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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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他們那兒實在太偏太窮了, 記得小學的時候上學得靠支教,後來國力不斷發展, 也逐漸輻射到了偏遠之地, 他們才得以正常的接受教育。

    不過起步晚,又天賦有限,所以大部分人還是留下來過上了和祖輩一樣辛勞樸實的日子。

    當然阿慶也一樣,在意外英年離世之前, 貧窮質樸寒酸短見的鄉下妞烙印已經深深的打入了靈魂中。

    擁有第二次生命的喜悅是顯而易見的, 她作為嬰兒出生的時候還能清楚的回憶起死亡來臨那一刻對整個世界的眷戀和不舍。

    更何況這輩子還出身於巨富之家——發財夢人人都做過, 她以前還想著有錢人吃飯是不是真的用金子做的碗筷呢。

    當然那是暴發戶加神經病,總之對於第二次生命阿慶是抱著由衷的感激。

    可要一個人格已經定型的成年人適應截然不同的生活和價值觀不是件容易的事。

    財閥豪門不光是吃穿上的精致豪奢而已。儀態禮節可以培養,才藝修養可以學習,但某些已經定型的東西,你是沒辦法全然剝離然後塑就一個全新的截然不同的存在的。

    那些寒酸,小氣, 刁鑽,計較, 可能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對於阿慶卻是組成自己這個存在的一部分,已經過了矯正的時機,自然不可能因為家境的改變就消弭無蹤。

    很長一段時間西門慶對這個以前萬萬不敢想的階層是無所適從的, 所幸的是, 對於成年的靈魂來說, 幼年的時間長得可怕,給了她足夠調整的時間。

    阿慶摸索良久,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平衡之道,並且學會了對一切坦然視之。

    於是當初她不顧家人的阻攔搬到了鄉下,和熟悉的土地和糧食作物待在一起,終於找到了讓自己安心的生活方式。

    可同樣是種地,上輩子和這輩子也是不一樣的,西門慶深知這一點,現在的她有了自己出生開始就背負的責任。

    她一直認為,上流階層的精英子弟們既然能享受優渥生活,就應承擔相應的義務。

    社會大部分資源傾斜在他們身上,拿的多就得幹得多,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接受這麽好教育質量,不說一個個必須得在各大領域有所建樹吧,但至少得為整個時代的良性發展樹立一個好的標杆,讓後麵的人有努力的方向。

    可樓下餐廳這一幕,完全讓人看不到這些家夥作為國家的下一代還有什麽希望,這種全民參與性質的暴力往小了說是教育的悲哀,往大了說簡直是人性的淪喪。

    更甚至在場的人可能並不覺得什麽,罪惡的參與人數一多,罪惡感就會不斷被削弱,就如同海嘯席卷了人的生命,有哪一滴組成整個海嘯的水珠會認為是自己的責任嗎?

    西門慶猛然站起來帶倒椅子的動靜把F4嚇了一跳,樓下本就鬧鬧哄哄的倒是全然沒有注意這裏。

    她轉身就要往樓下走,被道明寺一把拉住手——

    “你去哪兒?”

    這時西門慶還不知道罪魁禍首就是麵前這四個家夥,隻以為他們袖手旁觀而已,看他們隨處不在的特權,總歸是沒人能欺負到他們頭上。可這樣的冷漠她打心底是不讚同的,所以態度就有點冷。

    “去叫找老師!”她說“雖然學生之間的糾紛捅到老師那裏不好,但這已經不是不是糾紛的問題了,是犯罪!”

    這話話一出,四人麵麵相覷,就連一直哈欠連天要睡不睡的花澤類也睜大了眼睛一副聽了天方夜譚的傻樣。

    唯有快一步反應過來的西門痛苦的捂住額頭,他想起來了,這幾年因為和阿慶聚少離多,見麵機會難得當然各種親密,可實際上他們在很多事情上存在著巨大的認知分歧的。

    不該讓這家夥看到這一幕!

    西門這麽想著,準備哄她先回避,美作那個嘴快的就指了指餐廳某個角落“可老師在這裏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權限啊?”

    西門慶對於老師這個職業還是抱著極高的敬畏感的,聽了這話不可思議的看著美作。

    他聳聳肩,繼續解釋到“你看,誰願意在學校被人指手畫腳?老師的存在隻在於教授學術知識罷了,至於其他的,我們為什麽要聽格調比自己低的家夥?”

    “就因為一個職位,我們就該心甘情願的聽從庶民擺布嗎?隻要稍微有點常識都不可能的吧。”

    其他三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沉默中對於美作的讚同顯而易見。反倒西門慶才是那個異類。

    她氣笑了“合著你們覺得自己的人格已經完美到不需要長者引導的地步了?”

    “真正有本事的人哪怕七老八十還會日日反思呢,鼻涕都沒擦幹淨的小鬼在這裏囂張個屁!”

    “你們所說的不想聽人擺布自發建立起來的秩序就是這麽個玩意兒?”

    幾人一頭包,被這麽個跟自己一樣大的丫頭按著頭當兒子訓,都有些後悔這麽貿然。

    還沒適應他們建立的製度的家夥,頭一次見這場麵震驚是難免的,區別是別人不敢叫出來,可西門慶處於他們的同一階級,天然的統治者地位,她能喊!

    還沒琢磨出怎麽把這沒眼色的丫頭先忽悠走,就聽她接著到“我知道了,既然在這裏工作的老師已經放棄了自己職責,那麽找他們也沒用。”

    對對對!所以你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失望至極拂袖離開吧,他們這麽想著。

    “所以直接聯係記者吧,既然氣候已成,看來是不能從內部瓦解了,隻能依靠外界的壓力——”

    她說著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被西門眼疾手快的搶過手機“喂喂喂!你忘了這裏是咱們幾家的聯合產業了?把自己家的醜聞暴露在外界,媽媽回來會扒了你的皮。”

    西門慶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一出“我差點忘了,那學校就更應該給我們一個交代了。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才把別人的學校經營成這副德行!”

    幾個人抽著嘴角不知道怎麽讓這丫頭腦子轉過彎來,這時久不發言的道明寺開口了——

    “吵死了,醜女!”他伸出長腿交疊的架在餐桌上,擋住了西門慶的去路“誰給你的權利對別人建立的樂園指手畫腳?”

    “安靜的閉上嘴,好好坐在那裏看就行了。現在,給我坐下!”

    這大少爺這些年耀武揚威慣了,父母常年不著家沒空管他,姐姐嫁人了有自己的家庭得經營,F3一貫沒大事也大多順著他,這幾年就越發養成了他唯我獨尊說一不二德性。

    這要是換了真正同齡的女孩子,說不準會被這氣勢唬住,這年頭吃這套的還挺多。可西門慶心理年齡癡長他們二十多歲,看了道明寺這副鼻孔朝天的德性隻想一巴掌呼下去。

    她也不是傻子,道明寺的話雖然沒頭沒尾,可表達的意思很明顯了。她還在到處追究放任學生自治導致學校變成這樣的根本原因,敢情罪魁禍首就在麵前!

    也是了,但凡對現狀有半點不滿,四家的繼承人都不可能就這麽默不作聲,其實剛才美作說那番話已經做夠暗示了。

    小時候這幾個家夥在幼稚園就是最熊最霸王的那一撥,不過那個年紀總是能得到最大的包容。可這麽多年過去了,還興變本加厲到這個地步的?

    西門慶沉默的掃過幾人,黑黝黝的眼睛裏看不出情緒,其他三人或許不明所以,但了解她的西門就知道要糟。

    所幸她還有個廣大家長(?)的通病,認為自家孩子都是好的,如果不好了,那一定是在一起玩兒的別人家小孩兒帶壞的。

    她直接對西門到“總二郎,以後不準再跟道明寺來往。”

    花澤類和美作聽了這話有點懵,不管從什麽角度看了這都有點好笑,可看這丫頭毫無開玩笑的意思,又半點笑不出來。

    道明寺則當場就炸了,他蹭的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瞪著西門慶“死女人,大言不慚,從小你就不肯聽話乖乖跟在本大爺後麵,稍微不注意就跑出來指手畫腳。”

    “你以為自己幾斤幾兩?能命令到我們?該待在家裏等著嫁人的家夥。”

    “閉嘴!癟三。”西門慶根本就不理會他的話,隻不耐煩的讓他住口。

    “你說我什麽?”花澤類和美作連忙這家夥拉住,小時候打架是一回事,現在如果動手就不得了了。

    “你怎麽說?總二郎。”她在意的還是西門的立場,如果鐵了心要這樣跟著這家夥混——

    西門不用琢磨都知道如果不拿出姿態這家夥就會打斷自己的腿,雖然是兄妹,但從小到大,他才始終是被管教的那一個。

    他聳了聳肩“沒辦法,你知道我們兩家是怎麽樣一個複雜的利益鏈,下一代的交好也是家族賦予的責任,我也沒辦法。”

    說出來了,這家夥真的說出來了!

    美作他們今天看的戲已經夠大了,沒想到還能見識兄弟背後捅刀這一幕。哪怕阿司單蠢他們三人一貫心照不宣的順著哄著,可最為圓滑的西門真的就這麽直接說出來了。

    眼見這會兒道明寺的臉色已經不能用烏青來形容了,那對兄妹還在補刀。

    西門慶捏著下巴低頭琢磨了一會兒,想想總二郎說的也對。隨即對他點點頭“是嗎?那辛苦你了。”

    西門對著用看叛徒眼光看他的三人攤了攤手——他能怎麽辦?死道友不是貧道唄。

    西門慶隨即不再理會幾人,這讓一直發火卻屢屢如同打在棉花上一樣的道明寺眼睛都紅了。

    他掙開花澤類和美作,就要去抓那女人。就見她拿起餐桌上那個大的玻璃水杯,走到欄杆處,然後對著樓下鬧哄哄的場麵砸了下去——

    一樓的餐廳頓時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玻璃濺飛擦破了其中幾個人露在外麵的皮膚,可沒人敢表示不滿。隻因為這玩意兒來自二樓。

    眾人緩緩的抬頭看過去,卻發現發難的人並不是F4之中的任何一個。恰好相反,他們的震驚也不亞於樓下的人。

    他們以為西門慶隻用文鬥的,看看她一開始的打算:找老師,找媒體,限製朋友之間的交往。一般來這種路數的人會一言不發就動手嗎?

    這時他們才恍然想起來,這家夥小時候是個把最暴躁的阿司每每按在地上揍的家夥,論暴力她那會兒才是一群小鬼中的無冕之王。

    人家下鄉種地這麽多年,別的不說一把子力氣是有的,他們怎麽就這麽天真的認為別人長大了也就完全改變了?

    幾圈下來是越玩兒越沒意思,到了最後眾人都興致缺缺。道明寺把牌一推“回家了!”

    還不如回去挨罵呢!

    西門隻好無聊的站起來送他們幾個出門,剛到大廳,就看見本應該在鄉下祖宅的妹妹挎了一包輕巧的行李搖搖擺擺的從大門進來了。

    西門震驚之餘忙拋下三個豬朋狗友來到妹妹麵前“慶?你怎麽回來了?不是,為什麽沒有一個人告訴我這件事?”

    他不認為阿慶是突發奇想自己跑來東京的,畢竟每年的這個時節她可忙碌得很,哪有耐心搭理遠在東京亟待關懷的哥哥?

    想到前段時間母親提過阿慶也到年紀了,不能再放任她在鄉下瘋玩,必須得回歸社交圈。西門頓時明白怎麽回事了。

    可對於接妹妹回來這麽大的事居然不告訴自己,西門此刻對於母親是頗有怨氣的。

    他也不想想自己最近成天不著家,西門夫人為了對付天生反骨的女兒已經心力交瘁,哪裏還懶得理會他?

    西門慶見他哥一副惱火的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忙拍著她哥的後背安撫道“你也別怪她,咱媽也挺可憐的,攤上你這麽個隻知道花天酒地的兒子,換了誰都得暴躁,隻是可憐了我。”

    “我的錯?媽媽因為你這幾年吃了多少降壓藥了?”西門差點沒被她噎死,剛才的一點憤懣也消散無蹤了,覺得她受到忽視很可憐的自己真是個笨蛋。

    他把西門慶手裏的小包接過來“就你自己?司機呢?”

    “被堵在半路上了,我嫌在路上磨蹭,就扔下他自己乘新幹線回來了。”

    “那幹嘛不避過這個時間?”西門無奈道“車站離家裏也不進,你還得打車回來。”

    “沒,我走回來的,五六公裏而已,幹嘛花那個冤枉錢?東京的出租車貴的要死。”

    五——六公裏而已!另外三個人對這邏輯有些理解不能,那照這麽說英德也就離他們各自的家三五公裏左右而已,成天被接來送去的他們算什麽?

    不對,西門家的大小姐盤算打車劃不劃算的問題本來就不合理吧?

    西門倒是相對淡定,畢竟從小接觸她‘異於常人’的價值觀,哪怕不能理解,但總能做到見怪不怪。

    總之這丫頭的理論就是家裏怎麽樣她管不著,總之自己的是能省則省。從小也沒有短她吃穿,不知道哪裏學的小氣作態。

    母親一向是看她不慣的,可母女倆鬥了這麽多年,誰也沒奈何誰。

    西門隻好繞開這個話題“怎麽?這次難道是媽媽大獲全勝了?不然你怎麽肯這個時節回來?”

    “別提了!”西門慶揮揮手晦氣到“這次她來真的,推土機都已經就位了,說不回來就把我種的玉米全都推平。”

    “那是人幹的事嗎?這都可以掰玉米棒子了,下麵還種著黃豆和茄子呢。”她想想自己那些寶貝命懸一線的樣子,就一副快被挖了肉一樣的表情——

    “所以我先回來穩住她,讓老宅的人先把玉米搶收了,等過陣子收了豆子和蔬菜,誰還理她?”

    西門抽了抽嘴角“所以這就是你磨蹭到現在的原因?沒人替你收拾行李,是因為你把人都使喚去種地了?”

    “不是我說你也別這樣糟蹋人,家裏哪怕資曆最淺的管家也是名校畢業層層篩選的。每一個人的薪水拿出一小部分就夠買你一年到頭折騰的那些三瓜兩棗,特意聘用人家幹農民的活兒,這不是折騰人嘛?”

    “切!也就你這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還大言不慚的小破孩兒擱這兒矯情,他們可開心了,尤其是藤田大叔,說我幫他找到了人生真正的意義,這會兒比我還寶貝那些東西。”

    藤田是老宅的執事長,以前是專門服侍他們爺爺的,在這個家資曆很高,後來爺爺去世自請回老家打理祖宅,就連現任的家主他們父親見了人也得客客氣氣。

    西門知道他們早已經沆瀣一氣了,不然這麽多年母親也不至於拿她無可奈何,至今隻能用到這麽失態的手段。

    “行!我矯情,下次再跟你論這個話題我就不是人。”他索性不跟阿慶糾纏,眼光瞟過F3,才想起自己把人晾在這而半天了。

    連忙拉過妹妹互相介紹到“這是阿慶,你們好多年沒見到了吧?”

    又對西門慶到依次到“阿司,類,還有明,你還記得他們嗎?”

    “記得,怎麽不記得!”西門慶有個好處就是自來熟,更何況這幾人小時候是真在一起玩兒得不錯的。

    “這是鈴嘛!”她指著美作到,美作開玩笑般衝她做了個紳士禮,然後就聽到這家夥接了一句“小時候還追過我來著,見天的送我他自己做的小手絹,布娃娃。”

    “別說手藝還真不錯,現在該學刺繡了吧?”

    美作的笑臉頓時就僵了,迎著F3審視的眼神下意識的想後退。他這愛好其他幾個是知道的,不過隨著慢慢長大,約會的女孩子嫌棄,他們也嫌棄,美作現在隻能偷偷摸摸在家做手工了。

    聽西門慶一把將自己的陳年老底掀出來,三兩步跑過來做求饒狀“別,忘掉這一出吧!年輕的時候不懂事。”

    他一貫喜歡年長思維成熟的大姐姐,這兩年更是有夫之婦也不放過。但小時候眼神不好,隻覺得阿慶跟那些見了蜜蜂就哭,哭起來掛鼻涕的小女孩是那麽不一樣。

    西門慶視線又落到花澤類類身上“類!好久不見。”

    花澤類友好的衝她笑笑,兩人也就僅此為止。從小西門慶就覺得這小孩兒不好相處,那時候還有憂鬱症的苗頭,玻璃一樣敏感易碎。

    她自知自己粗枝大葉,所以唯獨在花澤類麵前小心翼翼的,玩笑也不敢隨便開。可這種體貼何嚐不是另一種形式差別對待?所以兩人那時候也關係平平。

    還不如成天挑事和她掐的道明寺!

    “喲!小卷毛,你都長這麽高了?”西門慶對著當初那個執拗的熊孩子調侃道“你看起來不錯,被我打破的頭——”

    隨即視線掃到道明寺腦袋上的頭帶,悚然一驚“還破著?”

    道明寺連忙把頭帶扯下來摔在地上“閉嘴,醜女!”

    這時候道明寺的身高已經在一米八以上了,還留著衝天的卷發,發起火來是挺有壓迫感的樣子。

    可西門慶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比自己矮半個頭,成天幹些人嫌狗憎的事,你不跟他計較他總搞得出讓你忍無可忍的事,最終一貫以被揍一頓可憐巴巴收場的樣子,哪裏會被這架勢震懾?

    她記得自己去鄉下前跟他打的那一架特別凶,原因是什麽已經忘了,總之是這家夥幹了然人打小孩也在所不惜的事,結果把他的頭打破了。

    也是因為這事,本來不怎麽同意她去鄉下的媽媽不得不鬆口讓她滾出去避風頭。

    這一避就不回來了!

    道明寺此刻的心情與其說是憤怒還不如說是羞惱,他還記得自己當時被打破頭又聽說這家夥搬到鄉下怎麽在家裏大哭大鬧然後被太後摁死的場景。

    還偷偷在上學的路上甩掉司機和保鏢企圖去鄉下逮她。

    可一個人跑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人家在哪兒,不但身無分文,還毫無生存意識。最後道明寺家把整個東京翻了一遍才又把人找回去,免不了又是一頓揍。