將早已經將福王府中一部分財物看做是他們陳家軍的囊中之物了。畢竟這也是一直以來的慣例,他們陳家軍還算收斂,所得財物也隻是拿來安置老兵。而來到福王府後,他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福王府的富貴,有了這些東西,哪怕大半要上交於國庫之中,可他們藏下的那一部分,也足夠安置陳家軍因為此次大戰而病殘的將士與家屬了。

    可偏偏,他表哥就是想不開,非得維護那福王郡主。

    陳副將無奈,也無法改變陳戟的決定,但他看著這一幕,心情自是好不到哪裏去。

    而在這個時候,一名士兵上來稟告:“副將,福王府中留存的馬車不多了,可能待會兒上路的時候,會不夠……”

    “不夠?”

    陳副將聞言不覺皺了一下眉頭,也有幾分不解。不過他倒也沒有什麽說什麽,隻是隨著士兵來到了停駐馬車的地方。

    那裏停了兩輛馬車,一輛瞧著倒是不錯,雖不算華麗,卻是寬敞大氣,馬車簾卷起,也能清楚的看到馬車內的擺設一應俱全。而另一輛相比,就顯得局促許多,外邊是青布桐木,裏邊空間足足小了一半有餘,看起來更是破破舊舊。

    “先時以為福王府裏的馬車夠了,底下人也沒想著去做檢查。誰知道,福王府裏的馬車會這麽少……”

    士兵麵上也有幾分窘迫,其實誰都不會想到偌大的王府會缺少馬車,但如今回想一下,當日福王府中的人跑的跑,散的散,這逃跑出去,可不得乘著馬車跑嗎!

    當然,這馬車如果隻是讓唐嬌帶著幾個丫鬟坐,一輛也夠了。偏偏陳戟前幾日身上受了傷,這一路長途跋涉回京,也得乘坐馬車,而且坐了太差的馬車,身上顛簸,隻會加重傷勢,這兩輛馬車就不夠分了。

    讓唐嬌坐差的那輛馬車,士兵還真不敢往這頭去想,讓自家將軍坐,他們也舍不得啊!

    “不是有兩輛嗎,哪裏會不夠,表哥一輛,那小郡主一輛,我看充裕的緊。”

    陳副將目光定定的看了一眼兩輛馬車,突然開口如是說著,士兵聞言一愣,疑惑的看向了陳副將,他可不相信陳副將會沒考慮到他所擔心的事情。

    他想了想正想開口,而在這個時候,陳副將嘴角卻含著一絲笑容,對他開口道:“行了,這裏我來安排,你下去吧!”

    車馬行李都已經安排好了,陳家軍眾將士也在福王府大門口等待,而唐嬌在這個時候,終於姍姍來遲。

    陳副將站在門口,看到唐嬌主仆一行人從大門口走出,倒是難得殷勤上前迎候:“郡主,您老可算是出來了,快請上馬車,否則午膳之前就趕不到驛站了!”

    唐嬌目光不冷不熱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徑直朝著馬車方向走去。不過腳步走到半路,戛然停下,她目光冷漠的盯著眼前那輛青布桐木馬車,又將目光看向了陳副將,沉默著。

    這輛馬車,破破舊舊的,若是在往日,便是福王府中稍有些臉麵的婆子都不願意乘坐,陳戟竟然拿來給她坐。

    偏生,在這個時候陳戟麵上還帶著幾分假笑,恍若一點都不知情的催促著:“郡主,這是怎麽了,您怎麽還不上馬車呢?”

    唐嬌的目光對視上陳副將,隻瞧見對方雖麵上還帶著幾分假笑,可眼底裏卻是切切實實的冰冷與嘲諷。

    她就這麽定定的看著,看了好一會兒,心中忍不住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對他們實在是太過於溫和了,所以才會被這般欺辱到頭上。

    的確,在她歸來的這些時日,雖不像上輩子一般怯怯弱弱,但若說真有什麽雷霆手段使出來,仿佛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吧!便是陳家軍在福王府中燒殺搶掠,底下士兵對她不敬,也隻是打了陳戟幾板子,便輕輕放過了!而一直待她不恭敬,甚至是多次冒犯的陳副將,更是從頭至尾,都沒有傷筋動骨過。

    因為她的手段太過於溫和,所以……如今讓人家欺辱上頭,踩著臉麵這般戲弄,好像也並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

    唐嬌看著陳副將一言不發,而慢慢的,陳副將臉上的神色也由一開始的淡然嘲諷,漸漸沒了底氣。

    他自是記得這位小郡主可不是什麽好欺負的角色,也記得自家表哥叮囑過他莫招惹對方,可他實在是憋不住心中的那口氣。原本來時,他心中早將這福王府裏的所有人當成是階下之囚,當成是罪人仇人,哪怕唐嬌身份特殊也一樣不能例外,可偏偏,如今要將這罪人仇人當成主子來伺候,這讓他如何甘願。

    他今日看到馬車的時候,原本心中正是憋火,自然忍不住打起了壞主意。

    其實在當時,雖然福王府中僅存這麽兩輛馬車,但時間尚且充沛,而南疆之中尚未因福王謀反之事而受影響的富戶也有,過去買輛馬車過來,更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情。可陳副將當時就不知怎麽的,心中就是一陣窩火,腦子裏就這麽冒出了個主意。

    直到這會兒,被唐嬌這冷洌冽的目光一盯,他腦子裏終於稍稍有了幾分清醒。

    唐嬌的確不足為懼,可他要顧慮的是,陳戟對於她的維護。若是唐嬌要將這事兒鬧到陳戟那邊去,還不是自己趕著往上送把柄。

    想到了這裏,陳副將趕緊收起了麵上的輕視與嘲諷,正待走到唐嬌去解釋挽回幾句的時候,唐嬌卻突然一言不發、直接越過了她,朝著福王府的大門走了回去!

    陳副將麵上終於有了幾分失態,連忙快步跟了上去,衝著唐嬌連聲道:“郡主,末將知曉這輛馬車的確是委屈了郡主,隻是如今福王府的情況您也是知曉的,府中僅存這輛馬車,您先委屈委屈坐這輛馬車上路,若是路上有機會,末將定然會與郡主更換馬車!”

    陳副將的這番話,說的可謂懇切之極、低聲下氣。當然他心中所打的主意,自然不如嘴上說的這般誠懇了。

    他總是覺得,唐嬌再嬌橫跋扈,表現的再強勢,總歸隻是個小孩子,隨便糊弄幾句也就過去了。隻要唐嬌乖乖跟著上了馬車,這路上怎麽樣,還不就是讓他說了算!

    唐嬌連半分眼神都未加施舍給他,腳步半點不停,直接走入了福王府中。

    陳副將也根本沒有想到,唐嬌連爭辯都不與他爭辯,竟然直接無視了他。

    他心中又氣又急,唐嬌本就姍姍來遲,如今又耽誤了這麽一會兒,若是讓陳戟察覺不對勁下來察看,他真的偷雞不成反倒蝕把米了。

    陳副將深吸了一口氣,腳上又是快了幾步,幹脆直接攔在了唐嬌跟前,語氣焦急開口道:“郡主,時間已然不早,您再這麽鬧下去就耽誤時辰了!”

    唐嬌停下腳步,看著陳副將嗤笑一聲,雖未言語,但麵上神色分明便是在嘲笑:耽誤時辰,又與她何幹!

    陳副將麵上青白交加,他深吸了一口氣,也終於知曉自己這副服軟的態度,在唐嬌跟前簡直就是跟戲台上逗樂的醜角一般,隻是無端惹她嘲笑罷了。

    他終於沒了耐心,語氣中帶著威脅:“郡主,您上京之事,可是皇上下的命令,耽誤了時辰,您我都擔當不起。若是您還執意不肯上馬車,莫怪末將動用非常手段。您也莫拿皇上出來壓末將,末將便是被皇上怪罪,也不敢不完成皇命!”

    “皇命?”

    唐嬌繼續冷笑著,也重複了一遍,她突然朝著陳副將逼近了一分,手上不知何時竟是拿了一把匕首。

    匕首小小,上麵鑲嵌著寶石花紋,看著更像是一件飾品、一件玩意兒!可匕首拔出,那冒著冷光的刀鋒,卻是讓人心中凜然。

    陳副將一時愣住了,竟是沒能馬上反應過來,他以為唐嬌要拿匕首來傷他,誰知,唐嬌卻是不緊不慢將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麵上燦然笑著詢問:“皇帝舅舅的皇命是什麽內容,本郡主是不知曉,隻是本郡主倒挺想知曉,若是皇帝舅舅知曉他的外甥女在福王府大門口,被底下將領逼迫侮辱,最終不得不選擇自刎,會是什麽反應?”

    唐嬌一張尚且稚嫩的臉上滿是單純無邪的神色,仿佛方才那番嚇人的話,根本不是出自她的嘴裏。

    而她的舉動,早已經引得蔣嬤嬤等人驚慌大叫,陳副將額上青筋冒起,也終於嚐到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痛楚,他還能怎麽做,難道真的當著門口眾將士的麵,當著不遠處圍觀的南疆民眾眼前,“逼死”這位南疆小郡主。

    他忍著氣,麵上帶著安撫笑容,隻能開口:“郡主誤會了,凡事好商量,若您真的不喜那輛馬車,末將哪能逼著您上車,末將馬上讓人去找,找一輛讓郡主滿意的馬車回來!”

    陳副將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唐嬌走近了一步,想要伺機奪下那把匕首。

    誰知,他的腳步剛剛抬起,唐嬌便是厲聲嗬斥:“站住,你再敢往前一步,我便立刻死給你看!”

    陳副將心中不以為然,雖然他吃唐嬌這套威脅,但完全不覺得唐嬌會真的對自己下手,嬌嬌小女孩,估計破個口子就要嚇得哇哇大哭,哪裏真有決心對自己下手!所以他腳步並沒有停下來。

    但很快,他的腳步便不敢往前,甚至是後退了。

    他完全沒想到,唐嬌竟然真的對自己動了手,匕首刺破了唐嬌脖頸的肌膚,鮮紅刺眼的血沾染了匕首。蔣嬤嬤等人的尖叫、門口將士的騷動甚至是不遠處民眾的動亂……陳副將根本顧不得了,他隻能夠連勝安撫:“郡主,末將不往前,您別傷到自己……”

    他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這根本就是個瘋子!

    “住手!”

    陳戟聽到動靜趕過來,便看到了這麽一番場景,麵上神色頓時鐵青。

    其實,他今日還真有幾分不太放心讓陳副將來安排這些事情,可他舊傷未愈,昨日又有幾分加重,身子難免吃不消,又是想到左右事情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盯著,陳副將再膽大,也不會太過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新的比較多,明天晚上有排練,可能不更新了,更新的話,也是比較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