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0 再次被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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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她侃侃而談,從服裝和食物,筆墨用具的準備開始說起,真的就如她自己所說的,非常實用。

    全是教人怎麽驅寒保存體力的。

    按照她的方法,就不用擔心會在考場凍死餓死或者病死。

    要知道考場每年都會死人。

    她說的條理清晰,聲音洪亮,下麵的人也都聽得認真。

    但誰都沒注意,在她講台的正下方,第一排,一個人,已經氣得七竅生煙。

    薛世攀聽到下人跟他說林孝玨又要講課這件事,心裏就不是滋味。

    一聽還是國子監的仕講請的,雖然不能進國子監,但是殊榮還在啊,林孝玨一介女流,小小年紀,憑什麽能讓國子監的人請,他成名那麽早,也沒人請過他啊。

    最可氣的,她講的都是春闈考試至關重要的一些冷門常識。

    因為冷門,所以沒幾個人知道,他當然知道,老師叮囑過他,一定要有個健壯的身體,所以他才學劍。

    可是老師總結的方法都沒有她的多,這樣一公布,豈不是人人都知道了。

    本來可以通過這些小事淘汰一些競爭對手的,現在沒了,都公開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就不是秘密,也不會有什麽優勢。

    薛世攀越想越氣,她明明知道他明年要下場的,躊躇滿誌,不幫他就算了,還幫著別人跟他競爭。

    不能再讓她說下去了。

    當林孝玨講的最關鍵的時候。

    薛世攀突然喊道:“永安公主,在下有一事不明,你一個女子,憑什麽敢高坐其上,侃侃而談,麵對這麽多讀書人,你都不覺得臉紅嗎?”

    這一聲火藥味十足,又因為大家正聽到關鍵時刻,都沒出聲,所以這一聲就尤其突兀,還是來自涼亭之下的。

    不管遠的近的,隻要是聽見了的人,就全都看向聲音方向。

    周敬之和周雲錦帶著姐姐侄子外甥女們來玩了,沒有聽見薛世攀駁斥林孝玨的聲音,他們在最外圈,感覺本來很安靜的人群,怎麽突然間又紛紛私語起來了。

    周雲錦低聲道:“不知道姐又講了什麽。”

    周敬之隻好問著前麵正在議論的人。

    那些人說也不知道。

    過了好久,周敬之等人才知道是薛世攀在搗亂。

    但是他們站在後麵,消息滯後,聽見了也隻有生氣的勁,根本幫不上忙。

    這邊林孝玨低頭一看,是那個腦回路非常令人匪夷所思的人打斷她。

    這就不稀奇了,這個人隻要她在外麵做點什麽事,絕對就會跳出來。

    他不出聲才是怪事呢。

    林孝玨嘴角勾著笑道:“又是你啊,我不是跟你說過,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這就是我敢高坐其上,且麵不改色的道理,不管你承不承認,這就是事實。”

    她說她有才華。

    薛世攀回憶起那年她在貢院門口招生,他們就曾有過這樣的對話。

    不過那時她雖然也傲慢,可沒有現在這麽氣定神閑。

    他眼睛盯著那個女子看,容貌沒什麽變化,就是眼神更隨意了,以前她做事還有個顧及,現在這隨意告訴他,沒有了。

    她完全把講台當成了她的地盤,不管下麵的人什麽反應,在她的地盤,她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就是這份隨意,說明她比以前更為強大,不管是心理,還是勢力。

    他曾經還問過她懂不懂三從四德。

    她說從天地,從地道,從人情,執禮忠義,奉廉知恥。

    看,語氣完全就是男人一樣,她就是想跟男人比肩,可是自古以來就是男為天來女為地,男尊女卑,她偏不,她非要跟男人掙一席之地。

    不行,不能讓她這樣墮落下去,不然京城指不定會被她攪合成什麽樣子。

    可是論嘴皮子,又說不過他。

    薛世攀突然回頭看向人群,振臂高呼道:“我們堂堂兒郎,怎可屈居小女子之下,她講的是什麽?都是邪門歪道,考官收受賄賂,證據呢?好男兒就不要聽她胡言亂語,是男人就跟我走。”

    人群一陣躁動。

    全都茫然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樣子。

    仕講根本沒看清下麵的是什麽人,可是有人搗亂,這是他最怕發生的事,剛要阻止。

    祭酒大人拉住他;“那是薛十三。”聲音低低的。

    薛十三本沒有什麽了不起。

    他父親被貶,雖然威望還在,但大不如從前了,他老師門徒眾多,但因為跟公主相爭,辯輸了,名聲也不及從前那麽鼎盛。

    所以薛十三沒有什麽了不起。

    可是他卻代表著一些正統人士的想法啊,男尊女卑,不能壞了規矩。

    祭酒看出了仕講的想法,最後還是抓住了仕講。

    他能同意請公主來講課,那是試探,試探學術界這些人的反應,絕對不是為了推崇這位公主。

    所以如果反對的人很多,今後關於女人要跟男人一樣這種事,就不碰了。

    新興事物之初,總會有正統人士反對,革新派支持,還有一部分人中立觀望。

    所以忌酒大人的想法很正常,也很實際,他就是中立的人。

    仕講覺得很對不起公主,慢慢放下胳膊。

    下麵薛世攀已經自爆了家門,一遍一遍的慫恿人們不要聽林孝玨的課,要有男兒誌氣。

    隨後他帶頭,憤憤然離開場地。

    他一走,真的有人跟著離開,有無比堅決的,也有深思熟慮過的,也有猶猶豫豫捉摸不定、一走三回頭的,還有左顧右盼,不知道走還是不走的。

    當然也有很堅定目送他們離去的,這些人會義無反顧留下。

    就這樣,最終人走了三分之二。

    可這三分之二以讀書人居多了,要知道還有一些婦女在內呢,他們聽了薛世攀的話後憤憤不平,沒有離開。

    所以實際上,剩下來的學子,根本就沒幾個。

    可這場演講,是專門為了學子門講的,為了參加春闈考試呢人,他們走了,講課還有什麽意義?

    周敬之幾個急的不行,開始攔人:“別走啊,別走啊,別聽薛世攀的……”

    “我姐講的都有用……”

    “公主都是為了大家好……”

    “你們別走啊……”

    周敬之和周雲錦差點哭出來。

    可是人還是走了,場地空了一大片,把講者吊在講台上,周圍氣氛很是尷尬。

    講台設立至今,還從未沒發生過這種狀況。

    台上的女子臉色如常,目光如水般沉寂,默默看著下麵的動靜。

    她站的筆直,竹節一樣挺拔,微風吹動她長發後垂著的淡粉色絲帶,飄飄欲仙,她就一個人,站在那裏,好像是孤獨,更像遺世獨立。

    這樣風光霽月一個人,怎麽要被這樣羞辱呢?

    仕講想到薛世攀的所作所為,氣得攥緊了拳頭。

    他剛要上前一步,叫那位公主下來。

    不講了,都是一些沒良心的東西,反正考試的是他們,不聽是損失,不聽拉到,不給他們講了。

    可這時,那女子發話了,她聲音不帶一點點尷尬和怒意,十分平靜,還是那麽清脆:“剩下的都不走了吧?那我繼續了,隻要有一個人聽,我今天的話,就沒有浪費……”

    原本很是不安或者隻是留下來看熱鬧的人們,慢慢的安靜下來。

    隨著台上女子語調的抑揚頓挫,他們臉上的表情也被調動的或喜或悲或怒……

    周敬之等人慢慢也安靜下來,他們不約而同的仰起頭。

    這點挫折,對於那個家人來說,好像不值得一提,她一點也沒有介意的感覺,還是那般欣喜熱情,如她在家裏給大家講課時一樣,有計劃的,說著她的想法,鏗鏘有力。

    她說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她的初心就是表達觀點,所以不管在哪裏,她都是表達觀點,她沒有忘,她就不介意任何人的去留。

    她常說,道理……

    要說給懂的人聽。

    原來就是這個意思啊。

    他們家那個女孩,她目標是什麽,心裏再堅定不過,不變,不改,不管遇到什麽事。

    不變,不改,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