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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蔚淡然一笑，明知周三友話裏有話，卻不急於追問下去，而是說道：“你家裏有什麽困難，直說吧。好歹你也為敬之縣的發展作出過貢獻。如果家裏真有什麽困難，縣委不會視而不見。”

    吳蔚並不知道周三友家裏的情況，事前也沒有打聽過，隻是想找一個突破點而已。

    果然，周三友聞聽此言，雙肩一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古怪。凝眉看了吳蔚一會兒，周三友才有氣無力地說道，“你怎麽知道我家裏有困難？”

    “我不知道。隻是覺得，你應該是個顧家的人。此前發生的種種，隻是一時豬油蒙了心而已。”吳蔚說話的聲音很輕，一點也不嚴厲。

    周三友歎了口氣，“如果你能幫我解決了這個問題，那我就豁出去了。”

    吳蔚眉毛一挑，“說來聽聽。如果不違反原則，不違反公平，我一定會幫你解決。”

    “我的小女兒，今年剛剛師範大學畢業。她隻有一個想法，就是想留到龍島。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即便我在常務副縣長的位置上，恐怕也辦不到。你可能不知道，我最喜歡我這個小女兒，她能有個好歸宿，這輩子我也算沒有白活。”

    吳蔚突然想起一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周三友，會不會有其他的歪想法了？吳蔚認真地審視著周三友臉上的表情，那表情，除了疲憊的神色，有些悲淒以外，再無其他。

    鬆了一口氣，吳蔚道，“我不敢打下包票。你知道現在各單位用人一向是‘凡進必考’，如果她能通得過考試，我會說話，她可以分到條件比較好的學校。”

    “她的目的，是龍島精英中學，她男朋友在那裏，她隻想跟她男朋友在一起。希望吳書記能玉成此事。我女兒很聰明，學習成績特別好，如果憑考試的話，應該沒有問題。”周三友提起女兒，目光變得十分柔和。

    吳蔚並沒有一口答應下來，周三友卻已經十分滿足了。雖然與吳蔚相交不深，但他對吳蔚這種人的脾氣摸得比較透。

    “就你女兒這一件事嗎？你讓我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吳蔚問道。

    “嗬嗬……”周三友幹笑兩聲，“你以為會這麽簡單嗎？我這次栽了，我覺得是栽在你手上的，如果你事事不那麽認真，上麵也不會查到我的頭上，如果沒有陶小桃那件事，恐怕我還在做我的副縣長。你不放過我，才讓我被關在了這裏。”

    “周三友，你到現在還是沒想明白！沒有哪個不放過你，而是你不放過你自己！我想問你一件事情，陶小桃……是不是你害死的？！”吳蔚目光冷厲，緊緊盯著周三友的眼睛。

    他看到，周三友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恐慌，那絲恐慌馬上一閃而過，周三友冷笑，“如果你非要說是我害死的，那就是我害死的吧，反正我現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吳蔚從他的目光裏，已經斷定周三友與陶小桃的死有關！一想到那個可憐的女孩兒，吳蔚心裏的火竄了上來，“周三友，你還有沒有人性？！那個女孩兒，跟你無怨無仇，你居然喪心病狂對她下毒手？”

    “我對她下毒手？！哈哈——你有沒有被女人罵過？罵你是混蛋、流氓、老不要臉的……”周三友話說到此戛然而止，臉轉向別處，不再跟吳蔚的目光對視。

    吳蔚似乎有些明白了。如果他猜得不錯的話，周三友一直對陶小桃垂涎，那天陶小桃被叫進去擦玻璃，周三友借著酒意對她動手動腳，陶小桃怒極，罵了難聽的話，讓周三友惱羞成怒，即便不是他故意把她推下樓的，失手將她推下去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這隻是吳蔚的猜測，上麵組成的陶小桃案專案組也一直在查找線索，可線索出來就斷，偵察基本上已經陷入了絕境。

    如果這個時候周三友這裏能取得突破的話，那這個案子是不是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可是，周三友為官多年，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好，想要突破談何容易！

    “於是，你就把她推下樓去了？！”吳蔚突然接著周三友的話厲聲問道。

    周三友麵色一白，隨後馬上冷靜下來，冷聲說道，“吳書記，話不可隨便說，誣蔑人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你讓他們進來吧，我想把我知道的，統統交代出來。我相信你會把我的女兒安排好，現在我也不再想別的了，怎麽處置我，隨便吧！”

    看著一副破罐子破摔樣子的周三友，吳蔚心裏一涼，周三友話一出來，肯定會牽涉出一大批敬之縣的領導幹部來，他剛剛調整好的鄉科級班子，是不是又得重新調整了？

    吳蔚深知，有些幹部，犯錯誤是因為被當時的環境裹挾，不得已而為之，就像有的領導幹部大吃大喝，上若好之，下必甚焉，這是最簡單的道理。——不管他們出於什麽目的，純粹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導致的。

    “你能好漢做事好漢當，也算是個真男人。但有一點，有的同誌在你的手下工作多年，輕重你自己拿捏。”

    “這個我知道！”周三友冷冷地答道。

    吳蔚再也不想看到官場地震之類的事情。他覺得，現在的敬之縣鄉科級班子，大多數人的幹勁兒還是挺足的。特別是看到不跑不送的荀宇宙居然當了財政局長，更是讓他們看到了有為有位的“亮光”。

    “我跟你不是一路人，吳蔚。”周三友接著說道，“你算是個好官，但眼下你也知道，好官是沒有出路的。你覺得，你能在龍島工作幾年？你這種工作法兒，會把所有人都得罪光的。現在的敬之縣，有些事情已經太冒尖兒了，會成為眾矢之的。所以，我說你現在的日子並不好過！”

    “謝謝你的提醒。道不同，不相為謀。幹工作不是為了某個人幹的！如果40萬敬之人民滿意，我就幹，哪怕上麵對我不滿意，我也會一直堅持下去！”

    “你是個理想主義者！你想沒想過，有一天你什麽也沒有了，還會有幾個敬之老百姓記得你？”

    “記不記得住，是他們的事；幹不幹工作，是我的事。我隻盡份內之責！還有……剛才我說的，關於陶小桃，真是那樣嗎？”

    “我不會回答你這個問題！你不是公安局的，也不是紀委的。我想說的都說了，你讓紀委的進來吧……”

    出了雙規室，吳蔚的心情十分複雜。韓誌茂說過，無論什麽樣的人，雙規了都會很老實，周三友能堅持這麽長時間，神經不可謂不強大。可是，強大又怎樣？犯了錯，就得為自己犯下的錯埋單，迎接周三友的，將是長時間的牢獄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