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述覺得自己不是個好人, 或許還能稱得上壞人。

    他渴望夭夭, 像留著口水守護著美味果實的猛獸, 小心嗬護著不許別人靠近, 意圖卻是等候時機，由自己親口將這果實吃掉。

    他設計出這個遊戲，本來是他自己的事情，選拔出優勝者，然後優勝者出現在夭夭麵前, 追求她。但他沒有這麽做, 他用了最殘酷的方式把她拉入自己的生命, 讓她清清楚楚的讀取自己全部的人生曆程。

    是的, 他渴望她了解他，渴望她憐惜他，渴望她愛他不僅僅是因為相貌, 財富，以及他的付出。

    他有一個貪心的念頭，他希望兩人的結合不是因為他單方麵的付出, 而是雙方之間共同的吸引。

    任何一個人格，或許好, 或許不好, 不管好還是不好, 都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都渴望完完全全的展露在她麵前，但這一切有一個前提, 主導所有人格的——是他自己。

    裴述知道，他說得再冠冕堂皇，是因為他堅信最後的勝利者是他，隻能是他。

    他從來沒有想過，最後會以這樣的方式終結這個“遊戲”。

    “林淨沒有消失，他還在我的身體裏。”裴述趕走了那個莽撞的闖入者，和夭夭並肩坐在沙灘上，說出了這個他不說，或許永遠沒有人知道的真相。

    “我和他約定，這個身體的支配權可以分給他一部分，一周七天，我使用五天，留給他兩天，可以讓他自由活動。”

    “今天屬於我。”裴述回頭，看著夭夭笑了一下。

    夭夭：“……！”

    這個結果太令人震撼，她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怎……怎麽會……你做這個遊戲的目的不就是……”殺死所有副人格，保證他永遠不會受到副人格的威脅嗎，怎麽會留下這麽大一個隱患，甚至把身體的支配權都讓出去了？

    “而……而且……如果有副人格存在，你不是會一直……一直分裂出不同人格……”夭夭有些結巴。

    “誰告訴你的？”

    “艾倫。他冒充你的時候。”

    “想不到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是的，所以我也和他約定了，我給他兩天自由的條件是，在有新的副人格形成時，他要主動出手幫我解決，這是他的工作。”

    夭夭：“……”

    還可以這樣？！

    他側頭去看夭夭，陽光已經所剩無幾，絲絲縷縷的從紅色的火球上散開，落到她的臉上，襯得麵如暖玉，瑩瑩生光。

    “夭夭……”他輕輕叫了她一聲，帶著小心翼翼的忐忑。

    “嗯？”夭夭還處於震驚中，狐疑的看著裴述，這具身體裏還有林淨啊，那他林淨現在有意識嗎，如果她叫他，他會不會答應？

    “我剛醒來的時候沒想好怎麽和你說，一直躲著沒見你。”他小聲解釋。

    “哦……沒關係。”夭夭還在盯著他看。

    “現在我要問問你……”

    “嗯？”

    “你……你允許嗎？”他說完，忐忑地等著她的回答。

    夭夭翻了個白眼，冷聲道：“不允許！”

    她是瘋了才會允許他監視自己。

    裴述臉色一暗，抿緊了唇，盯著她放在沙灘上的手盯了半晌，想拉上去，又怕她生氣。

    “夭夭……”他又叫她。

    “說。”

    “我沒有變得正常，還有追求你的資格嗎？”

    夭夭坐起來，側著臉看他，突然怒道：“你少給我裝出這麽一副純良小白兔的模樣，不裝能死啊？！”

    裴述愣了一下，良久苦笑一聲：“習慣了，我以為你喜歡。”

    夭夭嘟囔聲：“沒人喜歡帶著麵具的……啊！”話沒說完，她身子一歪就被他用力拉到了懷裏，撲麵而來的氣息熟悉而陌生，強烈得讓人想要顫抖。

    “夭夭，希望我不要嚇到你。”他盯著她的瞳孔，沉沉說道，接著，在沒經過她同意的時候吻了上去。

    身體被他壓到柔軟的沙灘裏，陽光的餘熱烘烤得夭夭昏昏欲醉，麻木的身體被這個久違的吻一點點喚醒，清晰的感知著外界的一切。

    是了，這才是裴述該有的樣子，否則那些變態偏執的人格豈不是白被他吸收了？

    夭夭心不在焉的想著。

    “喜歡嗎？”他喘著氣抬頭，盯著她迷離的瞳孔。

    回應他的是茫然的一聲：“嗯？”

    “喜歡嗎？”他執著的想要一個答案。

    “嗯。”

    他笑了，解開她身上的泳衣，剝出一具美人魚一般美麗的身體，潛水衣抱著很難受，他不喜歡。

    “帶你參觀一下我的房間。”他穩了穩情緒，抱著她走上一條石階鋪成的小路。

    夭夭在他懷裏掐他，這個混蛋也太不是東西了，不讓他裝可沒讓他這麽過分，把她衣服都快扒光了。

    “沒事兒，天黑了，而且這裏也沒有別人。”裴述打開外麵大門的一道門鎖，進入院子，低聲安慰她。

    “我的氧氣瓶，還要還給賣家的！”夭夭怒道。

    “不用。”他笑了一聲，“我給賣家交代過，讓他讓你到我這兒來，隻不過沒想到還有一個跟屁蟲。”

    想起那個一頭金毛的家夥，裴述就滿心不爽，“你還讓他和你一起躺在沙灘上。”

    他語氣裏滿是委屈。

    夭夭：“……”

    她終於知道人格融合的壞處了，媽的，即腹黑，又奸詐，還會學小譯和七七裝可憐，她怎麽招架得住？

    裴述抱著她一直走到半山腰的別墅裏，推開門，夭夭就愣住了。

    這棟巨大的建築中竟然擺滿了她的照片，從十一二歲開始，一直到長大成人。

    夭夭掙紮著下地，赤著腳跑到另外的房間門口，推開門，看到裏麵的景象，一樣，再推開另一扇，還是一樣……

    她跑到樓上，把所有的房間全部推開，無一例外，裏麵全都掛滿了她的照片，囊括了她人生中的每一個階段。最近的一張甚至是今天白天她躺在海裏時留下的。

    夭夭甚至懷疑，有這些照片的人對自己的記憶怕是比自己更清楚。

    裴述跟在她身後，輕輕問：“你是不是覺得很可怕？”

    夭夭沒回頭，“你該去看心理醫生。”

    “看過了。”他的聲音帶著自嘲，帶著認命，最後變為滿足的喜悅。“醫生說治療的辦法隻有一個，而我現在找到了。”

    裴述突然上前一步，半跪在地上，拿出一枚戒指，大聲道：“夭夭，嫁給我！”

    夭夭回頭，在這個滿是她照片的房間裏，他跪下向自己求婚。

    她肯定不會問他是否愛自己這樣的話，滿屋子的照片就是最好的證明。

    事後，夭夭一直想不明白她當時是怎麽腦子一抽就答應的，她甚至沒搞清楚她到底愛不愛他，但當時她就像是被蠱惑了一樣，被他眼中的熱切和坦誠迷了心智，接過了這個燙手山芋。

    而此刻，這個燙手山芋就套在她手指上。

    裴述平靜的反應中難掩興奮，他抱著說了一夜的話，說他小時候的日子，說他和她的初遇……

    夭夭這才模模糊糊想起來，原來那天在水塘旁邊的遇見，不是他們的初見，早在一年多以前他們就見過了，而緣分的起源則是一袋廉價的酒心巧克力。

    後來等夭夭清醒了的時候，想要反悔已經晚了，他已經通知了雙方父母和各親朋好友，連婚禮的日期都確定了。

    夭夭：“……”

    他要是沒有預謀她以後跟他姓裴！

    夭夭一直都覺得跟做夢一樣，哪怕見了他的父母，裴家兩位長輩都很溫和，尤其是裴母，或許是為裴述操了太多心，比同齡人要見老一些，但她的眼神看著夭夭的時候充滿了慈愛和感激，裴父也是一樣。

    夭夭對兩位長輩的印象非常好。

    後來裴述說她小姨比較忙，沒時間過來，等婚禮的時候她一定會出現，到時候給她介紹自己小姨和小姨夫。

    夭夭覺得奇怪，裴述說起他小姨的和小姨夫的時候，眼裏的親近和崇拜快要溢出來了。

    還沒見麵，她就對這個神秘的小姨和小姨夫充滿了好奇。

    婚禮當天，她終於見到了裴述神秘的小姨夫妻。

    人中龍鳳夭夭見過不少，但像他們這麽出色的一對兒她還真是第一次遇見。他們很年輕，和裴家父母簡直不像一輩人，更像裴述的哥哥姐姐。

    他們來的很急，小姨身上還穿著警察製服，夭夭對警銜不太了解，但看她肩上那一排亮閃閃，就知道她在警方的地位低不了，竟然是個英姿颯爽的女警官。

    至於小姨夫，夭夭看不出來，那是個非常奇特的男人，很難用語言來描述，一雙眼睛像是無底的深潭，隻有在看著小姨的時候才露出淺淺的笑意。

    看得出來他們很忙，婚禮過程中小姨一直在接電話，但她沒走，一直留到婚禮最後。

    婚禮結束，裴述和父母去送客人，夭夭提前回房換衣服，忙了一天，她快要累死了。

    剛解下脖子上的項鏈，就聽到敲門上想起，接著是略微沙啞清朗又性感的女聲問：“我可以進來嗎？”

    夭夭一回頭，是那個神秘的小姨，隻不過隻有她自己。

    “請進。”夭夭站起來，叫不出“小姨”兩個字。

    對方並不在意，並不失禮的打量她，笑道：“裴述這小子真幸運，這麽漂亮可愛的小姑娘我都心動了。”

    夭夭難得臉紅了一下。

    兩人落座，夭夭本以為對方會寒暄兩句，誰知道她第一句話就是：“夭夭，你知道裴述經精神上的問題，對嗎？”

    夭夭愣了一下，點頭。

    這次邀請的客人大多都知道裴述的情況，但這麽直白的點出來的隻有這個小姨了。

    “其實我並不是裴述的親阿姨，我姓路，他媽媽姓蔣。他有告訴過你他為什麽會患有人格分裂嗎？”

    夭夭搖頭，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她有預感，對方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自己。

    “二十年前我還是個剛畢業的學生的時候參與過一次綁架案，綁匪是個窮凶極惡的壞蛋……沒錯，受害者就是裴述，當時他隻有六歲。”

    “我以為……”夭夭驚訝的捂住嘴，“……他的情況是天生的。”

    “怎麽會有天生的人格分裂？”她笑了一下，“裴述自己覺得是天生的，其實並不是，他沒有六歲以前的記憶，他有印象開始他就是不正常的了。這些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

    “那為什麽……”為什麽告訴自己。

    “因為你是要陪伴他一生的人，你才最有資格決定要不要告訴他……”

    又響起敲門聲，小姨夫站在門口，揚了揚手機，“漫漫，李xx把電話打到我這裏來了。”說完，衝夭夭笑著點點頭。

    夭夭竟然沒出息的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漫漫站起來，按住準備起身的夭夭，笑道：“我去接個電話。”

    她走出去，接過丈夫的手機道：“喂，李部長，我請過假了，在參加我侄子的婚禮。”

    “……什麽，公海？死了多少人……”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夭夭在心裏飛快的回憶，路漫漫這個名字她好像聽說過。對了，她想起來了，是省公安廳的領導，是個傳奇人物。

    “夭夭，我有事要先走了，代我向裴述說一聲，對了以後有事給我打電話，這是我的手機號。”她遞過來一張卡片，上麵手寫了一串數字，和裴述的筆跡有些像。

    夭夭接過，道謝。

    背後傳來一聲笑，漫漫回頭瞪他一眼，又接道：“打不通的話聯係傅寧也行，他是裴述的合夥人，小述賺的錢要分他一部分的。”說著，朝夭夭眨了眨眼。

    夭夭噗嗤笑出聲。

    “我走了，回來給你們帶禮物。”她擺擺手，風一樣來去匆匆。

    夭夭：“小姨再見。”

    後來夭夭問過裴述，原來他的計算機知識都是跟著傅寧學的，他算是傅寧的學生。

    傅寧本來不要他的股份，是他硬給的。

    夭夭對他的小姨和小姨夫充滿了好奇和探知欲，為此裴述吃了無數幹醋，畢竟他比夭夭更了解傅寧和路漫漫。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擺在他眼前的問題是，新婚第二天，他就要退居幕後，讓林淨那個家夥出來了。

    這還是他計算無數遍，選擇的最好的時間，否則最重要的婚禮都要被林淨插一腳。

    作者有話要說：　　拉傅小寧和漫漫出來遛遛。

    想他們。

    話說，這算不算另類的n那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