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天晚上，從來沒死過人的馬場裏，那具突如其來的屍體簡直就是驚馬的虱子，把整個馬場唬得翻江倒海，稀裏糊塗就給亞嵐和紅龍艾麗扣了頂“犯罪嫌疑人”的帽子。

    誰叫你認識死者呢？而且死者生前的言行似乎和你頗有積怨。他死的時候又隻有你倆在那兒。本來應該在休息站睡大覺的你們為什麽會跑那兒去？來來來，你給我說個清楚。

    如果不是亞嵐和紅龍艾麗有默多學籍做倚仗，當場就能被拿下刑訊了。這對紅龍艾麗根本就是種羞辱！以她的脾氣，自然是不打算再去那個倒黴地方了。

    但……亞嵐歎口氣，說：“我還正想和你商量一下這事兒呢。我總覺得，如果事情不弄清楚了，放著默多院方總被警備營那邊騷擾也不是個事兒啊。警備營如果把我們當疑犯，肯定要向學院要人。雖然學院未必聽他們的，但總這麽躲著，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況且，那具慘死的屍體就在亞嵐麵前晃啊晃啊晃，仿佛道不盡它的痛楚與不甘。那種莫名淒慘的死，不自覺地勾動了亞嵐心裏一直壓抑著的對死亡的憤恨與悲痛。那種情愫，從目睹魔災夷平村莊之日起就沉在亞嵐心底。如今翻湧而出，裹挾著忽然出現的慘劇，仿佛在心裏炙烤了一塊鉛石，不把它摳出來，整個人都浮躁難寧。

    紅龍冷哼一聲，說：“你去了，也解決不了問題。隻會像昨天一樣，被那幫無禮的東西刁難。”

    “至少我們可以表明誠意，好好溝通一下嘛。如果運氣好，今天晚上說不定還能找到新的線索。那個馬場每天晚上都丟馬，多半也不是偶然吧？這之間肯定有什麽聯係。”

    “你說馬場丟馬的事兒？那件事的確不是偶然。不過你也沒必要費盡心思去抓那個偷馬賊了，因為我知道那些馬是怎麽丟的，丟到哪兒去了。”

    “誒？”這絕對出乎亞嵐的預料。“你怎麽不早說啊！早知道昨天就去抓了盜馬賊，一百枚金幣就到了啊！”

    “一百枚金幣？哈！”紅龍艾麗冷笑地看著亞嵐，抬起一隻，指向自己的肚子，說：“丟的馬都在這兒了。這個盜馬賊，你打算怎麽抓？”

    ？？？

    ？？？？？？？

    亞嵐滿臉問號，眨巴眨巴眼沒反應過來。

    紅龍艾麗則餘恨頗深，帶著深深的抱怨：“你那點兒錢，買來的食物隻能吃個半飽，我總得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吧？南邊馬群散放，又沒什麽人看著，誰知道它是馬場裏有主的東西？再說了，我對你們這些破事兒本來就搞不清啊。而且……”紅龍艾麗回味地舔舔嘴唇，“他家的馬，味道不錯。”

    我……了個去的！你丫什麽眼神！那麽規規矩矩一個馬場，你認不出來它是有主的？虧你還大言不慚敢說自己打打野味就能解決自己的糧食問題，你丫就這麽解決的！

    怪不得自打接了馬場巡查的任務，丫的臉就一會兒一會兒的怪異，感情是監守自盜……啊呸呸，是盜自監守啊！還味道不錯，你知不知道反省兩個字是怎麽寫的？！

    亞嵐眉毛都要跳腳了。他指著紅龍艾麗，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恨恨一轉頭，卻瞟到一旁先被無視到泫然欲泣、又被亞嵐兩人對話弄得瞠目結舌的川榛。

    ——這倆人有問題，嚴重的道德問題！這大概就是寫在川榛臉上的神色了。

    亞嵐苦惱地捂上額頭。他覺得，自己就夠不擅長和人交往了，這個紅龍卻是個比他更沒常識的貨啊。據他了解，政通學院個個都是人精，以紅龍艾麗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處世方法，根本就是在加速暴露她冒牌貨的本質。

    而剛才的對話，更不該在這女孩兒麵前說啊！

    “艾麗……卡，”習慣性想叫艾麗，又後知後覺地補上“卡”這個發音。亞嵐強行掰彎了氣氛，嬉皮笑臉牽著川榛的，湊到紅龍身邊。“不說那些亂八糟的了。嗬嗬嗬，真是巧啊，你們倆是室友啊，哈哈哈。艾麗卡，以後學院課程的事兒上，你可以讓川榛多幫幫你啊。你們要多多交往，多多了解。一定要成為好朋友！那種無所不聊，親密無間的好朋友！”

    要“好”到讓她不至於給你捅刀子，“好”到她不會把剛才那些烏八糟的話自行加工，再八卦出去。

    “我要她幫？你腦子進水了？”紅龍艾麗一點兒都不給麵子。

    亞嵐鄭重其事地利誘道：“她和你同班，你們課程一樣。日後你上課可以跟著她，就用不著總跟著我迷路了。”本來我就路不熟，找自己的教室就夠辛苦了，還每次都要先帶你去你的教室，再去上我自己的課。你知道你有多累贅嗎？

    紅龍回憶了一周來在默多學院雲山霧罩的各種繞，不甘心地嘴硬：“我也不是非得去上課啊。”

    “課程出席時間不夠就拿不到學分，修不夠學分就會被退學。你會被轟出默多學院。”

    “本來也沒打算在這兒耗著啊，搞定你的事兒，我就回……嗚嗚~”亞嵐一把捂死紅龍艾麗的嘴，總算沒讓“龍域”這倆字兒蹦出來。

    “如果我的事兒還沒完，你就被轟走了怎麽辦？你打算怎麽和你老爹交代？”

    紅龍再笨，也明白這裏的老爹指代了龍族各位長老。嫌惡地甩開亞嵐的，她不禁想象了一下被各位長老質責的模樣，而後直接飆了一身冷汗。

    再看向川榛時，她眼神就不對勁了。

    “你上課不會迷路？”

    “開始會，現在差不多能認路了……”川榛的聲音由高轉低，顯得沒那麽自信，“應該不會迷路了吧。”

    “很好。”對紅龍來說，這個室友成功升級為她的地圖，總算不是什麽沒所謂的東西了。

    川榛尷尬地笑一笑，低下頭，掩飾掉目光的失落。而傷痕累累的身心卻一點兒不想放鬆，也不想回避，反而拚命向她昭示：這場偶遇，簡直就是煎熬。

    默多對艾麗卡來說那麽的無所謂。

    她川榛拚命掙來的一切，對“品行不端”的艾麗卡來說，不過就是兒戲。能考入默多政通學院的川榛不傻，亞嵐和紅龍艾麗露骨的對話，她又怎麽可能察覺不到異常？

    亞嵐、艾麗卡，他們都是有背景、有身份的。這種身份背景可以讓他們高高在上，讓哪怕他們人品非常不嚴謹、也非常不高尚，卻能有足夠的資本對於她而言高不可攀的默多不屑一顧，。

    現實就這麽血淋淋地擺在麵前——她拚了命才能得到的東西，是別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具。

    我不想在這兒。我不想看著他們的臉、聽他們說話。我想逃。

    川榛的腦海裏有聲音如此悲鳴……

    ……

    紅龍艾麗最終沒拗過亞嵐，確切的說，是理虧的她終於還是沒厚臉皮到不講道理。在與川榛“友好”道別後，亞嵐和紅龍艾麗就直奔城南馬場。

    路上，亞嵐表現出少有的沉默。

    紅龍艾麗本來對亞嵐這種情緒變化毫不關切，可沒想到，這家夥好容易一開口，就涼颼颼地扯到了她身上。

    “艾麗，你和你那個室友相處要小心點兒啊。”

    紅龍艾麗皺下眉，滿不在乎地說道：“一隻幼年風狼都能比她強不少，還需要我小心？”

    “政通學院的人又不是打仗幹架的苗子，理政治吏才是他們的專長。這類人心思多，如果想他們對付你，陰不死你也能氣死你。”

    “哼。”紅龍艾麗不屑冷哼一聲，“隻有你們人類才會以狡詐陰險為榮。她要敢惹我，我就會讓她知道龍是怎樣的存在。”

    人類怎麽就以狡詐陰險為榮了？亞嵐實在不敢恭維紅龍艾麗的邏輯轉換，卻也懶得和她爭執。“川榛才不敢惹你。我不是說她陰險狡詐會對你怎樣。恰恰相反，她太脆弱了，你如果不小心點兒和她相處，會毀了她。”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得祈禱你這個室友不要哪天想不開，來個頭懸梁，刀封喉，或者從某個樓頂一躍而下摔成餅。到時候我會鄙視你，鄙視你們龍族身為守護者的自尊。”

    “哈？她有病麽？幹嘛要幹那種蠢事兒？再說了，如果她真不想活了，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兒，和我有什麽關係？”

    “會有的。而且也可能更進一步，把自殺傾向變成殺了你的傾向。雖然她肯定不能把你怎麽著，但總還是防著點兒比較好。照長老們的意思，我看你得多學習一下和人類相處的方式了。”

    紅龍艾麗微微皺眉，哼哼一聲說：“和人類相處的方式？我沒必要。”

    我是龍域的龍。離開龍域後唯一需要考慮的問題就是消弭魔災。和人類相處的方式？哈！和我有什麽關係？

    不過，如果這個室友真如亞嵐說，是個麻煩……那，要不要換了她？據說隻要協商妥當，學生自主更換住所是很容易、也很常見的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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